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二八月亂穿衣，這話一點都不假。這不眼下才是陽歷三月下旬，辦公室的人穿衣就已經分層了。
楊谷還裹著大棉襖，這可以理解，上了歲數的人都有點怕冷。內貿的兩個妹子穿著薄款的呢大衣，這種應該是時下最正常的穿衣。而外貿的三個鋼鐵直男早晚上下班的路上穿厚一點的風衣，白天工作的時候已經開始穿襯衫了。
業務員是避免不了要去接待客戶的，秋山涂本來對于禮節這方面學得就不是太好的，過去就不談了，現在她在梓美，萬一最近有客戶突然要來訪，她該怎么穿衣服呢？大企業不能和她那種小外貿公司比，不能讓客戶看扁了！
本來她想讓辦公室的同志們給點意見的，當看到他們這千奇百怪的穿搭之后，她不準備問了。他們必然各說各的道理，各提各的意見，最后就是白費力，還吸收不到好建議。
“小王，孟總過幾天有個新客戶要來工廠參觀，這你聽說了嗎？”想到接待客戶，那當然不能不提到客戶，孟梓美肯定也私下里和蘇曜透露了不少梓美內部的客戶信息的，梓美最近有什么客戶要來，蘇曜肯定知道。
“是啊，聽說了，秋山小姐，這個客戶是一部的，和我們二部貌似沒有關系吧！”
“可是你看我們部門，最近不是沒有發展到新客戶嘛！我就是好奇他們是怎么找到這些客戶的?！?
“聽說，這是去年參加展會發展的客戶，也前后跟進了好久，才拿下的，不容易呢！秋山小姐，咱們部門今年要是去參加展會，肯定還是跟他們一樣會有新客戶來的?！碧K曜懂秋山涂此刻急切地需要客戶資源，可總不能明著去搶吧，只好無奈地給她先畫了個大餅。
“哎，誰知道呢，都是運氣吧！老客戶尚且都這么難維護，別提新客戶的開發了，小王……”秋山涂剛想出新難題繼續為難蘇曜，一個電話進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通了。
“涂涂，好消息，好消息！”閆靜花在電話那頭特別興奮。
“什么好消息？地球脫離太陽系了？老媽，你今年十八歲？還是說門前小河挖到金礦？樂得就跟石頭開花，彩票中獎了一樣！”
秋山涂一個勁兒地吐槽，閆靜花今天的表現是史無前例的幼稚，她媽媽什么時候這么可愛了？她跟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八年了，怎么就從來沒有發現呢？
“啊呀，還真被你說中了，中獎了！”閆靜花那語氣歡快至極。
“中獎？你在跟我說笑吶！我掛了，工作時間，不和你閑聊！”這中獎從何談起？與其期待中獎，不如踏踏實實地掙錢吧！
“真是中獎啦，不騙你！”
“中獎啊？你不是不好這口嗎？是不是你們又找到新的機器來節約人工？”哪里能中獎呢？閆靜花從來不買彩票的，要不就是自家作坊有什么好消息吧！
“不是啊，是你小姑父，之前不是經常買彩票的嘛，他竟然中獎了！這小子太低調了，都已經中了將近一個月了，才告訴我們。這次一下子中了50萬，你說開心不開心？”閆靜花依舊沉浸在喜悅中。
秋山涂倒是記起來那天醉酒，宗恒還吹牛說預感要中獎的，還真被他說中了？這宗恒的福氣怎么這么好呢？但是閆靜花至于這么開心嗎？就和自己中獎一樣。
哎……秋山涂拔拔指頭算了一下，閆靜花今年五十二歲，依舊活得跟個姑娘似的，看什么都想得特別單一。
她只看到宗恒中獎，卻沒想到，宗恒這么多年在彩票上面的投入，說不定早就超過了50萬了。不過都是一家人，她也挺替他開心的。
“嗯嗯，幫我向我小姑父道個喜！”秋山涂準備結束聊天掛電話。
“是吧，我就說涂涂知道，肯定也會替你們開心的。你小姑父還說要低調呢！我就不同意，最后大家一起決定，今晚聚聚，你小姑父請客，涂涂你早點下班，別又遲到了?。【驮阼髅捞鹌穼γ娴男〔宛^?！?
“……”她就說嘛，閆靜花這么開心，難道真的是因為宗恒中獎了？主要還是因為有人請客……這年頭是沒飯吃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閆靜花知道自己做飯難吃，誰要是能讓她少做一頓飯，她必定對那人感激不盡。
閆靜花一直就是個直接，單純的人，一點心機都沒有的人，一頓飯就能讓她開心得跟發了財一樣……
她覺得比起閆靜花，自己真是污點滿滿。剛才還想算計蘇曜，讓他去外貿一部探探底的！雖說搶客戶不好，但是學海無涯，每個人開發客戶的方式和路徑都不一樣。
她是想來一個海納百川，看看能不能多開發點客戶的，就跟人不會嫌棄錢多，業務員不會嫌棄客戶多一樣。而這種探底工作交給蘇曜來辦最好，畢竟他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優勢多多地。
“秋山小姐，你家人中獎了？剛聽你電話里面說的?！碧K曜問得小心翼翼。
“不能這么說吧！應該算是回本了，我那個姑父，自打和我小姑姑認識就一直在買彩票。這在我看來應該算是回本?！?
秋山涂很正經地在向蘇曜糾正中獎這個概念。中獎在她看來就等于有利潤可言，但是宗恒這么多年買彩票，本錢都不知道投入多少了，所以說中獎也就太武斷了，在她看來頂多算回本。
“那也挺好的??！有的人買一輩子彩票都中不了獎，”蘇曜壓低聲音對秋山涂說，“你說的小姑父，是不是上次喝醉酒的小姑父？”
“是啊，怎么啦？”秋山涂也降低嗓門，好奇怪，蘇曜干嘛呢？突然放低聲音，肯定不想旁人聽到，有重要的事情要問。
“我就是想提醒你，今晚小心，說不定他酒又喝高了……”
“你不說我還真沒有想到，這可就又為難了?。 ?
秋山涂瞬間想到上次那個棘手的事情。那天真是把他們幾個累得半死，宗恒耍酒瘋，一直耍到老家去了。還說看到她爺爺，一板一眼地跟他爺爺對話。
“今晚最好看著他，讓他少喝點，不然這次不知道誰送你們呢！你爸爸會開車的吧，他喝酒嗎？”
“他當然喝，不過他這人沒意思，喝酒很悶，酒量都沒有我小姑父一半高。所以我小姑父會耍酒瘋，他連酒瘋都耍不起來，就直接睡覺……”
秋山涂很不喜歡秋山謄那種喝酒的樣子，沒有什么酒量，就別喝了，大家知道他話不多，基本上不會去給他鬧酒的。他還真奇怪，自己一個人也能喝醉了。
“這樣啊，這么說，你們家最能喝的就是你小姑父了？”
“你還真說對了，我那個姑父永遠是酒桌上最后一個醉的。別人都快睡著了，或者已經進醫院輸液了，他還能在大馬路上跟我小姑姑聊天?！?
秋山涂苦惱，萬一宗恒今晚又喝高了，不又倒霉了么？宗恒這人又高又壯的，沒個男人過來幫忙，他們幾個女性，還真弄不動他。
“蘇曜，你今晚能不能……”
“今晚大哥約了我……”想叫他幫忙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憑這丫頭這些天在公司里面的所作所為，他可不想這么干脆地就答應了。
“你這大哥跟我不對頭好多年了?！鼻锷酵繎嵑?，還想著蘇曜要是有空，能幫一下忙的，這下可好，早不約晚不約，這蘇昊非要今天把人約了！
“你們兩個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很喜歡這樣的交流方式了嗎？”
“喜歡談不上，習慣了吧！那你呢，你和你大哥平時是怎樣交流的？”
“我大哥怕我……”
“不是吧，你大哥怕你？”秋山涂難以想象天不怕地不怕，天天懟她的人竟然怕蘇曜，而這蘇曜，這幾天都被她給鎮壓著……
“不信，下回你去問他。”
“我才不感興趣！我現在愁著今晚我家里的幾個女人又要吃苦了。你說我們秋山家的女人像不像花木蘭，楊門女將，再沉重的擔子都能抗？”
“就伺候一個喝醉酒的，你至于把自己標榜成巾幗英雄嗎？”
“不帶我提前給自己打氣啊，我那小姑父可能折騰了。這次要是發酒瘋鬧著出國，就完了……”秋山涂還是不肯放棄求助蘇曜。
“我準了你的假期，盡管放心帶他出國吧！但是我敢說，估計省還沒有出呢，他就又要鬧著回來了?！?
“為什么啊？”
“因為他酒醒了?！?
“我可以打你一下嗎？”秋山涂想捶打一下蘇曜，難怪蘇昊之前跟她說，跟蘇曜講理，基本上沒有人能講贏的。
“以下犯上，你覺得呢？”
“你現在是我的下屬！”
“你要打我，也得先問問是因為公事，還是私事，我看你是因私事吧。于公，我貌似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犯錯。”
“那我現在要交代你一件不得了的公事，你不給我辦好的話，就別怪我處罰你了！”
“你說什么公事？”蘇曜已經預料到，秋山涂不會交代什么容易的事情的。
“我想你打探一下一部是怎么開發客戶的。”
“你這應該去找間諜去做?！?
“你把我想得太齷齪了吧！我這是想學習一下他們開發客戶的方法！”
“你就是嫉妒人家客戶多吧！”秋山涂那幾個小心思，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幾天他發現她越發地坐不住，算算時間，春季廣交會也將近，這丫頭看來是想出去參展。
“做業務不能就這么干等客戶上門啊，蘇曜最近你媽那邊有沒有什么安排？”
“有啊，安排多多的！”
“好啊，好啊，是要去哪里跑市場嗎，可不可以帶著我們？”
“你想多了吧，我媽的老客戶最近都陸續要來驗廠，再加上外貿一部的客戶，她光接待客戶就已經沒有時間忙其他的事情了，你還指望她去跑市場？”
“那，你媽忙得過來嗎？”
“忙不過來也得忙?！?
“你不去幫忙？”
“以什么身份？小王嗎？估計王錫宗會把我轟出去吧！”他其實也很想接觸接觸梓美的老客戶的，可惜他的地位夠了，資質不夠，他不得不在二部繼續深造下去。
“其實我想說，可以帶上我的……”
“你想接待客戶？”
“聊聊，順便也增長點見識……”
“你就不怕客戶一來就半個月？”
“他們能逗留這么長時間？”秋山涂下巴都驚呆了，她以前遇到的老外，可是連吃飯都不太愿意和供應商一起吃的！
她也能理解，吃人手短，不下訂單多沒面子??！老外也是人，國人愛面子，老外也愛面子的。而且飲食文化也不同，所以她先前遇到的老外，都是過來看一下工廠，談一下價格，立馬就包車去下一家工廠談生意了。
“有，而且大有人在！”孟梓美之前和蘇曜說起這些一來就半個月的客戶就頭疼。她真心沒時間接待這些客戶，其實商務談判花不了多少時間的，頂多就一天。剩下的時間，他們逗留在中國，就是想把這里當做旅游消遣的場所。
業務員哪里有這么多時間陪他們呢？這幫老外不會中文在中國等于寸步難行，最后沒有辦法，她只能去外面翻譯機構找幾個翻譯陪同他們一起逛。
請翻譯這費用也著實嚇人，她其實不在乎這點費用的。最可氣的就是，有些翻譯職業道德不行，竟然也會打起客戶的注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甚至有的翻譯把客戶帶到其他競爭對手的工廠，企圖撬走客戶。
“如果不忙的話，我不介意陪同一下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你別后悔！”就在昨天，孟梓美和蘇曜說了，馬上沒多久會有一個北非的客戶過來。這人要來半個月，她這次想讓蘇曜去試著接待這個客戶。
他正愁著這半個月該怎么安排，有人這么樂于助人，他不能不給她機會！決定了，他就把秋山涂也算在接待客戶的人員名單之內。
“這有什么好后悔的？”她不會后悔，正好趁著客戶來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地帶著客戶大吃大喝，她決定挑最好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