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公子放心?！?

曹蟒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對于沈硯的命令沒有任何的懷疑。

“大家先散了吧，明日我們再開工。”

沈鈞沖著被嚇壞了的農戶們高聲喊了一句，便來到沈硯面前，“二郎，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沈鈞見曹蟒離開，便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沈硯四下打量一番，確認沒有聽墻角的，這才輕聲說道：“兄長，今日官差前來，恐怕不是為了所謂的‘擾民’。”

“二郎是懷疑，那個麻子臉青年另有所圖？”

沈鈞撿起地上被皂吏踢散的麻繩，重新規整好，“你讓曹將軍跟蹤，是覺得他背后另有其人？”

沈硯點點頭解釋道：“官差剛進入院內，說的是緝拿，但卻不敢出示緝拿公文，當時我便察覺到不對勁?！?

“隨后看到麻子臉青年跟著進入院內，并且他似乎對我們新造的器械十分感興趣，我便在心中有了猜測?！?

沈硯用木棍將漚池底部的鵝卵石重新鋪好，繼續說道：“讓我真正確認那麻子臉不對勁的，是他態度的轉變?！?

“在房間內的時候，他看過所有器械之后，突然為我們求情，免去了我的牢獄之災?！?

“說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沈鈞立刻明白了沈硯話中的意思，露出吃驚的表情，“按二郎所說，所謂的‘擾民’只是借口，這一切，不過是麻子臉和官差一起演的一場戲，目的達到后，便不再追究，也是為了防止被發現文書造假?！?

“嗯。”

沈硯放下手中的木棍，拍了拍灰塵，“他們真正的目的，恐怕是為了我們沈家的新器械而來?！?

“若真如此，如今器械被人看了個遍，恐怕……”

沈鈞臉上擔憂的神色愈發濃郁，“若背后的人將我們的新器械全部仿造出來，我們將不再有優勢了?！?

一時間，院落內陷入安靜，兄弟二人都沒有繼續說話，沈硯低著頭，若有所思。

他知道自己打造這些新東西會被盯上，但沒想到這么快。

今日不過是蕉葉剛剛到港，紡坊都還未開始工作，便有人找上門。

這就說明，暗處那雙眼睛盯著自己許久了。

沈鈞不聲不響的走進房間內，看著被震斷的木槌，牙關緊咬。

這些可是他弟弟的心血，如今被人糟踐，他自然生氣。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被震斷的木槌，雙手捧著走到院落內，交給站在一旁的申由甲，“申伯，你找工匠修復一下，或者重新打造。”

“是，大少爺。”

申由甲看著斷掉的木槌，眼神中滿是惋惜。

“申伯?！?

申由甲剛要離開，便被沈硯叫住，“修復好之后，找一些生牛皮，將槌頭包上?！?

“好，二少爺放心?！?

申由甲離去，院落唯余兄弟二人。

沈硯看著垂頭喪氣的兄長，抬頭看了眼房頂的青磚瓦。

青磚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色彩。

兩人就這樣站在院落內，誰也沒有說話。

沈鈞在為沈家的絲綢生意擔憂，而沈硯，單純是享受這靜謐的午后時光。

許久后，推門聲打破了院落內的寧靜。

曹蟒滿頭大汗，小跑沖進院落，氣喘吁，還未等喘勻呼吸，便急忙開口，“沈公子，你猜的沒錯，那麻子臉果然是受人指使?！?

兄弟二人連忙湊上前，沈硯將一瓢井水遞給曹蟒，“曹將軍，喝口水再說?！?

曹蟒抱起瓜瓢，仰頭便將清涼的井水灌進口中，任由涼水順著嘴角流入脖頸，“沈公子，那麻子臉，最后進了柳府，我在外面蹲守了半個時辰，未見出來，這才回來復命。”

對于這個消息，沈硯并不驚訝。

柳家能成為揚州最大的絲綢商，對于絲綢生意定然是十分敏感的。

在見到沈家載滿蕉葉進港，定然會留意。

他沒想到的是，柳家的動作會這么快，能在這么短的時間，便制定好策略，找到官府的人偽造文書。

這樣看來，這柳家，要比之前的周家更難纏。

沈鈞焦躁地來回踱步，鞋底磨得青石板沙沙作響，“二郎，這可如何是好？柳家與周家相比，無論是產業數量，還是資產數量，都遠超周家，這次，事情恐怕要棘手了?！?

沈硯目光看向遠處，嘴角勾勒出笑容，“兄長無須擔心，即便柳家仿造出我們的器械，他們在時間上，也將遠遠落后于我們?！?

“只要我們搶先占領市場，柳家便無可奈何?！?

“那便好?！?

見自己弟弟這般有信心，沈鈞的心總算放在肚子里了。

沈硯沒有告訴兄長的是，即便柳家真的仿造出新的器械，但也無法得其精髓，在效率上也將遠遠落后于沈家。

就拿漚池舉例，底部鋪設鵝卵石，隨后加熱的工序，可以有效促進“微生物”分解。

能將漚漬的效率至少提升三倍不止。

但這些解釋起來過于麻煩，“微生物”分解兄長也不一定能夠理解，思來想去，沈硯還是決定先瞞下來，等兄長真正體會到這套新器械的妙處之后，再詳細解釋。

為了明日能順利開工，兄弟二人又將所有的器械仔細檢查了一番，在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后，這才返回家中。

夕陽斜叩平山堂琉璃房頂，將瘦西湖揉成一片破碎的金波，漕河上漕船桅桿鼓風而起，驚起幾只白鷺。

整座揚州城，被一片黑色籠罩，只剩一輪圓月，以及那江面上的點點燈籠。

夜深后，沈硯房間的門被敲響。

沈硯本能的彈坐起來，“誰！”

先前刺殺的經歷，不由得他不小心謹慎。

“沈公子，是我?！?

門外傳來曹蟒低沉的聲音。

“進。”

曹蟒走進房間之后，不由分說的跪在沈硯床前，“漕幫曹蟒，原薊州軍千總，參見沈公子！”

“曹將軍這是何意？快快請起！”

沈硯連忙起身，就要扶起曹蟒，但曹蟒卻無動于衷，而是從懷中取出半塊漕令，高高舉起，遞到沈硯面前。

看到那半塊漕令，沈硯摸索著從枕下同樣取出半塊漕令，兩塊漕令合二為一。

“曹將軍，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