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點，蘇曜敲門催促秋山涂起床吃飯，因為去晚了就沒什么吃的了。

不過為了表示對客戶的尊重，她還是耽誤了點時間畫了個淡妝才去。

星級酒店就是星級酒店，連早餐都是那么的高檔洋氣上檔次。

餐廳有多華麗，無需用言語過多形容，她那個目瞪口呆羨慕得就差流口水的神情就跟牛姥姥進大觀園一樣。

擺在旁人眼里估計就要鄙視了，這是哪里跑來的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不過好在，里面的人都在享用美食，沒空看她。

蘇曜、葉詩涵和那個老外早早地就來了，現在他們的餐已經吃完，正在閑聊，看到秋山涂往這邊走來，那老外連忙和她打招呼。

秋山涂也很禮貌地回應過去，一想到昨晚這個老外耍酒瘋，她就覺得好笑，這前后對比太大了。

昨晚還嚷嚷著要反抗，要把欺負他的人趕出阿爾及利亞，解放當地女性的激進人士，今天又變成儒雅紳士了。哎，看來大灰狼都有偽裝成小白兔的潛質！

當然老外的世界她不懂，也不想懂，她放下餐盤，認認真真地和美食斗爭了一番。

一旁的三人依舊繼續剛才的話題，可不知為何，突然間他們三人都不說話了。

過了幾秒，還是蘇曜先開的口：“詩涵，你為什么不翻譯了？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秋山涂也納悶的，這客戶難道又說了什么不能說的事情，至于讓葉詩涵這么不舒服？

她是看出來了，葉詩涵此刻臉色一點都不好，不會是生理期到了？

不可能，現在的姑娘都比較注重養身，昨晚葉詩涵還跑到德里斯房間的，肯定不會是生理期到了。

但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不得不服氣，這些老外還真開放，出門在外約個炮就跟吃頓飯一樣隨便，對于這種投懷送報的還真是來者不拒。

“蘇曜，他問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

原來是為這事兒啊，看來是有好戲看了，蘇曜會怎么說？一把拉住德里斯怒吼道：“媽的，你泡了老子的女朋友，竟然一覺醒來跟我說不記得發生什么事情了，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情敵見面也不過如此，秋山涂預測蘇曜絕對會幫德里斯回憶昨晚的。如果這樣的話，她這個臨時領導可是得出場挽救局面了，放心她一定會妥善處理。

道歉是肯定要的，不過誠意一定要放足了。不就是泡個妞被揭穿了嘛，以老外的紳士品格擔保的話，這德里斯應該不會計較蘇曜的沖動。

她這個臨時領導后期只要稍稍用美食挽救一下，應該不成問題的。

要不就這樣，到時候直接大手一揮，和德里斯說，為表歉意，今晚帶你去吃一頓特色烤全羊，說不定這客戶比她還激動呢！

至于蘇曜，得了吧，被綠就被綠了唄！客戶是上帝，又沒有要他犧牲色相，有什么可以當然不讓的？何況人家葉詩涵還是自愿的呢！

必須讓，大大地讓，至于是忍讓，是謙讓，還是割讓，都隨便，誰叫這客戶是孟梓美的呢？為了自家工廠，為了自家事業，蘇曜犧牲點個人情感算什么？

“他自己不知道？”蘇曜沒有直接回答。

“他說他喝多了，什么都不記得了。”

“呵呵……”蘇曜冷笑一聲，他拿的可是最柔和的酒，酒精度也高不到哪里去。喝醉了可以理解，說什么都不記得了，他還真不能理解。

這德里斯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嗎，還是說選擇性失憶？蘇曜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葉詩涵。

“你想要他記得？”這句話是問葉詩涵的。

“我不知道。”

看得出來葉詩涵非常失望，她是想德里斯記住的。此刻她心里也明了，德里斯不是沒有記住，而是不想記住。

“你告訴他，昨晚什么都沒有發生，他喝多了，就去睡覺了。”

既然葉詩涵問他的意見，那他就替她做主，有些事情該斷就斷，絕不能拖泥帶水。

這老外明顯是故意的，故意試探他們。

他這故意試探也就表明了他的真心，他不想在中國留任何牽掛。

葉詩涵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蘇曜的話翻譯了過去。

只見那個老外很開心地說了幾句話，而一旁的葉詩涵臉色卻更加的蒼白。

“他說，對，昨晚沒發生什么，他就是醉酒睡著了。”葉詩涵無力地對蘇曜說道，蘇曜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她，余光瞥到旁邊沉默了很久一直在邊吃飯，邊看戲的人。

邪門，這丫頭怎么用一臉同情地眼神看著自己和葉詩涵呢？她到底腦補成什么了？

此刻秋山涂正強忍著噴飯的沖動，剛才的對話信息量太大，太勁爆了，這個老外明明有點神志，卻不肯承認昨晚的事。

這不就等于葉詩涵白白被狗咬了，蘇曜白白被帶了個綠帽子嗎？面對這么一出戲，她能不噴飯嗎？

這客戶才來一天就鬧出這么多的事來，那后面的十幾天，事情不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復雜嗎？如果都一樁一樁地記下來，她估計都可以改行去做編劇了。

這年頭缺少像這么有創意的題材，尤其是這種跨越國際的三角戀！哦，不，糾正一下是四角戀。

雖然她還不知道另外一個女的是誰，不過前后連通了一下，這必須是個四角戀的劇本。

她作為一個旁觀者，可以適時記錄、修改、推理、整合，就差發表了。

“你這一臉同情的表情是準備做給誰看的？”蘇曜忍無可忍，早晚有一天他要把她的腦袋撬開看看到底裝了什么東西。

“沒什么意思！我在同情我這個菜，可憐的小菜菜，美美地被我吃進嘴巴里，很不美地被我排泄出來。”

秋山涂也想要惡心惡心蘇曜，憑什么葉詩涵可以綠他，她就不可以惡心他啊？算算她也好久沒有拿官威來壓蘇曜了。

“看來你的石頭不想要了。”

“別拿石頭嚇唬我，你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他和她說鬼話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你們兩個別拌嘴了，客戶說馬上想去工廠。”葉詩涵毫無感情地打斷他們。

“哦，好，稍等，我這就把早飯解決掉。”

這些私事都可以暫時擺擺，千萬不能耽誤了公事，她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自從確認過昨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之后，德里斯就特別地開心。

來到工廠，蘇曜領他參觀了幾個分工廠的流水線，他對中國的制造技術尤為佩服驚嘆。

也能理解，阿爾及利亞的日用品基本上都是靠進口，他現在在摩洛哥，那個國家臨近阿爾及利亞，估計狀況也差不多。

最后德里斯一口氣連續下達了將近二十個高柜的返單給孟梓美。

梓美是個集團公司，有好多分工廠，業務范圍很廣，日用雜貨、配件、家居、廚衛都有涉及，合起來一天的產值至少有五個高柜，所以這二十個高柜對于孟梓美來說不算多，但擺在秋山涂眼里就不一樣了。

“這個德里斯蠻有錢的吧！”秋山涂拉住蘇曜的衣袖和他悄悄議論。

“顯而易見的了，你想干什么？”蘇曜萬分警惕，“你不是說，就算他真的是你之前的客戶，你也不會做什么的么？”

“心里還是會覺得不服氣的。”

“那你想怎么著？”

“等他開發新產品，往死里賺，我已經提前考察過了，他們那邊制造業不行。”

孟梓美給這個德里斯的價格還是蠻低的。她暗暗打起了小算盤，為何不把價格稍微提一點呢？

既然要把這個客戶送給他們二部，那以后的返單就是他們說了算，到時候她可以找理由提價。

“不怕他跑了？”

“我也不是隨便亂賺的，肯定是有理有據，不知不覺中加價。而且我覺得以梓美的實力，咱們不需要擔心他會跑，等他把中文學會了，我再瑟瑟發抖一下也不遲！”

“價格的事情等這二十個高柜完成之后再談，現在我想問問你是怎么看德里斯和詩涵的事情的？”

秋山涂沒想到蘇曜會這么直接地就問她這個問題。

“我就不告訴你，除非，你得給我點好處。”

我就不說，急死你。蘇曜必定是想挽回葉詩涵，才來和自己套近乎，想她給他點意見。

不過昨晚她也分析過了，他們都吵成這樣子了，再不分手，她秋山涂是要去吃屎的。

所以她可不想輕易地做任何評價，這是個很有風險的事情。

萬一觸犯了蘇大領導的逆鱗，她工作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畢竟戀愛中的男人女人是瘋狂的，她可不想引火上身，她要隔岸觀火。

“我考慮考慮。”

“那你慢慢考慮啊，不急不急！”

說完她松開蘇曜的衣袖，眼下商談也快結束了，辦公室人多也顯得擁擠，她準備去門外等客戶。臨走之時她還不忘給蘇曜扶順了衣服的褶皺，這種故意的行動，明顯是一種叫囂。

“你不追問？”葉詩涵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和我無關的事情，我為什么要追問？你和德里斯的事情，她愿意評說我就聽著，她不愿意評說，我為何要刨根問底？”

“蘇曜，你還真是冷漠啊！”

“不然呢，和楊叔家女兒一樣，對象一個接著一個的換？”

“你還真是傳統。”

“詩涵，有時候我覺得，你沒有看清本質。人和人之間，民族和民族之間，國家和國家之間的差距還是挺大的。

物極必反，你所認為的傳統也許在你看不到的一面是前衛；你所認為的開放，也許在你看不到的一面是保守。

這個德里斯雖然有著自己的信仰，然而你永遠不知道他在神看不到地方做什么，想做什么。”

“蘇曜，你這話很深奧，我不是太懂。但是物極必反，我昨天聽過一次，今天在你這邊又聽過一次。”她想說，你和秋山涂還真是天生一對，連說的話都這么相同。

“等你懂了，你怕是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為什么這么說？”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沒有吃藥吧。”

“……你怎么知道？”

“因為早晨在餐廳，你的眼神和臉色告訴我了。”

“我……”

“這半個月，我都不想管你的事情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中國的古訓，潔身自好，你都不想要了，我還能怎么說呢？”

“蘇曜，你放心，如果出事了，我爸爸那邊，我去跟他說，我不會讓梓美跟著我被連累的。”葉詩涵知道蘇曜的顧慮。

“好，那我先謝謝你。我再說一遍，你所認為的洋人，真的是你所認為的那樣嗎？

沒有神的地方，他們會做什么事情，你知道嗎？

你聽不懂我的話，沒關系，你用你的經歷去好好領悟吧！”

蘇曜和葉詩涵，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雖然彼此沒什么好感，但是這么多年下來，這種兄妹情是很根深蒂固的，他很努力地想去挽救這個妹妹。可惜，她固執地跟著自己的心意走。

她的那一腔熱血，都是在留學的時候養成的，都說老外浪漫，這是沒有疑問的。可是老外的那種三觀，中國人能夠百分之百接受嗎？

他覺得葉詩涵如果定居在她當時留學的法國，那沒有問題。

但重點是她現在在中國，在這個偏遠的家鄉小鎮扎根了，她出不去了，而外面的那些人也不一定進得來。

如果那個德里斯，能進得來，他也不會反對。只是德里斯，包括他所有的家鄉人民，他們有他們的信仰，他們的信仰根深蒂固。

他斷定，德里斯進不來，如果說之前所有的都是他的猜測，那么今天早晨在餐廳，德里斯的那番話就是最好的證明，他隱晦地告訴了這里所有的人，他不會留在中國，不會在中國留任何牽掛。

“謝謝你，可能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吧！這么看來，蘇曜，你的姑娘還真是完美。”

“那是當然的！”不頹廢，不喪氣，不拖泥帶水，不念過去，不懼未來，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女孩子做到這點就夠了。至于其他的，成就一番大業之類的，就看個人能力和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