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哥哥

小時候，囡囡愛哭鼻子。

爸爸在外地工作，每年春節才回家。兩個姐姐都長大了，大姐脾氣古怪，白天上班，晚上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二姐天生麗質，是個美人，喜歡跳舞，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早出晚歸，家里很少看到她的影子。

媽媽有過一次婚姻，后來那個男人走了，丟下了兩個姐姐。為此，媽媽神經受到刺激，有些瘋瘋癲癲，除了上班就是打麻將，一點也不關心姐姐們。囡囡的爸爸在牌局上認識了媽媽，媽媽長的好看，皮膚細白，說話聲音輕柔。他娶了她。

囡囡出生的時候，爸爸和媽媽都快四十歲了。爸爸不在身邊，媽媽就不管她，只有外婆喂她、抱她、哄她、疼她。一晃，囡囡上一年級了，還是愛哭鼻子。

那天，大姐晚上才回家，臉上紅紅的，好像喝了酒。大姐少有的摟住她睡覺，在她耳邊說：“姐姐喜歡上一個哥哥，是初中時的同學。明天他要去當工人上班了，晚上我請他吃飯，就我們兩個人。”囡囡用小手摸著姐姐的臉，真的好燙好熱。囡囡想，姐姐有了哥哥，我也就有了哥哥了，那我以后就不哭鼻子了。

好幾天，囡囡沒有見到哥哥到家里來，就問姐姐，“哥哥不喜歡我嗎？怎么不來看我？”

姐姐用手指戳著她的鼻子說：“哥哥上班的地方離家有幾十里，禮拜天才能回來。”囡囡這才放下了心。

禮拜天，囡囡沒有在床上睡懶覺，外婆問她，“小懶貓，今天怎么變勤快了？”囡囡害羞的笑著，“不告訴你。”

媽媽那天買了許多菜，二姐也在家沒出去。九點鐘的時候，囡囡終于看到了哥哥。哥哥的個子很高，有點清瘦，臉上還有一塊青記，但喜歡笑，一笑滿嘴的牙齒潔白雪亮。

囡囡要哥哥講故事，哥哥就講故事，講到小紅帽的外婆給大灰狼吃掉的時候。囡囡哭得好傷心。哥哥把囡囡抱在懷里，用手拍著她的后背繼續講故事，說到后來獵人用槍打死了大灰狼，用刀把大灰狼的肚子劃開，被大灰狼吃掉的所有人又都復活時。囡囡抹去臉上的淚水，開心的哈哈大笑。

吃飯時，囡囡坐在哥哥身邊，給哥哥揀菜。哥哥在她小臉上親了一口，囡囡高興地臉都紅了。

那以后，哥哥經常來看她。囡囡八歲生日時，哥哥送給她一個魚缸，魚缸里有四條金魚。哥哥說：“兩條紅色的是她的姐姐，那條白色的肚子圓圓的珍珠魚就是囡囡，那條有著兩個大大的水泡眼的粉色的就是哥哥。”囡囡笑得彎了腰，哥哥的水泡眼真好玩，自己的圓肚子最好看。

夏天的時候，哥哥休假，幾乎每天都來家里。大姐上班，二姐出去的也少了，哥哥會做許多事，媽媽對囡囡說，你姐姐真有眼光。

囡囡做完暑假作業，哥哥陪她用撲克牌搭房子。搭了一尺多高時，囡囡用手推倒，哥哥就撓她癢，囡囡笑著跑開，去拿棒冰給哥哥吃。

有時候，哥哥到隔壁的王爺爺家。王爺爺是個退休的小學校長，家里有許多藏書。哥哥去了，王爺爺特別高興，親自給哥哥泡茶，然后拿出一本本紙張泛黃的線裝書，和哥哥一邊看一邊說話。哥哥有時也帶來許多新書，送給王爺爺看，囡囡翻過幾次，看不懂。囡囡想，我長大就要做象哥哥這樣的人，不僅小姑娘喜歡他，小老頭也喜歡他。

囡囡喜歡吃西瓜，哥哥有次買了三個來。囡囡問哥哥，三個西瓜怎么拿來的？哥哥抱起囡囡，雙手把囡囡舉過頭頂，囡囡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哥哥抱著囡囡轉圈圈，轉的囡囡頭昏，囡囡說：“你也這樣抱我大姐嗎？”哥哥說：“你大姐不喜歡那樣。”

有一天，下著大雨，哥哥和大姐在房間里爭吵。接著，哥哥出來，囡囡看到哥哥的眼眶是紅的。哥哥就這樣冒雨走了，囡囡想去拿傘，二姐拉住了她。

從此，哥哥再沒有來過。囡囡去問王爺爺哥哥的情況，王爺爺送給她一本童話書《格林童話》。囡囡翻開封面，扉頁上有哥哥的字，送給我的小妹囡囡。

囡囡帶著這本書上完了高中，大學的四年期間一直放在自己的枕下。有女友問她，這么大了，還看童話？囡囡點點頭說，這是我哥送我的。

囡囡結婚的時候，大姐來看她。姐姐對她說，我和你姐夫要離婚了。那天，我去找他，喝酒后把他帶回家。我要把自己給他，他不要。他問我，囡囡還好嗎？我說，要做新娘了。他再沒說什么，然后就走了。

囡囡現在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小名叫寧馨兒。囡囡哄她睡覺的時候，講小紅帽的故事，講著講著，囡囡的淚水無聲的留了下來。

囡囡知道，大姐不該讓哥哥在那個雨天離開。她知道，二姐后來為什么嫁給哥哥的堂弟，因為只是為了常看見他。

第2章二姐

囡囡不喜歡二姐。二姐看到哥哥，眼光總是顧盼流轉。但哥哥好像也喜歡和二姐在一起。媽媽和大姐說話，二姐從來不聽。媽媽讓二姐晚上下班就回家，二姐就越是到午夜后才回來。媽媽打她，揪她的頭發，二姐硬是不哭。二姐說，爸爸為什么扔下我和姐姐，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媽媽聽了這話，眼神有些發呆，轉身放開二姐睡覺去了。

二姐每天都換著衣服穿，頭發一會染成紅的，一會染成黃的。有一次，染成紅、黃、藍條相間的，囡囡問二姐，“哥哥喜歡嗎？”二姐一愣，沒說出話來。第二天，囡囡發現二姐把頭發染成黑的了，還開始養長發。囡囡曉得，二姐聽哥哥的話。

囡囡高興地去告訴媽媽，媽媽對囡囡說：“這話你千萬不要和你大姐說。”囡囡睜大眼睛，有些弄不懂。

那個夏天，囡囡過的特別開心。哥哥帶她去柳樹梗，折回許多柳枝，還用柳條給她編了一頂帽子。囡囡戴著柳條帽子好開心，覺得自己就是哥哥講的那個希臘神話里的漂亮的小公主。

哥哥坐在院子里的樹蔭下，用刀子把柳枝切成整齊的一段段的。有的把樹皮全部剝去，白白的，哥哥叫那是光桿。有的削成一段一段相間的，哥哥叫那是花棍。有的干脆不削皮，哥哥叫那是青皮。

做好的柳枝有幾十根，哥哥兩手握好，在地面上振齊，雙手一放，柳枝橫七豎八的撒滿一地。哥哥說：“囡囡，我們一根一根的把它們揀出來，但不要碰動旁邊的任何一根。誰碰動了，歇一會，再讓對方來揀。我們倆輪番來。最后，我們把各自揀的柳枝加分，記住，花棍為十分，青皮為五分，光桿為一分，誰得分高誰就贏了。”

囡囡說：“哥哥，讓我先來。”先是蹲在地上，后來干脆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從柳枝堆里往外揀。囡囡只想揀分高的花棍，偏偏花棍上面的樹皮一道道的，弄不好就碰到旁邊的，到最后老是囡囡輸。

囡囡又哭鼻子了。哥哥哄她的時候，她就用黑黑的小手把自己的眼淚抹一把，再往哥哥臉上抹，把哥哥的臉抹的白一塊，黑一塊，囡囡就又開心的笑了。

二姐看到了，也要一起玩。二姐說：“誰輸了，誰鼻子上就要貼上一張小紙條。”二姐在小紙條上還寫上字，有烏龜，有兔子，有小狗，然后翻過去。二姐說：“誰輸了先摸紙條，摸到烏龜要在地上爬，摸到兔子要蹦三下，摸到小狗就要學小狗叫。”囡囡拍著小手說：“好啊好啊。”

那天下午，三個人玩的好開心。太陽快落山了，哥哥要回家，二姐用毛巾幫哥哥擦了臉。囡囡聽二姐在哥哥耳邊說，晚上帶我去跳舞。

哥哥有些不高興，哥哥叫著二姐的名字說：“小華，上次打架還鬧不夠，我幾個朋友后來都說我。”

二姐用手拉住哥哥的衣袖，斜眼看著哥哥說，“那我不管，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讓你走，等會大姐就下班回來了。”

哥哥無奈的搖頭，說：“好吧，小華，只去大戲院那家。”

二姐微笑著點頭，“聽你的。”

二姐叫囡囡把花棍藏到床下，不許對大姐說下午的事情。囡囡點點頭，對哥哥說：“那你明天要帶我玩小船。”

大姐下班回來，問囡囡，“哥哥下午來過沒有？”囡囡說：“我去王爺爺家看書去了，沒看見。”大姐也沒說什么。

晚上，囡囡討好的和大姐一起睡覺。囡囡說：“那我明天找哥哥來。”大姐對她翻翻眼，說：“囡囡，不要管大人之間的事，懂嗎？”囡囡心里想，媽媽不也是這么對我說的。

第二天上午，姐姐們都去上班了。哥哥清早就來了，后面帶著一個小姐姐。小姐姐她認得，和她在同一所學校。囡囡在一年級，小姐姐在五年級。哥哥對囡囡說：“這是我妹妹，以后我不在家，你去找她玩。”

哥哥教小姐姐和囡囡疊紙船。手把手的反復教了幾遍，囡囡學會了。紙船兩頭有小棚，中間用一張方紙彎曲插在兩側船舷間，哥哥還用細柳條做成一根船篙，插在船頭，就像電視里的烏篷船。囡囡把洗澡的大木盆放滿水，里面飄著好幾條小船，她用小手劃水，小船來回飄動。

小姐姐在旁邊對哥哥說：“哥哥你好壞，為什么不帶我玩。”

后來，哥哥找來幾支畫畫用的蠟筆，一根圓珠筆芯。哥哥把蠟筆削成小船的形狀，在船尾挖了一個缺口，再用嘴把圓珠筆芯里的油吹出來，擠在船尾。哥哥把蠟筆小船往水里一放，小船就在水里跑起來。小姐姐和囡囡拍著雙手在旁樂得叫起來。

王爺爺聽聲音過來看，笑得本來就駝的腰更彎了。王爺爺對哥哥說：“中午在我這里吃飯，你陪我喝點小酒。”哥哥高興地答應了。囡囡想，這下，哥哥不要走了，下午又可以帶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