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俠義道

萍兒去街對面吳姐家拿鑰匙，哥哥看見北門小橋上有人在賣菜，便一腳踩在腳踏板上，左腳用力一蹬地面，自行車飛快的馳過去。

太陽快到頭頂了，那幾個賣菜的都是附近鮑井村的菜農，大竹籃里剩下的蔬菜不多，只想賤賣掉，好早點回家。哥哥考慮到萍兒剛回來，中午要燒飯做菜，于是挑揀了幾棵白菜、兩斤多蘿卜和一個南瓜，放進車頭的籃筐里，轉身回來。

萍兒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和身邊的另外一個黑瘦小女孩在說話。看見哥哥問：“你去哪里啦？”

“給你買了點蔬菜，不太新鮮，中午將就著吃吧。”

“哦，大偉哥，謝謝你了。這是吳姐家的妞妞，她過來陪我幾天，你就放心的去上班吧”，萍兒說著，暗暗拉了一下哥哥的衣袖。哥哥跟她進了屋里，屋子里幾天沒人住，天花頂棚上已經結了好幾個蜘蛛網。萍兒推開后門，原來后面還有兩間小房子，中間隔個不大的小院子，打開房門，能夠清晰地看到窗外的護城河，河對面就是燈光籃球場的圍墻。

哥哥站在院子中沒有進屋，萍兒不一會出來遞給他一疊鈔票，“大偉哥，這里有一千多塊錢，你先點點，看夠不夠，不夠下午我拿存折再去銀行取錢補上。”

哥哥到前屋點了九百元，剩下的交還給萍兒，說：“夠了，一共只花了九百多一點，剩下的你放起來吧。”

萍兒突然拉住哥哥的手，心里一酸，情不自禁地又流出眼淚。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哥哥，語氣哀婉地說：“你中午別走了，讓我燒飯做菜給你吃，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

“你不要這樣說，我不過是盡己所能。你在家多休息幾天，今后有什么事我們再從長計議”，哥哥想走，萍兒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他只好說：“這樣吧，我回家打個招呼，把行李取來，中午在你這吃過飯后直接去車站。”

萍兒聽說了，轉悲為喜，松開手，說道：“那我現在去做飯，你快去快回。”

哥哥順路去西門菜市場，大馬的肉攤子還沒撤，大馬見到哥哥一愣，馬上笑嘻嘻的說：“你不會又來借錢吧，我可無能無力了。”

哥哥見他那樣，故意掏出香煙，給大馬和邊上的另外兩個攤主各散了一支阿詩瑪，苦著臉說：“今天手太臭，一上午輸了一千多，現在還差人家幾百塊呢。人家說了，十二點前要是還不上，本錢不算，另外還要加上一分的利息。”

大馬聽得睜大了眼睛，驚訝地問：“老三啊，你什么時候開始賭上了？那可是一條絕路啊！”

哥哥這才開心的笑了，調侃道：“你看我象那種人嗎？借給我那個膽，我也沒本錢去賭啊。”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鈔票，在豬肉案板上摔打了幾下，“點點，一毛不少，等我走了，少了也不認賬喲。”

“哦，對了，這包阿詩瑪算是給你的利息”，說完騎上自行車拐上西門小橋。

回到家，母親已經在廚房炒菜，哥哥有意撒個謊說：“媽，我剛才在街上碰到單位的貨車要回去，和司機說好了捎帶上我，午飯來不及吃了，現在就走！”

沒等母親言語，哥哥背上挎包出了門，外公正坐在大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報紙，招呼道：“不吃飯就走了，看你整天在外面跑，也不曉得累。”

哥哥從潛川一中抄近路，出了后門來到體育場，學校剛放學，學生們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不由得觸動起他對校園生活的無限回憶。想起今年春天到現在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恍然間覺得人生如同一場夢境，一切事物似乎都近在眼前，卻瞬間變幻莫測，伸手什么也抓不住。

他從體育局辦公樓和燈光籃球場之間的一個小門子出來，這才看到萍兒家對著護城河還開著一個后門，屋頂上的煙囪冒著炊煙，一陣微風從河面撲鼻而來，似乎隱約聞到了那可口的菜香。

哥哥下意識的拍拍自己的肚子，真的感覺到餓了，從早晨八點多鐘出門到現在，自己在看守所和派出所之間連續跑了幾個來回，跑得兩腳幾乎沒落地。想一想，也不知道這動力是從哪里來的？難道自己天生有著金庸武俠小說里那些俠客們的俠肝義膽，遇到美人受難便義不容辭的擔當起護花使者的角色。這樣想著，有些覺得好笑，正好看見路上有顆雞蛋大的碎石，于是一腳踢得遠遠的，落進護城河里，濺起了一片水花。

第六十章刺青

萍兒因著哥哥答應了中午來吃飯，心情突然開朗了許多，那幾天來一直壓在心頭的厚厚陰霾漸漸云開霧散，好象又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燦爛的天空。她叫妞妞幫忙把家里的地簡單清掃了一遍，叫她回家吃飯去了，自己趕緊到河邊洗菜、淘米，然后生火燒飯。家里開飯店燒得是大灶，有兩個大鍋，一個鍋燒飯，一個鍋炒菜。她一會忙著往鍋洞里添柴添草，拉幾下風箱，掌握好火候，一會翻動鍋里的菜，加蔥放鹽倒醬油，衣服的前胸和后背頓時被汗水浸濕了一大塊。

家里雖然沒有新鮮的蔬菜，但咸肉、鹽鴨、香腸、黃豆、紅辣椒是不缺的。燒好一個菜，她都要首先嘗一口，擔心味道太淡，不合哥哥的口味。小華以前和她在一起，整天嘴里掛著哥哥的名字，不知不覺間她也知道了哥哥的口味重，不僅喜歡吃辣味的和甜味的，而且特別愛吃蒸咸貨和炸醬豆。

她正忙著，哥哥進來了。哥哥放下挎包，馬上制止她說：“菜燒多了吃不掉浪費，你不要再忙活了。”萍兒聽他這樣說，答道：“好了，就最后一道菜了，湊成六樣，圖個吉利吧。”

哥哥見攔不住她，于是坐下來抽煙，嗓子咳嗽個不停。萍兒叫道：“大偉哥，你幫我把蒸香腸端出來，我怕燙。”

哥哥只好熄滅煙頭，去鍋灶上端菜，他看見飯鍋里除了一碗蒸香腸，還蒸了幾片黃心山芋，顧不得燙手，隨手拿起一塊就咬了一口。邊吃邊說，“這山芋真甜，今天餓壞了，先用它填個肚子吧。”

萍兒看了，連忙用嘴對山芋吹氣，然后說：“剛起鍋的東西不能馬上吃，會燙傷嘴和食管的。”

哥哥擺擺手，接著吃，嘴里嘟囔著：“我吃熱的吃慣了，不要緊。”

等吃完了山芋，哥哥才幫著萍兒端菜。萍兒去后屋拿來一瓶濉溪口子酒，不等哥哥說話便打開了，“大偉哥，今天我要敬你三杯酒，你下午坐車上班，隨意你喝多少，我都不強求你。”

哥哥看著桌上的菜，葷素搭配，冷熱皆有，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卻都是他平時喜歡吃的。蒸香腸、青椒炒南瓜絲、咸肉燒白菜、涼拌蘿卜絲、鹽鴨煮黃豆、油炒花生米，他欣賞的掃視一遍，內心暗自稱許萍兒。萍兒給他斟了一杯酒，哥哥的嗅覺早已被口子酒那濃郁的醇香所迷醉，立即端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小口，那份舒暢和愜意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哥哥剛開始喝酒時，不大喜歡說話，萍兒只要一端起杯子，他跟著端起來，兩個人的酒杯子輕輕碰一下，隨之一口而盡。一杯酒，幾口菜，萍兒說：“大偉哥，華子算不算你的女朋友？”

“不是，我只把她當妹妹待。”

“那你們的關系看上去不簡單啊！”萍兒熱切的眼神里透著些許的疑惑。

“我和她大姐是同學，經常去她家玩，跑熟了，平時讓著她。”

“你對她了解嗎？”萍兒話中有話。

哥哥聽出這話有些問題，眼睛盯著她，似有期待，“怎么了？”

“沒什么？我隨便問一下，她在我面前可是經常提到你。”

“哦”，哥哥覺得似乎不對，問道：“我想起一件事情，記得那天晚上第一次到你家來吃飯，她神神秘秘說要帶我看看什么新奇的事情，后來我酒喝多了，但大腦還清醒，好象什么也沒見到啊！這個疑問到現在也沒來得及去問她。”

萍兒看著哥哥，回想著認識他不到十天里發生的所有事情，覺得心里的悲苦只能告訴他這么一個人。她狠狠心，又倒滿一杯酒，對哥哥說：“陪我把這酒喝了，我有話對你說。”

哥哥有些不解，但還是一口喝掉，疑惑的看著她。

萍兒突然站起來，走到門口，檢查了一下門栓，轉過身，慢慢脫掉了外衣。她貼身穿著一件水紅色毛線衣，胸部的輪廓看上去挺拔秀美。哥哥一愣，萍兒緊接著掀起毛線衣，露出了雪白的腹部。

突然呈現在哥哥眼前的景象讓他一下子驚呆了，只見萍兒的腹部刺著一條黑色的蝎子，和她那白嫩細膩的皮膚形成強烈的對比，異常觸目驚心。那蝎子的兩只大螯張開著，一左一右，好像發現了獵物似得，身體兩側的八只細足朝上，隨著身體的抖動，似乎在往上爬。更讓哥哥不能接受的是，蝎子那恐怖的尾刺向左彎曲著，前端的尖刺被點上了朱砂色，仿佛剛狠狠的螫了一下少女那花骨朵般的身子，鮮血正從傷口處往外滲出來。

萍兒走近哥哥，握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神平靜的象一潭秋水，看不到里面有任何的波瀾。“這是華子的手筆，你相信嗎？”

哥哥頓時驚訝地張開嘴，手里的筷子也掉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