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蘇州

淘淘的生日后，哥哥和小思回單位上班。小思和哥哥鬧了幾天，哥哥越是解釋在外面酒喝多了，女人的天性讓她越發懷疑丈夫對她隱瞞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哥哥在單位的應酬本來很多，以前每次出去吃飯前，小思都要叮囑丈夫不要把酒喝多了?，F在可倒好了，十有八九醉醺醺地回家，小思剛說上兩句，哥哥惱羞成怒之下便會拍桌子、扔東西。小思知道哥哥變了，變得讓她完全認不出來這個在一起生活了五年的男人的真正面目是什么？

元旦放假，哥哥從家里不辭而別，陪著萍兒和陳老板去了九華山。萍兒恢復記憶后，和養父推心置腹地談了自己今后的想法，她信誓旦旦地說：“爸，我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這么一個親人，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一直在家陪你到老”。

陳老板語重心長道：“萍兒，爸一直苦苦撐了這么多年，就是希望你以后能過上無憂無慮的好生活。你和大偉的事情我也知道，但他早已是有家有口的人了，爸勸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自己的終生大事”。萍兒聽了，始終默然不語，陳老板嘆嘆氣，也不再說什么。

三個人在九華山游玩了兩天，陳老板在天臺寺為萍兒還愿，當場捐了五千元。寺廟的主持釋慧照聽說了這件奇緣，親自在禪房接見了他們，并向他們贈送了幾本佛經?；貋砗?，萍兒除了幫助養父處理石子廠的事務外，其余時間便在誦讀佛經中度過。

哥哥也帶回了一本《釋迦牟尼佛傳》，他在內心為自己懺悔，茫茫蒼穹中，誰是哪個最終能夠將他從情天苦海中救贖出來的現世菩薩？

九八年的早春，哥哥意外地收到一封信，信的內容只有寥寥十幾個字，“阿楓正月十八在潛川賓館舉辦婚禮，恕不署名”。哥哥百思不解，不知道寫信的人出于什么動機，他反復研究了筆跡，始終沒能確定出寫信人的身份，于是放棄了去赴宴的想法。

阿楓的婚禮邀請了許多當年的高中同學，賓客的名單都是阿楓和阿強在一起商定的，兩人心知肚明，沒有把哥哥列進去。哥哥在同學的圈子中消失已久，但是阿楓婚宴上大馬喝醉后的幾句酒話，卻鬧得阿楓和阿強當時非常尷尬。阿楓和阿強的婚事一直進展不順，哥哥和小青的事情在同學間傳得沸沸揚揚，阿楓聽在心里不是滋味。

小青之死出乎大家的意料，阿楓自此之后更是覺得有愧于哥哥，阿暉對阿楓說了，“是你的放棄導致了哥哥的墮落”。阿楓給哥哥寫得最后一封信里說道：“你是我今生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戀人”，那封信哥哥一直保存到阿楓結婚后才燒毀了。

那年，是哥哥的三十歲生日，單位安排他去江蘇調查異地安置人員健康狀況。哥哥從皖北到蘇北，然后從南通渡江到蘇南，一個人走了十幾個縣市，最后一站是蘇州。哥哥臨行前，特意回小城買了幾簍潛川的特色點心小紅頭和兩小筒名茶白云春毫，背著它們走了上千里的路程。

囡囡上高中后，出落得越發水靈，父親的身高遺傳給了她，一米六八的個子在女孩子里面出類拔萃。囡囡的性情開始變得內向了，羞澀了，盡管每天上學都要從哥哥家門前經過，她也只是偷偷瞅一眼，很少停留過。偶爾一兩次，囡囡在路上遇見哥哥抱著兒子，老遠地就避到一邊，故意和同學們打打鬧鬧地說話，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囡囡時常上晚自習回來后睡不著覺，一個人躺在房間里癡癡地想心思。班上有不少同學在私下里交朋友、談戀愛，她也收到許多男同學寄來的求愛信，幾乎想都沒想地就給他們退了回去。同學們背后給她起了個“冰美人”的外號，她聽了一笑了之。

睡不著的時候，囡囡便翻看以前的舊日記。日記里，哥哥帶她做游戲、爬冶父山、逛柳樹埂，哄她笑、逗她樂，隨意她在他的懷里戲耍、哭鬧和撒嬌。她喜歡哥哥背著她在田間散步，或者是把她抱在懷里來回轉圈圈，這些都是遠在外地工作的父親從來不曾帶給她過的。大姐出嫁，二姐出遠門一去不歸，囡囡的心思無人傾訴，于是全部寫在了日記里。

囡囡的學習成績一直非常優異，接到高校錄取通知書后，她和幾個要好的女同學一起去爬冶父山。當她站在老虎洞前，重又看到當年哥哥在竹子上為她刻的名字時，一陣莫名的傷感涌上心頭，不知不覺間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女伴們看到哥哥的名字后，和囡囡相互擁抱在一起，輕輕地唱起了電影《小花》里的插曲“妹妹想哥淚花流”。

囡囡是大姐送到蘇州大學報到的。蘇州是個美麗的江南水鄉，城市里分布著幾十處古代的園林和歷代名人故居，古老的小橋流水人家在這里遍處可見，囡囡經常在下午放學后去觀前街逛小吃一條街，等到天黑了吃幾塊蜜汁豆腐干和一碗鱔糊面才回到校園。

在蘇州的大半年里，囡囡沒指望家里會來人看望她。那天中午，當宿舍樓的管理員來寢室叫她接電話，說有位來自安徽的警察同志在樓下傳達室等待她確認身份時，囡囡躺在床上弄得莫名其妙，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還是睡在對面的阿月跑了出去。阿月一會跑回來，在門口就叫開了，“囡囡，你的大偉哥來看你來了！”囡囡聽了，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用手把頭發簡單理了理，然后忙不迭地跑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