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何俊鑫到底干了什么？”

何俊鑫正拉著法務部部長在一旁研究今天的事件，消防車救護車已經到齊，人群也漸散，蘇曜本來就不打算走，因為今晚有安排，此刻他正和秋山涂步行在回程的路上。

“禍從口出，他今天嘴巴賤，本來安排好的計劃不去做，非要臨時改變策略，這樣一改把人家公子給弄沒了。”

“他自求多福吧！”

“不過他也是你表妹的老公，你不幫點忙？”

“我把法務部部長都帶來了，要是法務部部長都搞不定，我還能做什么呢？”

“但是孟瑤會擔心的。”想想那個溫柔的女孩子，她就不忍心，她肚子現在應該蠻大了吧！

“人要學會成長，這事其實說大也不大，就看孟瑤自己怎么想了。他闡述的也是事實，那男孩偷聽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所以比起擔心何俊鑫，她得先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就你喜歡講理，算了……擔心也沒有用，只能順其自然了?！毖巯滤麄冞€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何俊鑫那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處理得了的。

想來，人生還真是諷刺，她本以為和何俊鑫從此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沒想到她不光和何俊鑫在同一個公司工作，還即將成為何俊鑫的親戚……

這一天蘇曜悠閑地在周熙英家里看看書，偶爾刷刷手機和客戶交流交流。秋山涂卻像是腳上長了肉刺一樣，在房間，客廳，院墻里面來回踱步。

晚飯過后，秋山涂對周熙英說要出去散散步，周熙英也沒有多問，放心由讓她去了。

“要不要我背你？”蘇曜指了指自己的背。

“我還沒有到三十，就走不動了么？”

“我看你今天白天屋里屋外地轉了半天了，怕你累得走不動?！?

“就你靈光！我這不也是擔心梓美嘛，何俊鑫好歹也是梓美的人，感覺這次的事兒多少也會影響梓美的聲譽?！?

“杞人憂天。這個你就別操心了，高拾那邊都聯系好了嗎？”天黑就要開始他們之前的計劃，不知道高拾那邊有沒有安排妥當，高鵬光的身體狀況確實很令人擔憂。

“聯系好了，剛才微信和我說已經在路上了。你那邊呢，祝晗什么時候到？”

“她早就到了，就在隔壁的大淘村里。她娘家就在那里，正好她眼神不是太好的，晚上事情結束后，她會在她親戚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你要不要去你家祖先面前匯報一下進展？”

“當然要去，不過不是今天?！?

“為什么？今天不正好么？事情結束了，你去他們墳前邀功一下，這不蠻符合你的作風的嗎？”

“我有這么沉不住氣？再說今天又不是什么黃道吉日，不適合和祖先對話?？炝?，沒多久就是中元節，我到那個時候再去和他們報喜，”秋山涂忽然停下腳步，不再繼續向前走，“蘇曜，到了，應該就是這里?！?

面前的這條河就是她太奶奶當年自盡的那條河。聽說這河原本也是通長江的，只不過隨著各種土木工程的興建，加上生態環境被破壞，這河道水系也被弄得傷痕累累。

在她太爺那一輩，這河的水量還是很多的，深度超過一人高。等到秋山涂出世，這河水已經淹不死一個成年人了，而現在這里已經被荒置，滿河的水也已經又黑又臟又臭了。

“我覺得這河就和人一樣快死了?！鼻锷酵扛锌?。

“是啊，脈搭錯了，當然不行了?！弊ｊ系穆曇粲朴频貜纳砗箜懫穑锷酵亢吞K曜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嚇到你們了？”祝晗咪著雙眼神秘地問道。

“女先生，大晚上的，能不能先提前打個招呼，從背后來一句這種話，不被嚇到才怪。不過你說脈搭錯了？是不是因為石……”

蘇曜立馬捂住秋山涂的嘴，祝晗對她做了個噓的動作。懂了，貌似有人來了，石頭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個觀點之前他們幾個人已經達成共識。

也就片刻而已，蘇曜松了一口氣，就是說嘛，這荒郊野嶺的，誰會大晚上的來這兒呢？肯定是今天必須要來的人。

來人正是高拾和高鵬光，高拾吭哧吭哧地拖了一條笨重的木船，那船隱約看上去還挺新的，高鵬光在后面慢慢地跟著往這邊走來。

“那你說要是今天我們成功了，這河是不是能夠恢復？”反正是自己人，秋山涂覺得也沒有什么需要忌諱的。

“不一定，打個比方，人會生病，小小的感冒發燒，可以治。但是如果是那種快不行了呢？比如一直受凍的人，已經開始反常脫衣，這個時候才給他們裹衣服，那救回來的概率有多大呢？”

“也是，搞環保的修過的不少河道，過段時間，水質又開始惡化了。也許就和你說的一樣，脈錯了，沒搭對。又或許，修理之后搭對了，但是已經晚了，病入膏肓，就不回來了。”秋山涂突然覺得有些科學的東西用迷信來解釋也是行得通的。

“我感覺我錯過了一個優秀的徒弟。”祝晗欣賞秋山涂的理解力。

“我們開始吧，秋山姑娘，你東西帶來了嗎？”高拾忍不住催促，他已經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就等眾人上船了，這船也正好可以容納3-4個人。

“帶來了！”秋山涂肩膀上背個大號的帆布包。這種帆布包最靠譜，空間夠大，一塊石頭，兩頂銅爐裝進去一點也不擠，完美！

“小拾，你先去車上等我。其他人都上船吧，我把船劃到當時那個位置?！闭f罷高鵬光率先上船。

高拾拍了拍蘇曜的肩膀，悄悄地關照：“照顧一下我爸，他身體不好?！?

“知道，我們不會催他的，他要是累了，可以坐下來休息?！?

“好，拜托你們了！”高拾借著月色，沿著一條羊腸小道，橫穿旁邊的一塊荒地離開。

沒多久，高鵬光把船劃到一處停下：“當年差不多就是在這個地方……”

秋山涂四下打量了一下，還真是巧了，這位置正對著公墓的入口，難不成這也有講究？陰差陽錯，所有和死去的人有關系的東西，都巧合地重逢到一處了？

“就是這么巧合，這世界無處不存在巧合，秋山丫頭，你就干自己的事吧！把你帶來的都拿出來試試，別管那么多巧合不巧合。你要知道，此刻在這個世界上活著的每個人都是巧合。我們巧合地活著，而那些去世的人，也是巧合地離去了?！?

祝晗就跟有讀心術一樣，一語擊中秋山涂內心真實的想法。難怪好多人不相信算命的，認為這些算命的其實就是心理暗示，換個科學的角度來說，祝晗這樣的人就等于高級心理師。

“好的，我試試?！鼻锷酵坷_帆布包拉鏈，蘇曜準備湊上前來幫忙，秋山涂卻讓他停下。她將包放在船板上，這樣一來，在場的人都可以看個清楚。

拉開的帆布包剛被擱置在船板上，里頭的物件就像受到召喚一樣，自然地從包內鉆出。先出來的是那塊通體紅透的石頭，秋山涂和蘇曜之前研究過，他們稱它為葉石。

只見那葉石似是尋到方向一樣，悠悠地往湖面飄去，那兩頂銅爐尾隨其后出來，循著根石的運動軌跡，往同一個方向運動。

在離河岸大概還有15米的距離，那石頭停止飄動，靜靜地懸空，像似在等人一樣，一動不動，甚是詭異。

沒多久那兩頂銅爐也來到葉石所在的位置。突然這三者像是受到什么牽引一樣，兩頂銅爐有序地上下交疊在一起，那顆葉石也沒停下，它悠悠地飄進最上層那頂開口爐里面。

“蘇曜，這是不是就是他們所說的葉石和莖粘合在一起了？”

“應該是的，下面應該才是重點。”蘇曜目不轉睛地盯著湖面看。

湖面開始不平靜了，這種不平靜是局部的，湖面起了絲絲波瀾。

這個夜晚比較悶熱，沒有一絲微風，突如其來的漣漪定不是來自于風。每個人心中都有數，這怕是另外一塊石頭引起的。

就在此時，祝晗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張符，上面寫滿了陌生的文字。她準備念咒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特地囑咐眾人，這中間千萬別和她說話。

示意眾人紛紛點頭，她放心地松了一口氣，閉起雙眼，開始念咒。沒多久湖面的漣漪更加大了，船身也有點抖動，正當高鵬光準備想辦法穩住船身之時，一塊石頭猛地從湖中鉆出。

那速度之快似是要沖破云霄，然而隨著砰一聲撞擊聲響，這石頭就跟入網的蚊蟲一樣，黏在最下層的爐底再也動彈不得。

“蘇曜，你看這是那塊水底的石頭，它出來了，被吸到最下面的那個銅爐的底部了！”

“噓，祝晗在念咒，聲音小點兒！”比起石頭，蘇曜更加擔心祝晗那邊的進展，祝晗明確交代不可以打擾她，所以他們只能在一旁候著。

“好的，你快看……”接下來的場景和當時的那個實驗一模一樣，她也僅僅是個凡人，第一次見這些場面，不得不被這莫名的場景震懾。

那完全合為一體的水生石，真的就如傳說中的一樣，慢慢往半空中漂浮。到達一定的距離后，突然禁止不動，眾人都盯著它看，連呼吸聲都盡量地壓制，高鵬光好幾次都在強忍內心咳嗽的沖動。

漸漸地這水生石開始發出刺眼地光芒，那光在這夜色中十分醒目，把這附近的夜色照得和白晝一樣。再然后，似有什么碎片在下落，直落河中，是那種傳說中的沙嗎？大家也不敢上前去探，只能憑感覺遠觀。

最后隨著那光芒的消失，那上空也便空無一物。此刻黑夜越發地黑暗，不知道是因為光和暗的對比太強烈，還是因為時間太晚，秋山涂只覺周身有點小陰冷。

“千萬年來，能見到這種奇觀的人有幾個呢？我這輩子不算白忙活，不錯，不錯！秋山丫頭，覺得有點寒氣就對了。

我送那人順利進去了，只是臨走之時，他圍著你多看了幾眼，你有什么話要說嗎？他現在正在進去，你還來得及把需要說的讓我轉告他?！弊ｊ显缇徒Y束念咒，連剛才的奇觀都一并看到了。

“我沒什么要說的，如果真要說，那我希望他好好走自己未來的路。來世一定要長久地陪在家人身邊，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告訴阿曜，這里一切都好，我幫他做他沒做完的事！”只問秋山涂不問他，自己小弟還是如從前一樣重色輕兄，他多少得交代點什么。

“好，我告訴他了。”祝晗瞬間閉眼，又瞬間睜眼，秋山涂真懷疑，她是不是在說謊。

“他已經進去了，咱們從此都是有德之人，以后的路肯定比一般人好走多了?！弊ｊ蠈τ诮裉斓氖虑榉浅M意。

而此刻高鵬光再也忍不住咳嗽的沖動，干咳起來。

“高老？”蘇曜遞給他一包面紙，這其實是秋山涂的，不過她這人別扭，總覺得有些事情過不去，她無法和高鵬光正常交流，所以只好讓蘇曜轉交給他。

“謝謝，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上岸后，大家有什么打算嗎？”高鵬光接過面紙擦拭唇部，年紀大了，人就是喜歡嘮叨，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和人嘮叨了。

“我回去繼續治眼睛，干我的算命老本行，愛信就信，不信拉倒?！弊ｊ闲那楹茫f什么都肆無忌憚。

“我比較忙！”蘇曜覺得沒必要說那么詳細，這次一別，大家再聚的可能性很小，再說除了秋山涂之外，其他這幾人和他的交情也真的只能算是萍水相逢。

“我也忙……”秋山涂對高鵬光更是無話可說。

“年輕人就是秘密多，那就這樣吧，咱們回去，各自過自己的生活……”說罷，高鵬光站起身來繼續撐船。

算算也將近五十年了，這么多年的兜兜轉轉，又把他送到了這里，見證了石頭的奇景。只是那祝晗說錯了，他不算什么有德之人，以后的路也不需要走了。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壽命已經走到了盡頭。聽說人要走之時第六感就會十分強烈，最近他已經開始慢慢夢到身邊離去的人了。

如果到現在他還覺得自己的人生有遺憾，那肯定來不及了，不如就交給來世的自己去圓吧！此刻他正在死亡的道路上排隊，但誰說死亡就是生命的盡頭呢？他應該會有來生的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