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老式的樓房,磚墻上爬滿了綠色的苔蘚和不知名的植物,連同空氣中都散發出古老神秘的氣息,這里正是那位叫祝晗的神算子的家。
推開院門,蘇曜并沒有見到祝晗,迎接他的卻是滿院子的花草盆景。
不得不夸贊一下,這神算子還是頗有一番閑情逸致的。
“小伙子,來算命啊!來,過來,到這邊的廂房來。”
蘇曜聽秋山涂說過,祝晗還是能看見一點東西的。雖然她因為修行一開始幾乎全瞎了,不過后來通過先進的醫療技術,散了點財,還是挽回了點光明的。眼下她能看到他,也不稀奇。
蘇曜尋聲望去,廂房靠西,祝晗正在悠閑地做小手工。連手工都做起了,看來她這視力是恢復了不少了吧!
“好奇啊,之前有個小姑娘跟你一樣覺得不可思議,還當著眾人的面說我是騙子。”
“呵呵……”蘇曜只能干笑,這個小姑娘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誰。
“其實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沒有正式修行之前,我什么都舍不得丟棄。最后,我決定接受再也見不到的懲罰?!?
“這個我也聽說過,行行不容易,你們這一行學得越精,反噬越嚴重。”
“是啊,后來我兒子和我說,就沒有折中的可能性嗎?你丟棄一部分東西,恢復一點視力?后來我就試試去看最好的眼科醫生,發現還真有點效果,前后著實是花了不少錢?!?
“那你是真的恢復了嗎?”
說不清,從表面看,祝晗貌似能看到不少東西了,可蘇曜直覺,她的視力并沒有恢復,因為她是瞇著眼睛和他談話的。
“沒有恢復,擺在平常人眼中看,這根本就不算看好了。對于我來說只需要看到一點影像,已經算是恩賜了。
我這視力是一定恢復不了的,但習慣黑暗的我,只需這一絲模糊的視力,就可以做很多你們想象不到的事。”
祝晗也干脆,看出蘇曜的疑問,很直接明了地解釋了前因后果。
“原來如此,大千世界神奇的事情很多,是我無知了,請諒解?!?
“小伙子,別客氣,今天要來算誰,你自己嗎?”
祝晗感覺面前這人一身富貴氣,好命,沒必要算。
“不,是我的弟弟。”
接著,蘇曜報上了蘇懿的生辰八字,但他沒有直接和祝晗說他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祝晗聽后閉上雙眼,嘴巴默念起蘇曜所提供的生辰八字,等了好久好久,她才開口:
“小伙子,你要算的這人好奇怪?他陽壽已盡了,陰間的事情,我是不能輕易看的。
除非做特殊的法式,你沒有提前預約,一般我是不給做的。
所以剛才我都準備撤回頭了,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祝晗欲言又止。
“怎么了,女先生?怎么不繼續說下去的,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你不方便說嗎?”
能看到,那就證明有希望,蘇曜根本不想管什么行業禁忌,他現在就指望祝晗能夠把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不是我不說,是我說了,你肯定不會相信,或者我說了,你也不能理解?!?
祝晗無奈,他們這行入門難,想要外人理解就更加難了。
“祝先生,你可以給我說說,再看看我能不能理解?!?
蘇曜現在把上學時候的那種專注力和理解力都全部拿出來,他就等著祝晗回話。
“那我盡量簡單點地說,畢竟你不是我們這個道上的,好多都不通。”
祝晗猶豫了片刻,本著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的心態,還是決定耐心地給蘇曜講解一下。
“請講,不明白的我會記著,到時候等你停下來的時候再咨詢?!?
他們當地有個規矩,神算子在說命的途中是不可以插話的。
“我來說個最簡單的給你聽,什么三魂七魄我都不講了,這些門外人看了都覺得不真實的東西,我好多年都不和人說了?!?
“好,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方式講,能簡單點就簡單點,不能簡單就算了,我會記著不明白的地方的。”
“陰間和陽間你就類推成活著的世界和死去的世界吧!我就這么說吧,你算的這個人,陽壽已盡?!?
“嗯,抱歉,剛才我沒有主動告訴你?!?
“不怪你,如果你一開始就和我說他陽壽已盡,我估計都不會替他算了。接下來我要說的才是重點,你得好好聽,好好理解。”
“好,請講!”
“剛才我大致瀏覽了他在陽壽歷程,發現其實他的陽壽在24歲就應該終了??刹恢朗裁丛?,他的陽壽竟然被莫名其妙地延長了,一直到去年,也就是他死亡的時間算起,他的陽壽被延長了3年多?!?
“……”蘇曜憋住內心的話,繼續聽祝晗解說下去。
“按理說,去世的一切生物,最后的歸宿就是陰間。不管是意外死亡,還是自然的生老病死,去世的生靈都應該可以看到自己的那條路,然后進去的??墒钱斘页坊仡^的時候,發現他還在陽間徘徊。”
蘇曜內心莫名地躁動起來,這么說,難道這一切都和石頭脫不了關系?蘇懿的陽壽真的因為石頭而延長了,那當初他和秋山涂的猜測竟然是對的?
“我們這里有一個規矩,不完整的生靈是進不了陰間的。
所以剛才一開始我還覺得奇怪,為什么他這么年輕就去世了。
后來聯想到他還在陽間徘徊,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的話,前后順序應該是這樣的?!?
蘇曜覺得,下面的解答是關鍵,應該是他和秋山涂都沒有想到的。
“他從出生的時候就少了東西,似乎是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被什么給搶走了。
你可以理解為陽壽,有東西搶走了它的陽壽,或者靈力,或者魂魄,都可以。
然后他所剩下來的那部分,僅僅能維持24年,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他的陽壽卻被延長了幾年?!?
蘇曜很慶幸,本以為祝晗會來一大堆玄乎的術語的,沒想到她這么挺體貼,解說得很通俗。
他很輕松地就理清楚這前后因果,順著祝晗的話繼續聽下去,他大概也可以把原因給猜到了。
“去年,他陽壽盡,本因按照順序進入陰間等待??墒撬M不去了,不完整的人看不到自己的路,走不到陰間的入口的。
所以哎,可惜了,他進不了輪回了。小伙子,之前他是不是有過其他特殊的經歷,不然這幾年的陽壽可不是這么簡單就可以續的?”
什么樣的靈丹妙藥可以有延年益壽的作用?她研究命這么多年了,除了改命,還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先生,你剛才和我說的都是你看到的嗎?你能看到他現在在哪里嗎?如果一直留在陽間徘徊,會有什么后果嗎?你說進不了輪回,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
蘇曜不著急立馬回答祝晗的話,蘇懿這種狀態肯定不正常,他得問清楚嚴重不嚴重,再回答那些看上去不是太緊急的問題。
“對的,都是我看到的。按照我的能力如果要看到去世的人,必須要做法。
而我現在閉眼就可以看到他,證明他根本進不去陰間。
后果說嚴重也不嚴重,說不嚴重也嚴重?!?
蘇曜認為,關于命的事情,如果有選擇,應該更多時候都是傾向于不好的方面。
所以祝晗這話說的潛在意思就是,這件事情還是蠻嚴重的,至少對于蘇懿這個人來說,他現在這種狀態是有隱患的。
“我們這行,對人的看法就是,生老病死,輪回無止盡。他這么突然地入不了陰間,現在不打緊,因為陽世間有人惦記,每逢節日,都有人祭祀。
這種祭祀對于他來說是一種好事,就類似于,你們說的補充能量,我這樣和你說,能跟得上我的思維嗎?”
祝晗怕蘇曜難以理解,舉了個通俗的例子給他,讓他類比。
“可以,先生,到目前為你講的我都能理解?!?
“那我繼續,可是等到沒有人惦記他,不祭祀的時候呢?就好比你的肉體死了,不冷凍的話,就要腐爛,最后化為塵土。
所以他也一樣,若干年之后,如果親人都不記得他了,他也就自然不在了。這條生靈,最后就徹底消失了?!?
祝晗又停下來看了一下蘇曜的反應,還好,理解力不錯,并沒有一臉不可置信,她放寬心,繼續剛才沒有說完的話,
“而在我們這條道上,都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聽我的師傅說,古早時期好多生物,除了因為自然災害,還有一部分就是因為這樣而滅絕的。”
她是從來沒有看過這么特殊的命,所以也很好奇導致這個人命運這么奇怪的罪魁禍首是什么?
如果是來時的路上,那么就是陰間有什么東西在那邊作怪,神婆越想越覺得恐怖,那里不會已經發生了什么了吧!
“你剛才問我,知不知道他有什么特殊的經歷。我想了好久都沒有想到,如果說一些巧合的話,我只能說,他曾經得到過一個人的禮物,那是一塊石頭,通體已經紅透。
后來,他把這塊石頭放到我身邊,于是我這將近7年的植物人的生活終于結束了,而他卻在我醒來之前的一個星期因為意外去世了?!?
“你當了7年的植物人,你是蘇曜,那個石頭必定是秋山家的傳世之物,對嗎?”神婆一聽到石頭就越發地激動。
“對,女先生,你說對了,原來,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那石頭我也見過,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你今天叫我算的這個人會參與進來……我以為,那石頭只是你和那姑娘之間的事情,沒想到事實卻更加復雜了!”
“石頭只是我和秋山的事情?女先生你這句話很簡單,但是比你剛才所說的玄學還要難懂?!?
“你不懂是正常的,很多年之前,你媽媽讓我幫忙看你的命。我發現你的命沒光,但是靈魂意識不強,不至于死亡。后來我也幫那丫頭看了命,我心大一上來就看到她十年之后的命?!?
“你看到她的命是什么樣子的?”
“她的命里有你,正好她那石頭也奇特,所以,我那個時候猜,你多半會因為她那個石頭和她結緣。
但是我是沒有想過,我沒看到的十年里面有你弟弟的存在,而且他的存在,把這石頭的秘密推向了更加深不可測的地方了?!?
“更加深不可測的地方?”事情貌似越來越復雜了,難道石頭真的有問題?
“你是不是覺得,石頭能夠續命,所以你弟弟才會延長了幾年的壽命。后來他把石頭給你了,所以他才去世了,而你得了石頭醒了?”
“是的,難道你不這么認為?”
“你弟弟一定是得了石頭才得以續命的,但是你絕對不是因為石頭才醒的,如果沒有石頭,你也可以醒來,只是可能會再晚一段時間。”
她看命還是挺準的,蘇曜的命就算沒石頭也不至于死。
“這樣啊……謝謝你,其實秋山姑娘也曾經說過一樣的話。我醒來之后真的懷疑,是阿懿把生的機會讓給我的,低迷了好久……”
直到遇到秋山涂,直到遇到祝晗,他心中的這份愧疚才得以消散。
“那姑娘其實很有入我這門的天賦,哎!可惜了,她志不在此……不過,我覺得比起石頭,陰間發生的事情才是關鍵。
人各有命,不管是死于非命或者自然地生老病死,這都是正常現象。他們會不斷輪回無止境,就類似你們科學上面所講的能量守恒吧!”
“對,這個觀點,我可以接受。”
“但是你弟弟從來的時候就不正常,所以,與其考慮石頭是不是救了他,你不如去考慮,他來的那個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不過你大概不會想到那么深遠?!?
“是的,我一時間還沒有想到那么遠的地方去?!?
“那個石頭我從一開始只能憑感覺認為它是個吉物,我也不知道它的作用和來歷。當時我見秋山家丫頭帶著它,我也就大概和她總結了一下,這石頭應該會有點作用。沒想到,它確實能幫人,甚至幫你弟弟延長了這么多年的陽壽?!?
“嗯!我弟弟那多下來的陽壽必定與這石頭有關系?!?
“可是人世間有個說法,物極必反,而且之前透過她那塊石頭,我貌似看到了另外一塊一模一樣的石頭,但是所處的空間不一樣,似乎那個就是在……”
神婆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了,很激動地對蘇曜說:“小伙子,這個石頭是不是有兩塊?”
“啊?我不知道,沒問過?!?
“小伙子,你回去問問秋山小姐,這個石頭是不是有兩塊,說不定你那個弟弟還可以有辦法找到路。當然我就是建議,你做不做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好的,先生能留個聯系方式嗎,老是跑來跑去也不方便……”
“可以,”祝晗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寫在一張紙上遞給蘇曜,“記住啊,一定要問!”
祝晗其實是存了小心思的,為了以后的路好走,她能多做一件好事就多做一件。研究這些祖傳的靈物,她也是第一次,所以她可比誰都迫不及待。
回家的路上,蘇曜看了看天,嗯,天氣真好,算了,這個假期就讓秋山涂盡情地擁抱自然,品嘗美食吧,其他的還是等她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