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帝都，魔都這類的摩登城市，秋山涂的家鄉實在太過偏遠閉塞。所以現在雖說已經過了法定節假日，但這地方年味還是沒有散去。工廠的工人最近上班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今天去上幾個小時的班，明天又請假去給親朋好友拜年的人不少。

今天，秋山一家約好晚上去秋山謄的小妹妹家拜年。秋山涂打算一下班，就往她小姑姑家趕，現在她是上班族，早退是不現實了。

她默默地盯著手表看，五點的秒針剛跳過，她就飛一般地拎包準備下樓，手剛觸碰到辦公室門把手，身后便傳來蘇曜的聲音：“秋山小姐，你忘記打卡了！”

都忘記了，還要打卡！確實是她失誤了，之前在鴻涂可沒有這么多規矩的。

這梓美的規矩多是多了點，好在現在因為蘇曜撐著，他們外貿二部已經算高度自由了，再看看其他部門呢？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不就是打個卡么，她打就是了！

秋山涂連忙折回頭奔到打卡機旁，也就這么一來回，全辦公室的人都已經在排隊打卡了。要講文明，要有素質，插隊是不現實的了，她只好老實地排到隊伍后面等待。

結果就是，蘇曜倒數第二個打卡，秋山涂最后一個打卡。很顯然，關燈、關門的活自然落在最后一個人的肩上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秋山涂恨不得一巴掌把蘇曜掀飛。

“你可以叫我給你開后門的。”蘇曜正在幫忙檢查窗戶有沒有關好。

“小王，領導要以身作則，不能徇私舞弊，咱們老是找人開后門干嘛呢？也不見得人家蘇曜真的跟我很熟是吧！

我開后門，不是因為我父母嗎？連人家何俊鑫都知道的事情，小王你都不知道，你有沒有認真地上班呀！上班不光要工作認真，領導的八卦也一個都不要放過，懂嗎？”

領導就要有領導的風范，再說，現在還沒有離開公司的，蘇曜的角色還是小王，演就演到位，順便教教他怎么做新人。

“下班了，你就別演了。剛才那翻話，是在怪我去孟總那邊打小報告了？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別人我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一大早，我見你在何俊鑫面前那裝腔作勢的態度，就知道你是想把這個鍋甩給我了。何況中午你又把何俊鑫甩給我，又是幾個意思呢？”

秋山涂的陣勢太囂張，一直用小王的身份挺弱勢的，只有用蘇曜的身份才能打壓她一下。

果然，她瞬間變臉，一臉和氣：

“??！蘇曜，蘇大領導，你是不知道，我們初來乍到，對梓美好多都不懂！你作為領導，不應該多擔待一點嗎？

別說一次兩次了，哪怕是十次，你都得幫忙，對吧！這才是體諒下屬的好領導，再說何俊鑫是皇親國戚，只有你這種皇親國戚才能解決得了呀！”

“作為領導我可以幫你收拾亂攤子，但是平時上班我是小王。今天你甩鍋都是在工作時間甩的，我為何要幫你收尾？那個時候我的角色是王曜……”

“那就當賣個人情啊，領導。”

“可我剛才明明聽秋山小姐說，跟蘇曜不熟?！?

要命了，還真跟她咬文嚼字了。她跟蘇曜確實也不是挺熟的，蘇曜這人不是一般地低調，在秋山涂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一直活在傳說中，露面也就露了那屈指可數的幾次。

第一次是八九歲的時候，釣龍蝦。

那之后，過了將近十年，她貌似見過他。

為什么說貌似呢？因為那個時候他整個臉蛋都蒙住了。問他是不是蘇曜的時候，他說不是，所以只能說貌似見過。最近的一次，也就是除夕那天，在蘇懿的墳前，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見到成年后的蘇曜吧……

“沒呀，我對蘇曜很熟，他的傳聞和流言蜚語我可是一字不漏地都記著呢！”

“真的都記著？那給我說說看，我來評判一下你到底對他熟不熟？”

“那啥，他媽叫孟梓美……”

“停，你這話怎么聽著像是在罵人的呢？人稱代詞改一下……”

“好！聽說你是名副其實的高富帥。”

“不要用這么多修飾詞，簡單一點就可以?！?

這丫頭拍馬屁的功夫真不咋滴，但是聽著還挺舒服的。

蘇昊其實拍馬屁的功夫和她差不多，可他聽這丫頭拍馬屁似乎更加順耳。

“聽說葉詩涵和你關系很好，她經常去看望昏迷中的你?！?

“是的！”蘇曜沒有否定這個傳言。

聽蘇曜如此回答，秋山涂在內心把周萍萍給咒罵了一頓：果真如此，周萍萍這個死女人，幸好我沒有信她的話，去插一腳，不然真的要變成毀人姻緣的小三了。

可惜了，以后這帥哥只好遠觀而不可褻玩了。秋山涂覺得蠻浪費的，孟梓美真是做錯選擇了，她還不如把葉詩涵請過來和蘇曜一起上班呢！

“聽說孟瑤是你的表妹？”

“是的，不過好久不聯系了?！?

“哦，那你現在應該知道何俊鑫是誰了，按理說他應該叫你表哥！”各個背景都比她好，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走后門進來的呢！秋山涂越想越惆悵……

“是，不過我暫時還不想讓他喊我表哥?！?

“為什么？”

“不方便?！彼€想留著點秘密和何俊鑫繼續深入交流交流。

“聽說你爸爸做義工去了?！?

“是的，很多年了，他說他要贖罪，我們都由著他去了。”這也是一種懺悔吧！對那個沒出生的生命的懺悔。

“聽說你睡了六年多了……”

“這就不要用聽說了，這是事實。”

“哦……領導，你看我上面說的，你還滿意不？是不是對你挺熟的？”

“不滿意，一點都不熟！”

“這些事情都和你有關系，而且我都知道，怎么不熟了？”別過分??！她已經盡力在心中搜尋關于蘇曜的事跡了，差不多都搜完了就搜到這么多，再搜下去就要跟服務器一樣要不堪重負，原形畢露了。

“沒有我對你熟，所以不行，你得繼續熟悉熟悉一下我。”

“你對我熟？可你是知道的，我第一次正式見你，應該是在除夕，那個時候你在給蘇懿祭拜?！碧K曜絕對在詐她！

“那你要不要聽聽？只不過如果我說出來，你肯定會很驚訝！”

“那你說說看，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啊？”

“可多了，我挑一下重點告訴你。你有一張梓美甜品店的二折卡?！?

“是，是有，肯定是蘇昊告訴你的吧！”這卡當時是蘇昊送給她的。

“那你就猜錯了，有機會你去服務員那邊查一下，這張卡是誰的吧！”

蘇曜這么一說，她都想起來了，這卡用歸用，她還從來沒有查過這卡的信息，包括這卡的持卡人到底是不是蘇昊，她都沒有去查過。

難道另有其人，不會這卡原本就是蘇曜的？嘶，那就太讓人后怕了，什么時候在不知不覺中，蘇曜就已經和她有了交集，而且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拿著人家的卡刷了這么多年……

“我還知道，你第一次坐火車，是在大一新生報到的時候。你親口對周萍萍說，這是你第一次坐火車。”

“你連這個都知道，蘇曜你跟蹤我??？”

“怎么可能，只是因為我也在那輛火車上面。如果我說包括你們兩個的火車票都是我給你們買的，你是不是覺得更加不可思議？”

“我糊涂了，當時我們兩個的火車票不是你大哥買的嗎？難道說，當時你也在場？”

“所以說啊，你對我還真是不太熟啊。我這人長得很普通嗎？”

“領導，這不是長相不長相的問題。你肯定是躲起來了，或者不想讓我們看到吧。不然你這種長相，能不是焦點嗎？就算不是我的焦點，那怎么也得是周萍萍那種花癡女的焦點吧！”

“你的焦點是何俊鑫那樣的人？”

“怎么可能？你又扯到他干什么？當然不是，只要領導在，完全顏值碾壓他的！”

“不逗你了，你確實沒有見過我。那幾次我都因為各種原因沒讓你們看見。”

“哎，我就說嘛，這么顯眼的一個人，我怎么會沒看見呢！”

“其實我一直想找機會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你……突然這么認真起來，有點怕怕……”秋山涂還是習慣蘇曜不正經的樣子。

“沒關系，你今天不回答也可以。我也可以猜，說不定哪天就猜對了?！?

“你說說看，我再決定是否回答。”

“其實那天在公墓，我就看出來了，你和阿懿應該認識。你應該不知道吧，那原本應該是我的墓，結果陰差陽錯，躺進去的人卻變成了阿懿……”聰明人是不會直接說出自己的疑問的，所以他并沒有直接問。

他這么引題，也是確保秋山涂不會反感，直覺告訴他，蘇懿對于秋山涂的意義不簡單。其實蘇懿對自己的意義也很重要，說不上同生共死，但是形影不離了十幾年的兄弟，就這么走了，換做誰都不好過。

那天他本來想繼續追問的，但見她在默然流淚，他的手無意中觸到那個石頭，瞬間他就明白了，這東西不是給他的，應該是給蘇懿的。

他想，來日方長，以后有的是機會問個清楚。同樣都是前任，她對何俊鑫那個態度是何等地囂張。而她對待蘇懿的事情卻是另外一個態度，可見蘇懿于她來說，必定意義非凡。

“蘇曜，你相信命嗎？”秋山涂突然問。

“人類最怕的是對未來的未知，所以既然談命的話，那也不是不可以信的。但我更想在我能做的范圍內盡量去改善?！?

“怎么去改善？”

“如果有人跟我說，我的命不好，我就努力地去做些什么，讓我的命看起來沒有他們說的那么差。如果有人跟我說，我的命好，那我就珍惜這人的祝福，好好經營生活，不負他們所說。”

蘇曜想起九年前在那個火車站候車點，他站在周萍萍和秋山涂的身后，聽到秋山涂在議論他的命，她說蘇曜這人可惜了。

他很想知道那個神算子到底是怎么說的？只是當時秋山涂沒有說，后來自己用實踐證明了，為什么可惜，只不過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

“看不出來，咱們這么博學多才的蘇曜，竟然也會相信這些?！比绻媲暗氖翘K昊，這人絕對對自己的這一番說辭嗤之以鼻吧！

“那是因為，玄學，命理之說等本來就是學問。只可惜它們不同于現有的這些人人都可以入門的社會科學，這些學問講究的是天賦和機遇，也許還存在血緣的傳承問題。”

“也許吧！我覺得這門學問門檻很高，所以正常人是進不去的?！?

“物理，化學，人人都能學。但是玄學之類的學問卻只是在特定的范圍內圈定了一部分的人能理解。那些門外人不明白，以至于有人說它們是歪門邪道，有人說它們是救命大仙。所以門外人看它們就全憑自己的見解了。在我看來，它們和我所學的現有知識并不沖突?！?

“領悟得很透徹，不錯，以后如果有機會，我給你說說其他事情，包括蘇懿?！鼻锷酵繉τ谔K曜這般見解表示贊同。

“今天就可以，秋山小姐要不要拿著二折卡去梓美甜品消遣一下？”

“今天，我要去我小姑姑家拜年，以后再約吧！對了，看來那張卡真的是你的了。當初約我出來的人，以及蒙著口罩把卡遞給我的也是你？”

“約你的人是我，把卡交給你的人是蘇懿?！?

“難怪，我就說嘛！”

“如果阿懿還活著那該多好！”

“別想了，再說死亡不一定是生命的終結。收拾心情，好好對他的家人，順便記得每年去祭拜祭拜他吧！

你那個二折卡真好用，確實造福我了，這么多年來，必須對你感激得涕淚留下?！毕氲绞″X，秋山涂是必須要感謝蘇曜的。

“你謝謝孟總就可以了，那卡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碧K曜拋下這句話，提前走了。他邊走邊分析，奇怪，怎么現在提蘇懿，她的反應竟然這么平淡？

秋山涂倒是沒有明白他的意思，謝謝孟總，那卡又和孟梓美有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