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妹子,你這嗓音不去學音樂太浪費了。”蘇昊幾口啤酒下肚,開始話癆。
“那是當然,天賦被浪費了哎,你知道我從小最討厭的就是什么啊?”
“什么啊?”
“當然是文化課啦!所以我才考不到蘇曜那么好的大學,只能去上我們省內的三流學校。”她不是沒有機會去學音樂,可是跑到藝術班轉了一圈,發現自己的那么高的文化分數呆在藝術班實在是浪費。
再加上父母本來就比較保守,覺得上藝術班后,外人提起來,都會問他們是不是因為文化分太差,為了夠得上大學的門檻,退而求其次去上藝術。所以當時父母果斷讓她退了藝術班,重返正常的文化班,以至于整個高中她學得都很苦。
那時候她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她曾幻想考入音樂學院學聲樂,因為她對聲樂有著天生的熱情和靈感。但父母告訴她別幻想了,不夠漂亮,不夠潮,別想學聲樂。她只有一條路可選,那就是死磕文化,至于以后要做什么,得看分數抉擇。
“妹子,你這么討厭文化課都能考到個大學,大哥這種連高中都沒有上過,不是太慚愧了嘛!”
“你不是在道上混的也蠻開的么,反正各有所長。”蘇曜又在變相嘲諷蘇昊的江湖。
“老二,你怎么說話的啊,我那個小隊伍早就解散了……”蘇昊心虛,其實他就是狐假虎威,當年他能做老大,弄幾個小弟,僅僅憑的是自己這一臉兇相而已。
幸運的是一直撐到小隊解散,他的兇面具都未曾被揭穿。不過現在要他出去再逞強,他肯定不干,他還是本本分分做他的小市民安逸!
“散了也是兄弟,”隔壁桌上一個人突然端了個酒杯來到蘇昊身旁搭訕,“蘇大哥,不認識我了?”
“認識!這不是小高嘛,當年我就是覺得愧對你們這幫兄弟才遣散你們的。我記得小高你當時進來的時候才13歲吧,現在想想都是大哥耽誤你了啊!”
“沒耽誤,完全沒耽誤,再說當年咱們行得也不歪啊,意氣風發,快意江湖。這樣的生活,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很有味道的。大哥今年41了吧,過40大壽的時候怎么不把我們都召集起來一起聚聚呢?”
“是哎,咱們小隊解散了也快十玐年了,你小子后來去哪了?我也不是不想召集,只是不知道你們還在不在小鎮了。畢竟這年頭去大城市定居的人比較多,我本著省事兒的態度就沒有費神去召集你們。”
“所以說幸好今天遇到你了,我過段時間也準備搬走了。大哥,我今年37了,馬上我辦40歲酒席,你一定要來啊!咱們互相留個聯系方式?”這個叫小高的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立馬掏出手機和蘇昊互留聯系方式。
“小高,你準備搬哪里去?”蘇昊不喜歡離別,怪寂寞的。
“不遠,我在市區買了兩套房子,這不沒辦法嘛,生了個兒子,以后萬一娶媳婦了,要房要車的怎么辦?趁著房價還沒有猛漲,我提前把房子買了。”
“現在房價那么高,你還買兩套,老實給大哥我交代,你這幾年到哪里發財的?”蘇昊也想在市區買房,但現在這房價實在是逆天,他只能遠遠地望著,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你就別笑話我,你看我哪有本事賺那么多錢?要是沒拆遷,我這輩子都賺不了買房子的錢啊。”小高有點難為情,其實他確實沒什么本事,還經常吃老本,只不過這次運氣好碰上拆遷,不過這還得感謝他那個養父。
“道上的規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別藏著掖著,老實交代吧,做啥生意了,這么賺錢?”蘇昊的興致來了,非要問個明白。
“大哥,真的不是我的錢。哎,我老實跟你說吧,是我養父的!”
“高鵬光?你不是說他沒錢的嗎?”蘇昊知道小高的養父,聽說他打了一輩子的光棍。這事情的時間線還挺長,據傳五十多年前,高鵬光算是零渡鎮的風頭人物。
當時的百姓表面上對他阿諛奉承,但是骨子里卻不喜歡這種人。所以盡管他的生活比起普通人來說風光富足,但到了年齡,依舊沒有女孩子愿意嫁給他。
尤其他手上還曾經鬧上了人命,他和別人解釋說死者是自殺,群眾們表面相信,內心還是認定他殺了人。
等日子好轉后,高鵬光的生活卻開始走下坡路,當年的命案也成為眾人擠兌他的原因之一。漸漸地他在當地人心中就和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怎么出去晃悠了。
他在小鎮的一個荒僻的地方,承包了幾片池塘,常年養魚養蝦。不過可能也本著贖罪的態度,他并沒有賺多少錢。聽說每逢捐款之類的活動,他都很慷慨地交出自己的積蓄。
這些都是傳言,蘇昊也就聽聽,并沒有過多追究其中的真偽,反正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活在當下就應該像前看,往事如煙,散了就散了吧!
小高是高鵬光的養子,聽說某天傍晚,高鵬光出去辦事,在農電站的門前看見一個剛出生的男嬰。他可憐這個男嬰便將他抱回家撫養,擺在現在這是不允許的,必須手續健全才能領養。
但那個年代,溫飽都難保證,因此對這方面管制不是太嚴,順利將這男嬰領回家后,他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高拾。
高拾認為覺得這個名字又土又難聽,因為自己是被撿來的,就用拾嗎?他從小就討厭這個養父,不光是名字,還有他的為人處世。
這個養父從來不和自己一起上街玩,每次魚蝦上岸,批發商上門收購,每次都討價還價,養父竟然一聲不吭地同意把魚蝦低價賣出去。
行,他管不了就算了,連零花錢都省著給他花,他就不明白了。又不是太窮的,為什么不給他多點零花錢呢?相反的是,如果班級搞捐款活動,他這個養父立馬二話不說給他一大把錢去捐款。
他真是受夠了高鵬光的窩囊,所以在他13歲那年,他成功地叛逆,跑到蘇昊那里做他的小弟。
那時的蘇昊也是剛混江湖的,但高拾不管,誰叫蘇昊天不怕地不怕,和高鵬光那種懦弱的性格比起來,真是太好了。
他覺得蘇昊是他的靠山,他必須靠著蘇曜混才會有出息,而且他以后也不準備讓別人叫他高拾,這個名字夠丑,他習慣別人叫他小高。
“是啊,但是你難道不知道嗎?我養父的那片魚塘現在不在啦!因為要建那座公鐵兩用大橋,正好線路劃到了魚塘,需要拆遷。我們家這魚塘很大,所以我養父獲得了一筆巨額拆遷款。”
“聽說過的,現在拆遷再大的房子,再好的裝修,也只按照240個平方補償。那魚塘是怎么補償的?”前幾年聽說有戶人家分得了一千多萬的賠償款,不會就是高鵬光吧!
“具體的你問我這個法盲,我也不清楚。不過那個魚塘本來的產權劃分有點問題,雖然前后一共賠了一千多萬,但我養父并沒有拿到那么多。我養父把大部分錢還給政府了,只拿了基本的買房錢。”
“就是你現在的那兩套房子錢?”
“是的,我也不知道養父怎么想的。不過他既然要這么做,我也攔不了,也許覺得這也算是一種不義之財,他覺得拿著心不安吧!”
“這年頭竟然有這么厚道的老頭兒,不簡單啊!小高,你這個養父不一般,這年頭哪個不愛財的?他竟然能做到這個份兒上,看來他對過去有愧疚啊!”
“嗯,他和我說,做這么多是為了贖罪。我有次壯了膽子問他街坊流傳他曾經殺了人,是不是真的?”
“那他怎么說?”蘇昊聽說過這個流言,具體他殺了誰了,年代太久遠,也沒多問。
“他說沒有殺人,那個人是自殺的。他也想救她的,但當時是深秋,夜晚氣溫很低,那個女人抱著必死的態度直接往深水區走,連頭都不回一下。
但我也想替養父辯解一下,他也是被時代所逼迫的無辜人,所以那次之后,我就對他態度轉變了,想到這么多年,他也受盡委屈,正好現在我也不在外面混了,所以自那時起我便下定決心安安心心在家陪他一起經營魚塘。”
“難怪這么多年沒怎么見到你的,躲在角落里面養魚養蝦啦!”不過這樣安穩地過日子也不錯,自己不也是這樣嗎,娶妻生子,經營一個攝影店么?
“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碰上拆遷。當時領導把我養父請過去談了很久的。回來他說小高別怪養父,我就幫你們拿了兩百多萬的房款錢,剩下的都捐出去了。
我能體諒他的做法,哪怕他一分錢不給我,我都不在意。這些年他身體不好,都是我負責魚蝦養殖的,我可不像他那么好說話,在價錢方面我還是有自己的一套做法的,因此已經賺了不少錢了。”
“難怪最近幾年魚蝦價格蹭蹭蹭上漲的,你小子的功勞啊!”蘇昊禁不住吐槽。
“你就別損我了大哥,這年頭物價都在上漲,再用我養父那套方法賣魚蝦,我還怎么養家糊口啊!”
“那你們準備什么時候搬到市區去?”
“半個月后去,我手上還有幾條漁船沒有處理掉。大哥你要是有認識的人需要買漁船,能不能幫忙介紹介紹?”現在都不干魚蝦養殖了,這幾條船留著也是浪費,只能低價賣出。
“行,我幫你問問,就從我這個酒桌上問吧!”蘇昊心直口快,轉身對著自己這桌的人發問誰要買漁船。
“我要,但是我不買!我要他送給我,不!他養父送給我。”秋山涂不認識高拾,但是她對高鵬光這個名字可是深入骨髓的熟悉。
他手上的那條命案,不管是不是他殺的,都和他脫不了關系,她太爺恨了高鵬光一輩子。不管后來高鵬光做了多少贖罪的事,他們秋山家的人對他就是沒好感。
“秋山妹子,這就是你不講理了,人家要賣船,你要人家送你,是什么意思?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看我今天請你吃飯,人家大排檔的老板也不可能因為我是常客就不收錢的是不是?
況且,你和小高非親非故,哪有要人家送船給你的道理?”蘇昊不得不當場拿出點大哥的氣勢來壓壓秋山涂。
“秋山,你別胡鬧,有個船確實不錯,方便我們找到當時的落石點,但沒有也好,我們自己沿著河岸走,肯定能找到當時的地點的。”蘇曜理解秋山涂為什么要一條船,但沒船也不是不行,那條河并不是太寬的,水生石的感應距離應該不至于那么短吧!
“我沒有胡鬧,有條船不是更加保險嗎?省得咱們事倍功半,而且我就是要他們送我,他們應該送的。”秋山涂相信高鵬光肯定愿意送一條木船給她。
“姑娘,你說要我養父送船給你?你家人和我養父很熟?”高拾覺得這姑娘信口雌黃,他養父平時基本上不出門,所以他根本沒什么相識的熟人。
“是啊,秋山妹子,你別胡鬧了,再說你要船干嘛?還要人家免費送你,你這是有多大的臉面啊,要人家白給你東西。”蘇昊繼續勸阻。
“我不光要他送我一條船,我還要你這個小弟做船夫。”蘇昊剛準備喝口酒潤潤口,聽秋山涂這么一說差點吐出來。
“秋山妹子,你有這么大的面子?”蘇昊不可思議。
“有沒有,你看著就是了,”秋山涂朝高拾壞笑,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你比我大,我就叫你高大哥!麻煩你回去告訴你養父,李云芳的重孫女要借一條船和一個會劃船的人,去河邊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