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姐妹

小華前腳到家，大姐后腳跟了進來。大姐的臉紅彤彤的，嘴里噴出一股酒氣，小華心里有鬼，笑著說：“大姐，你喝酒了，我給你削個蘋果吃”。

大姐的眼神兇兇的，盯得小華心里有些發毛，“你到我房間來，我有事問你”，大姐拉扯了小華一下。

大姐坐在床邊，身子斜靠在床頭，小華看到她的兩只眼睛都是紅紅的。“小華，晚上你和大偉在哪遇到的？”大姐問道。

小華心想，壞了，我和哥哥走在前面，大姐原來就跟在我們后面，這下哥哥的事要露餡了。她支支吾吾道：“在愷蒂街，哥哥和幾個同學吃飯出來，正好被我碰上”。

大姐擺了擺手，不屑一顧的說：“你別替他打掩護了，我晚上去過他家，春子告訴我，兩個女的一起叫走了他”。

小華暗忖，大姐知道的這么清楚，也不用我解釋了，聽她自己說好了。

大姐酒后滿腹哀怨，有些瘋瘋傻傻的孬笑著，對小華說：“咱們姐妹倆從小無話不說，怎么長大了反而變得象有仇似的。我知道，你也喜歡哥哥，但你知道大姐心里怎么想的嗎？”

小華被大姐揭穿了心事，耳朵熱得滾燙，她一動不動的看著大姐。大姐接著說：“今晚，我給你講講哥哥過去的事情，你不要打斷我，等我說完了，你就明白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

“哥哥在高一時，開始寫小說，那時正流行金庸的《射雕英雄傳》，郭靖和黃蓉的愛情故事讓許多男生女生為之傾倒。哥哥也學著寫武俠小說，把班里的男男女女都寫了進去，哥哥的想象力忒豐富，文筆又好，寫出來的東西便在同學中傳閱”。

“那時，我在班里一點不起眼，哥哥從來沒正眼瞧過我。哥哥的才氣博得不少女同學的青睞，他整日混在女生堆里，如魚得水。那年，學校選送作文參加華東六省一市中學生作文比賽，哥哥的作文雖然沒拿到名次，卻讓他在學校的名氣更大。私下，不少女生喊他‘才子’，哥哥看過的書也多，知識面比其他同學豐富，還有人干脆叫他‘百科全書’”。

“哥哥高一時，喜歡參加報刊雜志上各種各樣的知識競賽，你也別說，竟然也讓他拿過幾個名次。在《山西青年》的‘中華的世界第一’知識競賽中，哥哥得了個三等獎，獎品包括現金和圖書，當時，女生們都羨慕死了。不久，哥哥收到十幾封交友信，那時的學生就愛這一套，哥哥忙著回信，班里的同學看著手癢癢，紛紛到《遼寧青年》《涉世之初》《女友》等雜志上刊登交友信息”。

“交友一陣熱過去，哥哥卻和湖北襄樊的虹認了干姐弟。兩個人魚雁往來，隔上一個禮拜，哥哥就去學校傳達室取信。那時，他身邊總會圍著幾個同學，都想看看一男一女在信里能聊些什么，而且能夠通信那么長時間”。

“高二時，文理分科，我和哥哥都選了文科班。哥哥因為蕾的原因，有段時間放縱自己，和他后來那幫子把兄弟整日混在一起，遇到上英語就逃課。哥哥的成績下降，其實是從高二下學期開始的。那時，哥哥他們三天兩頭換著名堂玩。先是釣魚，到塔山附近的竹園砍來幾棵竹子，自己做釣魚竿，買來絲線和魚鉤，幾個人下課就蹲在教室后面的老護城河邊。教務處的王主任看到幾次，覺得太不像話，趁哥哥他們上課，打招呼叫教工把河邊的魚竿全收走了”。

“哥哥他們為了抗議，幾個人拾了一大堆廢紙和樹枝，塞進連通教學區和生活區的石橋橋孔中，一把火點燃，橋孔里往外冒著滾滾黑煙。教工們不知怎么回事，四處找水桶滅火，許多學生圍觀著看熱鬧”。

“后來，學校調查清楚是哥哥他們幾個人干的，把他們一個一個叫到教務處訓話，還好，最后沒有處分他們。那以后，哥哥他們開始玩起了照相，大馬的二伯從廣東帶回一部海鷗相機，幾個人天天四處拍照，晚上就擠在二胡家的一間小屋子里自己沖洗相片”。

“到了高三，玩膩味了，哥哥和幾個同學又要辦校報。阿楓和哥哥就是那時好上的，阿楓對哥哥是真好，她說的話哥哥能聽進去。校報辦了幾期就被老師們叫停了，哥哥想去理論，被阿楓攔住了”。

小華聽著大姐講哥哥的故事，思緒有些茫然，她問道：“那以后呢？”大姐側頭看了看窗外，月色下，窗紗上晃動著樹枝的影子。一陣夜風吹過，樹影婆娑，亂了心思，也亂了自己的方寸。小華看見大姐的眼里分明有幾點淚光，但大姐并沒有哭。

第二十六章酒話

大姐輕輕嘆氣道：“高三時，哥哥他們一幫人玩得真開心，但我始終進不了那個圈子。阿楓和哥哥相好，時常同進同出，這是公開的秘密。開始，班主任還苦口婆心的勸告同學們不要早戀，后來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再懶得管這些閑事了。一次，他在課堂上公開說，只要上課不胡鬧就行，課后想干什么干什么”。

“臨近高考時，哥哥和阿楓為了虹的事鬧翻了。結果，兩個人都沒考上大學。補習了一年，阿楓考走了，哥哥還在補習班里呆著”。

“去年下半年，連續有考干和招工的機會，哥哥考干的希望本來很大，最后卻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好在招工被錄取了，工作問題暫時解決了”。

“我聽說了這事，買了禮品去給他送行。那天晚上，哥哥家聚了十幾個同學，喝掉許多瓶啤酒，大家興高采烈的，唯有哥哥落寞的有些憔悴”。

“我知道，他對阿楓一直戀戀不忘。其實，打心眼里，我非常喜歡哥哥。哥哥平時玩的花樣多，在學校里有人氣，我那時還真有些自卑，始終沒敢當面向他流露過”。

“那晚，我最后一個走的，哥哥送我到門口。我終于鼓足勇氣，告訴哥哥我喜歡他。哥哥開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了我幾分鐘，然后才緩緩地說：‘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是個喜歡冒險、幻想和浪漫的家伙，和我在一起，你千萬不要真心，我們只能做一般的朋友’”。

“哥哥的話，我怎能聽不懂？但那時，我已經陷進池沼，無法自拔，哥哥是我長這么大喜歡的第一個男人，當時他說的話我根本聽不進去”。

“后來，我們就開始交往，哥哥經常來家里。媽媽對哥哥的印象挺好，囡囡又那么喜歡粘哥哥，這個家似乎有了一點生氣。這么多年，家里就很少來過男人，哥哥的到來使我的壞脾氣也改了許多。小華，你知道嗎？有那么一陣子，姐姐錯誤的感到幸福就要觸手可及了，當囡囡從冶父山回來給我講‘芭蕾舞’的事情時，突然驚醒了我的夢”。

“哥哥是個多情又很戀舊的人，他對自己喜歡的女生無比關愛和呵護，體貼并尊重人家。他說過，異性朋友之間必須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能突破那條底線。底線就是兩人私下的親昵”。

“平日，哥哥那幫男女同學在一起打打鬧鬧，互開玩笑，即使有些過火的行為，也不會有人在意的。但哥哥私下里和女生打交道，都是一本正經，看上去非常嚴肅，這也是好多人不敢接近他的原因”。

“小華，不怕你笑話我，哥哥到現在也只是牽牽我的手而已。我甘心情愿的給他買書、打毛衣、送吉他，但我知道，他的心始終是不屬于我的”。

“實際上，我能猜得出今晚和他吃飯的人是誰，從哥哥家出來，我去找吳剛，叫他陪我喝酒。哥哥不喜歡我，人家吳剛喜歡我，說不準我就嫁給他了”，大姐說出最后這句話時，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小華聽完大姐的述說，酸楚的悲傷莫名的涌上心頭，“大姐，你早知道有這樣的結果，還何苦這么做呢”。

“這不是你想做不想做的事，等你真心喜歡上一個人時，你就會發現，那時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大姐說：“我也知道，哥哥并不適合我，他很有異性緣，干姐干妹好幾個。我是喜歡安靜的人，看著他身邊經常有陌生女子出現，心里特別反感”。

小華問：“哥哥的初戀女友是誰？今晚我見到了，長得并不怎么漂亮”。

“他喜歡的是你無法理解的，身材小巧，長發飄然，略顯憂郁的眼神，還能寫出一手好文章。那個阿楓頭發有一尺多長，會寫詩，朗誦詩時總是一付弱不禁風的樣子，哥哥一下子就被她迷住了”，大姐說：“真心喜歡一個人，有時和他的模樣長相并沒有多大關系”。

小華輕輕咬著嘴唇，回想哥哥和阿楓親昵的樣子，氣惱的搖搖頭。想到自己從身后抱住哥哥的樣子，又覺得有些好笑。

大姐說：“小華，咱姐妹倆沒人疼，以后就自己疼自己吧”。

“大姐，你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吧，我看你是酒多了”，小華說著，身子一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