隨后，王知府連忙取出剛才宋判官交給自己的童謠，恭敬的遞到戚繼光面前：“戚少保，這便是沈公子命人傳唱的童謠歌詞。”

“而且，似乎有人想借下官之手，懲治沈公子。”

王知府哪還敢有半分隱瞞？

戚繼光方才對沈硯的稱呼分明是表字，只有親近之人才會如此稱呼，介于此，他對沈硯的稱呼也敬重了幾分。

戚繼光接過歌詞，掃了一眼之后，眼神中滿是贊許。

不過被他很快掩蓋下去，轉頭看向王知府，問道：“你覺得，墨卿此計如何？”

王知府此刻腦子轉的飛快，十年科舉所學幾乎都想了一遍，這才緩緩開口：“下官認為，沈公子此計甚妙，沈公子謀略過人。”

“能在四大糧商聯手砸市的情況下，想出保價木籌，并用一首童謠，以民心所向，促使糧價上漲，短時間內籌得銀兩解沈記之危，沈公子之才智，下官不如。”

“哼！”戚繼光冷哼一聲，不怒自威：“說實話！”

“這……”

王知府低頭打量著戚繼光，一時間手足無措，原以為自己的吹捧，能讓對方開心，現在看來，似乎并沒奏效。

“這什么？實話實說便可，本帥又不是虎豹，你不必如此害怕。”

許久，王知府才硬著頭皮開口：“沈公子雖有才智，但經不起細究，漏洞頗多，若揚州知府不是下官，恐怕沈公子此刻已經被下獄。”

說完之后，看著一言不發的戚繼光，王知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下朝局動蕩，自己又是變法的支持者，自然成了清流的眼中釘，這時，若戚繼光不高興了，別說官位，甚至身家性命都難保。

許久，戚繼光才緩緩開口：“我知你是太岳故吏，也知你是太岳變法的支持者，方才試探，實在是朝局變化頗多，不得已為之。”

王知府拱手道：“少保客氣了，如今這世道，謹慎些總沒錯。”

戚繼光面色柔和了許多，輕嘆一口氣說道：“太岳突然離世，他生前變法得罪了太多人，恐怕朝野上下，都急于對其門生故吏進行清算。”

“我知你與太岳長子有書信往來，亦知你們想維持太岳變法成果。”

“墨卿是太岳臨終托付與我，他的身份，我不能告訴你，但可以告訴你的是，他或許能成為你們破局的關鍵。”

“下官謹記。”王知府稍加思索，恭敬回答。

但心中對于沈硯卻并不看好，張居正生前大權在握，甚至不惜身后名，都沒能完成的變法，一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小娃娃能行？

對沈硯能力的懷疑只是其一。

其二，他們現在維持張居正變法成果本就如履薄冰，眼下張居正剛死，清流黨和其他反張勢力還正處于權力交替的時刻，若等他們權力交替完成，反撲只會更猛。

戚繼光自然也看出了王知府的疑慮，放下茶杯，鄭重的開口：“領兵打仗，本帥擅長，可朝堂爭斗，本帥卻無能為力。”

“此次前來，目的便是確認墨卿是否安全，至于你們要不要和他合作，要不要接觸，本帥不參與。”

戚繼光說完看向不遠處的一壇不老松，其實他也不相信沈硯一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孩子，能擔此重任。

只是老友的臨終所托，讓他照拂一二，他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至于張居正的的支持者要不要押寶沈硯，他無法干預。

畢竟政治斗爭向來都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他沒辦法苛求別人什么。

“下官會將少保的意思以書信告知公子以及其他同門，具體還需公子拿主意。”

王知府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自從張居正死后，他們的主心骨便成了張居正的長子張敬修。

他們這些張居正的支持者，已經在暗中互有往來，想要將張居正變法的成果延續下去。

“既如此，本帥也不多逗留，即刻啟程前往薊州。”

戚繼光起身后，剛要抬腳，又停下看向王知府：“本帥希望關于墨卿的事情，府尊大人能爛在肚中。”

“戚少保放心，下官一定守口如瓶，也會在暗中照拂一二。”

王知府分明感覺到了一股殺意，“府尊大人”四個字，若是平時，他十分受用。

但也要看這般稱呼自己的人是誰，那可是戚家軍主帥，這四個字，分明是警告。

送走戚繼光后，王知府返回客廳，連拍胸脯，這才鎮定下來。

“來人！”

很快，府內管家便走了出來：“老爺，您有何吩咐？”

“命人暗中監視……不，注意沈家米行的動向，有任何異常，第一時間向本官稟報。”

“是，老爺。”

管家離開后，王知府連忙取出筆墨，將今日之事原封不動的書寫好，命人送往京城張敬修手中。

……

胡廂使巷，沈家。

沈硯的兄長沈鈞已經外出返回。

在得知如今揚州城糧價后，沈鈞癱軟在地上，只感覺天塌了。

他本想靠著這批糙米賺些錢，為自己弟弟謀一個好的出路，卻不曾想被四大糧閥針對，聯手做局，可憐的是，自己竟然從始至終沒有發現這是個圈套。

見狀，沈硯連忙扶起沈鈞：“兄長不必擔心，我們沈家不但會安然無恙，或許還能借此機會在揚州城徹底站穩腳跟。”

緊接著，沈硯將這幾日揚州城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應對都全盤托出。

沈鈞不可思議的打量著自己的弟弟，他知道弟弟自小聰穎，但沒想到經商的才能也如此出眾。

不但在短時間內就解決了沈家的危機，還想到了反制四大糧閥的方法。

驚喜之余，也是滿心擔憂：“二郎，雖然事急從權，但你獨闖漕幫還是太過兇險了。”

“那曹蟒是何許人也？自從接管漕幫之后，以殺人不眨眼著稱，稍有不慎，你可能就命喪滄瀾江了。”

說完之后，抱著沈硯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確認沈硯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這才松了口氣：“呸呸，二郎吉人自有天相，我怎么能說這么不吉利的話。”

沈硯滿是感動，沒想到重活一世，竟然能遇到這么好的兄長，處處為自己著想，生怕自己受到一丁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