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女兒紅

哥哥喝下最后三杯酒，真的是醉眼朦朧，看人的眼神明顯有些遲緩。囡囡氣鼓鼓地說：“阿月，你個鬼東西，我看今天又是你在里面起哄”。說著，她狠狠地把曉霞的手甩開，站起來，拿著筷子就在阿月的背上敲了幾下。

阿瓊的酒勁上來了，臉色紅艷如花，笑嘻嘻地對囡囡說：“今天就是要把哥哥喝醉，你看著心疼了吧！我們認識這么長時間，你把哥哥的事隱瞞的嚴嚴實實，呵呵，瞧你的樣子，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表哥”。

囡囡又氣又急，羞紅著臉說：“你們這幾個壞東西，誠心是要欺負我。”

阿月攥住囡囡的手，順勢把她往哥哥身上一推，哥哥一個趔趄，差點從板凳上歪倒，囡囡趕緊伸手把他拉住。哥哥這時借著酒勁故意嚷道：“哪個欺負我家小妹了？我要把她扔到太湖里喂魚去”，說著，自己首先樂開了。

囡囡和阿月糾纏在一起，不依不饒地說：“今天是你招惹我的，別怪我翻臉無情，到時把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通通給你張揚出去”。

阿月皮厚著臉說：“你說吧，今天我們只想聽聽你和哥哥之間發生的故事，你們說是不是啊？”

大家起哄著，哥哥有點看不過去，拉著囡囡的手去吧臺買單去了，后面又是一陣快活的笑聲。

囡囡問：“你下午真的要走嗎？瞧你的樣子，酒有點多了，不如在蘇州多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哥哥心想，再不走，我不被那幫女孩子整得灰頭灰臉的才怪呢，“沒事，我還清醒著呢，出來十幾天，無論如何不能再耽擱了，下午必須要動身”。

囡囡沒再說什么，阿月她們圍過來，大家興致高漲的說說笑笑，坐車回蘇州城。哥哥在車上打了個瞌睡，囡囡坐在他身邊，內心有些悵然，阿月她們在車子的顛簸中也安靜了下來，互相歪靠在一起。

楓橋鎮到火車站是直達旅游專線車，哥哥半路上醒來，窗外的風吹進來，囡囡的長發飄灑在他的脖頸上，癢癢地令他癡醉。囡囡一直在想心思，看到哥哥醒了，微笑著問：“哥哥，沒事吧，要不我送你到南京去”。

“別，這樣不好，免得她們胡思亂想”，哥哥朝阿月她們看看。

到了車站，大家嚷嚷著把哥哥送到售票室，哥哥堅毅地要她們回去，自己去買車票。

囡囡和阿月她們乘公交車回學校，車子剛過盤門，醉意熏熏的阿瓊忽然冒了一句，“囡囡，你怎么不多陪會哥哥，和我們一起回去做什么？”

囡囡好象這才恍然大悟，到了停靠站忙不迭下了車，不管阿月她們火熱的眼光，飛快地攔了輛出租車又趕回火車站。

她到售票室沒看見哥哥，于是走進候車室，找了一圈，竟然又沒發現哥哥的人影。于是，去咨詢臺詢問蘇州到南京的火車班次，才知道只有晚上七點一班從上海發車的過路車。

囡囡掉轉身跑到外面的廣場上焦急地到處張望，忽然看見哥哥悠閑地在護城河邊閑逛，欣喜地跑了過去。

那天黃昏，哥哥和囡囡坐在蘇州老城墻不遠處的一家小飯館吃飯，看著落日余暉下的江南水城，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暮靄中。囡囡特意給哥哥買了兩瓶浙江紹興出產的女兒紅，告訴哥哥說：“這酒比白酒平和，比黃酒醇厚，即使喝醉了也不會頭疼。如果喝醉了一次，只會讓你以后更加回味，更加忘不了”。

哥哥是第一次在一個女孩子難舍難分的目光中悵然踏上行程的，他曾在小說中無數次讀到這樣感傷而又迷離的情節，真的自己體味到了，卻覺得是種沁入心底的憂傷，仿佛一道電流穿過身體，心臟灼疼的一陣顫栗。

多少年后，哥哥回想起在蘇州的那段時光，所有的舊事依然歷歷在目。特別是那個醉酒的夜晚，那盆清純的水蓮花，還有那個記憶中童真未失的小囡囡。

哥哥回到小城后，從母親那里聽到云兒結婚的消息。云兒的丈夫是縣城一家國營企業的技術員，他在偶然的一個場合認識了云兒，便開始了瘋狂的追求。云兒的母親在此之前想給她介紹一位醫生，那是這家三甲醫院不成文的規定，所謂肥水不外流，那些穿上白大褂的貌似美麗的護士和女醫生們幾乎都被男醫生們瓜分了。

云兒的婚姻似乎有些賭氣的成份，她沒想到這其實是一種冒險，甚或是一場賭博，風險根本無法預見。她的婚姻只維持了不到三年，當那家國營企業改制，被賤賣給個體老板時，她的丈夫便因敢講敢說被無情地辭退了。她的丈夫于是去了江蘇做服裝生意，不到半年發跡了，耐不住寂寞包養起小姐，結果得上了淋病。云兒探親回來后，發現自己得了性病，沒有給丈夫任何機會，兩個人徹底分了手。

哥哥聽說之后，表面上無動于衷，內心卻感到莫名的悵痛。他從此刻意回避去醫院，試圖想抹去記憶中所有關于云兒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