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做的時候,時間對于人來說就是一種煎熬。有事做的時候,時間飛得太快,兩個小時就這么一下子過去了。
秋彤記下秋山涂的手機號碼,就匆匆去后面換工作服繼續上班了。
聽說她來這個小鎮也就一個多月,由于他們不可能長久地呆在一個地方,所以他們更偏向于找這種臨時需要人手的工作。但是正逢酷暑,工地搬磚都不需要人,到哪里找活兒干呢?
她爺爺還好,燒得一手好菜,很快就有那種私人小餐館邀請他去掌廚,畢竟雇傭這種外地臨時工,工價便宜,因此偶爾還有人慕名前來請他去家里辦酒。
秋彤只能去這種甜品店,休閑場所做前臺或者服務員了。
直到出了甜品店,秋山涂仍舊覺得自己的腦袋在飄,好多事情都給她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秋彤說,她要找另外一只贗品爐,這難度比找正品爐還要難。正品,基本上都被鑒定了,不是被文物局收了,就是被私藏了,總之是有記錄可尋的。
贗品的話,那就不一定了,民間有那么多贗品,難不成各個都被記錄,收藏了?更有甚者覺得是贗品,說不定早就當廢物賣了。
中國這么大,不談大海撈針,大河撈針也難撈。因為她們家之前又不是沒有撈過,但是撈的不是針,撈的是石頭。
秋山涂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那個石頭。秋彤來這個小鎮到底是來對了,還是來錯了呢?
找她獻殷勤,肯定有所求,那是沒得說了,只是這趟也許她真的是白跑了。
秋彤的意思是,秋家那些遺留下來的宗譜,她差不多都請人幫忙翻閱過了,沒有找到什么線索,那另外一只贗品爐的下落,也沒有任何記錄。
但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天,在另外一個本家宗譜中,他們找到一段清朝時期的轉述記錄,那上面是這么記載的:
天啟五年,有慕住蕃者幕鷹,意攜全籍南下,時宗主拒之曰:汝之志高,吾勿阻之,然宗祠所在,焉能輕徙?爾若強念,吾允爾獨驅之,別日之際,謹爾勿行逆事,于宗室安危,暫命爾易姓,宣德爐攜之,忘來日認祖。
這段文字當時還是有點難倒秋彤的,她也就只有初中水準,這些文又太生硬,理解起來很費神。可是多難的問題也不會難倒有心人,她反復地去翻閱研究,最后總算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不過秋山涂理解起來就更容易了。
這段文字大概的意思是這樣的:
天啟五年是明朝期間,秋家有個叫秋幕鷹的人很羨慕那些出國的,想帶著族人南下,當時的族長拒絕了。
對他說了如下的話:你的志向高遠,我沒必要阻止。但是我們整個家族世代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怎么可能說遷走就遷走呢?
如果你實在想去,那我允許你獨自前去。離開之后,只盼你在外不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為了確保整個家族的安危(古代的連坐制度太苛刻,族長這個考慮也是合情合理的),暫時命令你出去之后把姓氏改了,帶上宣德銅爐,希望來日你可以憑借這個爐認祖歸宗。
但是誰知道秋幕鷹把自己的姓氏改為什么了呢,記錄上面也沒有后續跟蹤,只怕這位祖先離開家鄉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至于有沒有出國那可真不好說,畢竟那個時間段正逢明末清初,社會也比較動蕩,保命都難,漂洋過海,有點超越。
而秋彤抓住的重點是那爐被秋幕鷹也一起帶走了,期望有朝一日認祖歸宗。所以他們一直在東南沿海地區尋找,突然有一天聽說這地區有一戶姓秋山的想重修族譜,到處托人收集信息。
秋山雖然在現在被歸類為復姓,但是也不見得所有的復姓都是原汁原味的。
再說聽說秋山氏一般集中在內陸,這沿海地區出來個秋山,確實是有點那么地一言難盡,所以秋彤依著所得來的小道消息,來到了這個小鎮。
但是也說不定這次秋彤還是白費力氣了,搞不好,這秋幕鷹真的東渡到海外去了,隔壁的日本可是有很多秋山氏的。
不過國內都找不到,就別想去國外了,語言不通,完全沒法生活,所以秋彤更寄希望于秋山涂家。
秋彤跟著她爺爺來到這邊,就是想熟悉一段時間,找個機會親自去拜訪一下秋山家的人。
偏偏就是這么巧,在這個小店里,秋彤遇到了秋山涂,索性先過來提前打個招呼,這樣以后登門拜訪也不至于那么唐突。
修家譜確實之前被提起過,可惜了,現在秋山家又不想修了。原因很簡單也很現實,需要錢。
說到錢,還真是萬惡的源泉,本來秋山家族成員之間沒啥矛盾的,誰知道老太爺的那句要修族譜鬧大了。
話誰都會說,但是做呢,做起來就困難了。有錢能使鬼推磨,錢到位了,一切都可以,不光是看上古了,哪怕看后世,都是有法子的。
可惜,錯就錯在,秋山家親戚關系混亂,誰都不肯吃虧,誰都不肯多花一分錢,這么一攪和,修族譜的事情就免談了。
再說爐,秋山家又不是藝術世家,或者位高權重,沒那個資質擁有正品爐。
作為普通百姓,弄幾個景區附近鼓吹是和佛像一起開過光的拜拜已經足夠了。
秋山家不知從哪一代開始就一直經商,家里的爐多的是,佛像也多的是。
都是今天去這個寺廟請的觀音,明天去那個寺廟拜的佛。
爐都是順帶捆綁銷售的,那些賣爐的都吹,他們的爐和佛像一樣是開過光的。
做生意的人嘛,多少有點迷信這個的,再看價格也不貴,所以索性一套都買了。
所以說她家的爐都是贗品,都不過分。
宣德贗品爐,嘖嘖,古董贗品啦,難找難找了……
大道是那些圣人悟的,出生決定了大部分命運,家里有礦就啃礦,家里沒有礦就啃干糧,反正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么地不公平。
有人含著金鑰匙出生,從小鋪張浪費,卻從不擔心錢財問題;有人從出生開始就是混著泥土,從小縮衣節食,卻依舊溫飽都解決不了,一輩子為了金錢奔波。
像秋彤這種,就比較固執了。秋山涂私下里認為,這都是上上輩的事情了,她這代很正常,能吃能喝能長,相比她爺爺幸福多了,所以她爺爺的事情是副業,沒必要真的當回事地全國奔走。
俗話說得好,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秋山涂是不準備多事了,她就當聽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出門之后就當成耳邊風散了。
至于以后萬一秋彤聯系她,又或者登門拜訪她家,她就管不了這么多了。
她還是個學生,學習是重點,這些旁門左道的事情于她的生活來說太過遙遠,管也管不到。
秋山涂邊走邊想,沒注意到門前的臺階,猛然間踩空,嚇得自己魂飛魄散,幸好臺階不夠高,她穩住了身子。
突然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輕笑,她沒好氣地扭頭去看,正是那個痞子攝影師。不是冤家不聚頭,這蘇昊就是上天派來見證她丑態的?不能忍,他的錢別想要了,至少今天是別想要了。
蘇昊覺得這幾天他的運氣真是跟撞鬼一樣差了。昨夜醉酒,干了件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蠢事就算了,今天還被秋山家的丫頭給放鴿子了。
要知道,秋山家當時和他談好結2000塊錢的!其實他也沒有做什么事情,也就老太爺過生日那天過去幫忙拍了幾個小時的照片。
所以這2000塊錢本來就拿得心虛,因為這利潤都翻了大概十倍了。但是這小鎮就他一家攝影館,門面還特別地高端洋氣上檔次,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秋山家也不會在乎這么一點小錢,所以當時他完全是看自己的心情和對方的財富值報價了。
很不幸,秋山家在他心中屬于那種逮住就得狠宰的那一類,他一點猶豫都沒有當場開價2000。
秋山尹正這人是出了名的好人,向來不和人斤斤計較。
據說秋山尹正在牌友圈里面很受歡迎,因為這人最好一個麻將,而他打麻將是逢賭必輸。當中的水分肯定很深了,可只要有人陪他打,他必定奉陪,也不在乎輸贏的事情。
蘇昊預估了一下他開的這個價格估計都不夠秋山尹正輸一場麻將的錢。
果然不出所料秋山尹正很爽快地同意了這個價格。可是千算萬算,他算錯了自己的賤手,把快要到手的錢給甩遠了,他真是要被自己給氣死了!
秋山涂那丫頭說等她親自來結賬,他一開始也覺得這丫頭口氣怪大的,你叫我等就等了嗎,我告訴你家長去。
于是他打電話問了一下秋山尹正,哪個知道這老頭子竟然真的給錢給這丫頭來結賬了。
這還真是沒轍了,于是他整個下午都在左顧右盼中度過。可惜一直到五點,這丫頭都沒有來。
看來這丫頭擺明了是故意的了,蘇昊可是怒氣沖天,加上這夏天又熱,有必要降暑,于是他打算叫上蘇懿來蘇曜家的甜品店小坐片刻。
可運氣真差,眼見著到了店門口了,蘇昊停好車,準備進去。正巧發現有人出來,于是他立馬禮讓,哪知這人竟是自己空等了半天的秋山涂!
真是緣分啊,他見秋山涂似乎有心事,連門前的臺階都忘記了,本來他也可以提醒她的。
但是就沖著她不尊重他這一點,讓她跌下二百個臺階都算好的。
所以在秋山涂不小心差點跌下臺階的時候,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笑出聲來了。
這笑可真不得了,這丫頭用看野獸的眼神干瞪他,接下來讓他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她竟然也對他笑了,笑得他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其中必有詐。
果真第六感很準,這丫頭朝他揮揮手,接著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個紅色紙封,明白人瞬間就意會了,那里面肯定是紅紅的百元大鈔呀!
秋山涂朝他搖了搖紙封說:“你看,剛才我這么一跌,人被臺階坑了就算了,錢也被臺階吞了怎么辦?”
“你放屁!”
這像話嗎,錢被臺階吞了,信她這話,明天太陽都起不來了!
“也許吧,你要不要聽我再放點兒?”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蘇昊臟話一罵出口,秋山涂也犟起來了,今天她還真要和蘇昊比一比誰最不要臉了!
“秋山妹子,你看我一個手藝人,掙個錢也不容易,你就不能把昨晚的事情忘了嗎?”見秋山涂強硬起來,蘇昊突然變了一張臉,開始死纏爛。
“蘇老板,你能把昨天吃的飯吐出來嗎?你吐出來,我就把昨天的事情忘記了。”
“你還要不要臉啊,一個大姑娘家的,說這么惡心的話!”蘇昊怒了,這丫頭分明在惡心他。他不是一個擅長說軟話的人,剛才那句話,已經是底線了。
他這種大男人,竟然會和一個黃毛丫頭示弱,要是被以前跟隨自己的那幫小弟知道,他以后還怎么稱老大?
“當然要臉,不過臉是對有臉的人來說的,你有臉我肯定要臉。”
“你說什么?”
“沒聽到就算了,我腳疼先回去洗洗睡了,你不是要結賬嗎?”
“是啊,怎么說?就在這里結賬?”
蘇昊沒料到秋山涂竟然會主動提結賬的事情,很單純地以為她是本著速戰速決的態度,已經不想和自己再磨嘴皮子了。
他甚至還開心了幾秒,心想自己昨天也做得不厚道,要是這丫頭現在就結賬的話,他不介意給她點折扣。
“是啊,我不是說了嗎,錢被臺階吞了,所以你去找臺階要去!”
說完秋山涂取了自己的電動車,一臉挑釁地在蘇昊面前光明正大地開走了。
他很想追過去找她討錢,但是他也說不清為什么自己不行動起來。可能真的是自己有錯在先,再加上秋山家在這零渡鎮還是非常有信譽的一戶人家,他相信他們不至于欠著錢不給。
可是就這么拖到何年馬月呢?他越想越憋屈,想找個幫手幫忙一下。秋山涂這種人最喜歡胡說八道,對付這種說鬼話的,需要另外一個說鬼話的,蘇曜可以,但是他蘇昊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