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胥整理了一番衣衫,從高處走下,來到沈硯身邊,哈哈大笑起來。
“怕?在揚州,就沒有我周某怕的!”周胥衣袖一揮,顯得霸氣十足,“不過,周某是生意人,不是賭徒,難不成沈家做生意,靠的是賭?”
周胥沒有答應,并不是考慮到自己糧船可能被劫,也不是害怕輸掉賭約。
而是他的性格所致。
他周家能在揚州城幾十年屹立不倒,生意遍布多個行業,靠的是他們每一任家主對于市場的把握。
靠的是他們自身的謹小慎微,他們始終記得,他們是生意人,做任何事,都以得失利益為首位。
賭,這種具有不確定性因素的事情,他不會做!
“周老板是難得清醒之人。”沈硯淡淡一笑,周胥果然是個難纏的對手,他之前把他想的簡單了,“不過我沈家,比不上周家大門大戶,許多時候,需要孤注一擲的勇氣!”
見激將法周胥不上當,沈硯也沒有繼續糾結:“周老板,那我們就一同去看看這糧船到底是誰家的吧!”
說完,給沈鈞使了個眼神,示意對方跟上,十分自信的朝著漕運碼頭走去。
見狀,周胥心中的不安更甚,但在其他三位老板,還有百姓面前,也只能強裝鎮定。
“咳!”周胥輕咳一聲,選擇跟上。
糧船越來越近,碼頭上已經站滿了人。
終于,糧船的船帆劃過晨霧,“曹”字大旗出現在大家面前。
四百余艘糧船在江面上排開,看的百姓們目瞪口呆。
曹蟒立于船頭,大聲喊道:“沈公子,你要的糧,本座送來了!”
“真的是沈家的糧船!”
“那周家的糧船呢?”
人群中開始議論紛紛。
周胥只感覺一陣眩暈,身子踉蹌一下,還是在下人的攙扶下這才站穩。
“怎么可能?這明明是我周家的糧船,難道曹蟒真的敢劫我周家的船?”
周胥喃喃自語,一旁的趙宇以及其他兩位家主全都面如死灰。
他們死死盯著周胥,心中滿是怨懟,當初是周胥拉他們下水對付沈家,也是周胥提出將新米全部運往北方,換取陳米。
為此,他們有人搭上了幾乎全部家產,就指望這一次踩死沈家,好鞏固他們在揚州城的糧商地位。
不過他們卻不敢當場發作,甚至連讓周胥看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無他,周家背靠戶部侍郎,在朝中關系盤根錯節,他們得罪不起。
如今只能期盼周胥,或者說周家背后的人,有辦法能補救他們的損失。
“周家主,這可如何是好?”趙宇湊近周胥,語氣中略帶哀求。
“是啊周家主,我們全部家當都在船上了,如今這……”
三人剛張口,準備抱怨,就碰上了周胥那殺人的目光。
周胥雙手一抖,甩開攙扶自己的下人,眼眸冷到極點:“慌什么?區區沈家,我周家還不放在眼里!”
“是,是,周家樹大根深,只要那位周侍郎愿意出手,這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趙宇話音落下,鄭家鄭峰和孫家孫和泰相視一笑,瞥了趙宇一眼,這趙宇的馬屁功夫越發了得了。
聽著趙宇的馬屁,周胥內心并沒有什么波瀾,看向三人沉聲道:“我知諸位心急,若諸位還信周某,大可把心放肚子里。”
聞言,三人立刻露出笑容,周胥既出此言,必是成竹在胸,“全憑周老板做主!”
沈鈞接手沈家米行生意也有幾年時間,可從未一次性見過這么多“千料”糧船,而且還都是自家的糧船
哪怕沈鈞平日里有多么沉穩,此刻情緒都顯得異常激動,緊緊抓住沈硯的手,“二郎,這些真的都是我們家的糧船?”
“當然了兄長,曹幫主方才不是已經講過了嗎?”
沈硯面帶笑容的回答一句,隨后招手,示意米行伙計準備接手糧船。
停船靠岸后,沈硯連忙迎了上去,“曹幫主,辛苦了,弟兄們辛苦了。”
曹蟒大大咧咧的笑道:“沈兄弟,既然是合作,便沒有辛苦這一說了。”
曹蟒的心情大好,沈硯知道,他肯定已經把三成“過路米”變成白花花的銀子了。
“曹幫主,先前答應的三萬兩,過幾日會差人送去。”
“哈哈哈。”曹蟒重重一拍沈硯肩頭,“沈兄弟果然敞亮。”
隨后指著周胥一行人,小聲問道:“怎么?沈兄弟這是想殺人誅心?”
“哪里哪里,曹幫主誤會了,趕巧了,趕巧了。”
兩人簡單交談之后,曹蟒命人協助沈記米行的伙計們,開始搬運糧食。
“曹幫主舟車勞頓,在下略備薄席,還望賞臉。”
沈硯知道,他若想在揚州城徹底站穩腳跟,漕幫是他不得不借助的強大助力。
況且曹蟒為人豪爽,辦事干凈利落,交好總沒錯。
“好,那就多謝沈兄弟款待了,不過先不急,先等沈兄弟辦完正事要緊。”
曹蟒也不客氣,拉起沈硯的手,就朝著沈家米行走去,路過周胥的時候,還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在說,今日我曹蟒在此,看誰還敢找我小兄弟的不痛快。
“這,這……”
看到二人親近的樣子,趙宇茫然的看向周胥。
周胥沒有說話,直接跟了上去。
站在沈家米行前,周胥掃視了一圈百姓,隨后開口說道:“先前老夫還在為沈家擔憂,如今看來,沈家米行無虞,既如此,老夫也不必操閑心了。”
說完,擺擺手。
在眾人的目光中,周家下人抬著幾個麻袋出現。
嘩啦……
袋子里的木籌倒了一地。
周家送來的木籌數量很多,上面都印著代表沈家的印記,每一塊上面寫著不盡相同的字跡。
“十石,五十石,百石……”
不明真相的百姓們目瞪口,這周家不是沈家的對手嗎?為何會購買沈家的木籌,而且看數量,粗略估計,也有上萬石糙米。
李賬房連忙撿起一塊木籌,反復確認之后,遞給沈硯,湊近輕聲說道:“二公子,這確實是我們家的木籌,可這數量對不上啊。”
木籌上面的暗紋,印記,包銅,都和沈家一模一樣。
但李掌柜心中清楚,這多出來的木籌,絕對不是出自沈家,至少部分不是。
因為方才他已經在人群中粗略統計過今日要兌換的數量,這木籌數量,完全對不上。
聽到兩人對話,沈鈞也湊了過來:“怎么,二郎,這木籌有問題?”
見幾人耳語,周胥有些不爽,上前一步,擺弄著手中的玉扳指,臉上帶笑說道:“怎么?沈家這是不想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