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的一個深秋，在零渡鎮蘇陳村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一天夜里十點，一位40多歲的中年婦女正在河邊和一個小伙子碰頭。小伙子笑意吟吟地拿出一塊石頭：

“我看你很緊張這石頭，想來不簡單，你老實交代它的作用和來歷，不能有一句假話，只要你老實交代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隨便你選，不然……”

婦人輕笑一下：“還是你聰明，這石頭與眾不同，但是平常人拿到它，它真的只是一塊石頭。只有我可以能讓它發揮作用，還請你先把石頭交還于我，接下來我會給你示范如何操控它。”

小伙子一聽，立馬開心躁動起來，沒來得及細想，就把石頭交出去了。剛離手，他就后悔了不該沖動，石頭對他來說是石頭，對這女人就不一樣了。

她剛才也說了，石頭在她手上才能起作用，萬一她用它來驅使妖魔鬼怪，自己沒法招架怎么辦？他后背隱約發涼。

“你在害怕？”婦人一臉鄙視。

“怎么會，要是怕這些妖魔邪道，我怎么配做頭兒呢？”小伙子強行給自己壯膽。

“也對，既然是頭兒，那就多付點責任！”只聽，咚地一聲，石頭墜入深深的大河，瞬間沒了蹤影。

“你在做什么？”小伙子厲聲對著婦人怒喝。

“手一滑，不小心石頭就飛出去了。”婦人根本就不在乎小伙子此刻臉色有多兇煞，她盯著這條湍急深邃的大河有點愣神。

“這叫手一滑？”這石頭分明是她故意扔下去的，不然怎么會落到那么遠的深水區呢？

“沒關系，你想要，我去幫你撈。”說完，不等他反應過來，婦人里面就往深水區走去。不對，小伙子突然意識到，這女人并不是去撈石頭，而是不想活了！

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河水已經快沒到那婦人的頭頂，他眼睜睜地看著婦人消失在河中。

他只能傻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他本就不太熟悉水性，秋天的深夜很寒冷，他也惜命……

兩天后，小伙子招呼家屬去領尸體，婦人的丈夫和兒女哭天喊地。這一幕，并不讓人心生憐憫，那個年代的人，對于親人死于非命已經麻木，你有你的悲傷，他有他的難處。這片土地上，遍布了血淚。

“怎么了這是？”一位很有書生風范的人拉著一個圍觀的慢條斯理地問。這書生確實很有文人氣場，做什么事情都不緊不慢，不慌不忙，連著說話都很悠然自得的。

“哎，還能有什么事兒啊，不就是他們家的女主人死掉了嘛！丈夫和兒女都在那邊哭，你剛才沒有來，錯過了一場好戲呢！”那人和書生開始八卦。

“什么好戲，我竟然錯過了？”

“當然錯過了！剛才這婦人的丈夫氣得就差和人打起來了。她丈夫還叫囂，老子也曾經上過戰場打過仗，還由得你們欺負？你說夠不夠霸氣？”

“霸氣又怎么樣，他老婆不還是死了嗎？怎么死的？”

“不知道，看上去像是被淹死的。那個頭兒說是自殺的，婦人的丈夫和子女都不相信。”

“那后來呢，這事兒怎么結束的？”

“她家人和那頭兒撕扯了一陣子，還是放棄了，其實我也蠻同情他們一家的。說老實話，我老家之前可不是在這邊，你看到江對面的山了嗎？我的老家在那里！”

“對，我知道，我老家也是那里的，我還有很多親戚在那里呢，怎么說？難道咱們來這邊都要靠他們一家？”

“對呀，咱們那山區人多，但是地不夠多啊！這婦人一家帶著一幫人遷移過來開荒的，一開始過得可苦了。

后來大家同心協力，加上國家又解放了，雖然咱們這地兒現在還很偏僻，可日子是過得下去的了。

可是不知道誰在背后胡說八道，把這好好的一家人給折騰了一番哎！”

“典型的白眼狼的作風，你知道是誰在無中生有的啊？”書生的正義精神被激起來了。

“就是不知道呀！”

“那會不會是他們家有什么傳家寶貝，有人眼饞想挪為己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插了一句話進來。

“亂說，他們家帶來的寶貝早就在開荒的時候都分給我們這些人了，還能留什么寶貝？”圍觀的那人立馬否決了這小姑娘的猜測。

“這也說不定，人都有貪婪的一面。也許有人還想從他們身上撈一點呢？我剛才看到那個頭兒了，我總覺得他知道些什么。”

“喲，你才多大的小娃啊，你都會看人了？”書生很不把這個女孩放在眼里。

“當然會，我從小就會，這是我的天賦。我看得出來那人身上沒有人命，但是他心不干凈，以后有苦頭吃了！”小女孩很天真地把自己看到的都說出來。

“丫頭，你別亂說！”圍觀的那人很緊張，生怕有人偷聽了這姑娘的話。天賦等以后再發掘，現在時機不對，有也得憋著藏著，不然小命不保。

“放心，同道中人，丫頭，哥哥我挺你，不過你還是低調點好。”書生憤憤不平，從小他就想出人頭地，唯有考取大學才是他唯一的出路。可是現在呢，他去哪里考大學？

“好的，你們先聊，我先去我師傅那邊了，噓！保密！”小丫頭匆匆離去，那個時候她還能看看這世界，雖然不美好，但是足夠了。若干年后，她想看都看不清了，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貴，這話對任何人都適用。

“哎呀，快去救人！”不知道誰吼了一下，圍觀的人群立馬沸騰起來，書生走近一看，他道是誰呢，原來是這個婦人的大兒子，已經哭暈過去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婦人的兒子至于這么傷心么？是以，他有點看不起眼前這位暈倒的年輕人。

他覺得今天這熱鬧沒有必要再湊了，算了，回去洗洗睡吧！只不過轉身之際，他一不小心撞到一位中年男人，他抬頭一看，立馬畢恭畢敬起來：

“老……老……”

“叫我姜先生，你怎么不回去看書，出來晃蕩什么？”男人很嚴肅地質問。

“我這就回去看書，無意中路過，就過來看了一下。”說完，書生立馬一路小跑離開了。那人算是他的老師吧！是個海龜，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

這個地方也就這樣的人才配做他的老師，所以書生之前去拜師，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的。其實他這位老師一點都不兇，很少批評人，可是越是這樣的人，你越是把握不住他的脾氣，書生反而怕他。

“川里兄，你來晚了，沒人能救得了她了，沒人能救得了她了！”婦人的丈夫很無助地對這位姜先生說。

“是啊，我來晚了。阿福，不能把她再這么放著了，找個地方好好安葬了吧！”

姜川里來晚了一步，本來聽到他們家遇到麻煩，他趕緊去找人通關系，想辦法。還沒有等到那頭有回復，這邊就出事了。

“我知道，落葉歸根，入土為安，我待會兒會安排的。川里兄，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走這一條路。盡管現在苦，可我對生活還是很抱有希望的。

你文采好，到時候能不能幫我在她墓前說幾句話？我要告訴她，生活還是有希望的，孩子們我會好好保護的。”

“好，阿福，我會把普希金的一首詩念給她聽的。”

這首詩就和黎明中的光芒一樣，給人希望，這詩叫《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他剛回國的那段時期，對什么都提不上興趣。有時候苦惱抑郁得也快自殺了，后來他就每天去反復地念叨這些詩句，有點精神寄托，才慢慢走出來。

他覺得，阿福的老婆應該最需要這樣的詩，雖然人走了，可希望還在，誰說死亡就是生命的盡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