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陣子上班總是無精打采,和他一個科室的郭峰、陳宇是最近幾年剛分配來的大學生,他們對哥哥的才氣和為人非常敬佩。郭峰的兩個同學來造紙廠看望他,晚上在飯店聚餐,郭峰邀請哥哥和陳宇去陪席。哥哥歲數最年長,大家站起來敬他酒,哥哥是酒逢知己精神爽,很爽快地同他們杯來杯往的喝個不停。幾個人酒喝得東倒西歪,從飯店回到郭峰的寢室,寢室里只有一張床,沒辦法睡覺。哥哥酒酣興高,揮手說道:“兄弟們今晚別睡覺了,到我家里打麻將去。”
大家對哥哥的建議拍手叫好。哥哥家離郭峰住的地方并不遠,幾個人踉踉蹌蹌的走過去,哥哥掏鑰匙開門,陳宇奇怪地問道:“嫂子晚上不在家?”
“她天天晚上泡在麻將桌上,不到午夜后是不會回家的”,哥哥打開燈,郭峰意味深長地說:“偉哥啊,那你不是天天在家守空巢嗎?”
陳宇聞聽哈哈大笑起來,說:“這還不簡單,有咱們兄弟來拯救老大啊!我們倆是光棍漢,嫂子平時沒時間陪老大,老大也是寂寞難耐,不如我們再找一個配成四方,以后沒事就修長城,大家皆大歡喜!”
“這個主意不錯,財務部的汪冰和總經辦的大劉都是合適人選”,哥哥接著說:“無事生非,找個事情做,咱們兄弟以后前程無量了。”
郭峰對哥哥家的大理石臺面的方桌特別感興趣,出牌的時候總是使足勁在上面“啪”的一聲摔一下,哥哥摸了一牌杠上開花,自然當仁不讓的摔得更響。
小思散了牌局,離家老遠就聽見家里的喧嘩聲,覺得非常奇怪。推開院門,看見客廳里面烏煙瘴氣,哥哥他們幾個人嘴里刁著香煙,一邊打牌一邊說著葷段子,喝過酒后的人嗓子發干,嗓子里老有痰,也不管在別人家里,隨口就吐在地上。小思心里那個氣啊,當著客人的面不好發出來,還得強裝笑臉,上去打招呼。
“喲,嫂子回來了,打攪你休息了,”陳宇站起來客氣地說。
“沒關系,你們玩,我也剛散場,”小思故意白了哥哥一眼,“家里不是有蘋果嗎?你也不曉得拿出來給他們解解酒。”
郭峰笑著說:“偉哥只顧著杠上開花贏錢了,哪里還有時間?”
小思半信半疑地說:“你們騙我吧!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開到杠上開花了,他有那么好的運氣?”
哥哥得意洋洋地說:“杠上開花算什么?興許我還要開天和呢?”
小思看見哥哥的面前堆了一疊鈔票,估計他是贏錢了,這才樂呵呵去洗蘋果,用開水燙了下,每人發了一個。
哥哥說:“你先去睡覺吧,今晚我們兄弟幾個玩通宵。”
不知不覺已到了凌晨五點多,屋外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公雞報曉聲,幾個人開始哈欠連天。小思早早爬起來,到廚房熬稀飯,客廳和臥室只隔了一道墻,哥哥他們折騰一宵,她半睡半醒地根本沒睡個安穩覺。
高壓鍋熬稀飯快,不到半小時燒開了。小思招呼大家吃早飯,家里有腌制的豆角和蒜子,幾個人熬夜后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每個人就著咸菜都喝了兩大碗稀飯。
郭峰他們打招呼走了,小思打掃客廳衛生,哥哥看時間六點剛過,于是趁機躺到床上打盹去了。小思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下可好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以后咱夫妻倆成麻將專業戶了,不給人家笑死才怪!”
那以后,哥哥把書丟了,三天兩頭和郭峰、陳宇、大劉、汪冰他們幾個玩麻將。大家非常自覺,打牌在每家輪流直轉,下午下班后先打一小圈,吃完飯后再打三大圈,打完結束散場。
郭峰和陳宇都還在談對象,平時吃單位食堂,遇到打牌了就在飯店請大家吃飯,哥哥和大劉、汪冰則在自家做飯吃。哥哥和小思商量,“郭峰和陳宇工資也不高,現在又在談對象,每次去飯店我看他們也吃不消。不如這樣吧,咱家還有塊小菜地,蔬菜基本上不要去市場買,他們打牌只是吃飯,對菜沒講究,以后我們多做幾次東好了。”
小思沒言語,哥哥接著說:“這半個月我手氣好,贏了好幾百塊錢,和你五五分成,那一半就算作吃飯資金。”
女人大多經不住金錢的誘惑,喜歡貪玩的小思是那種極容易滿足現狀的人,她對生活的要求不高,不太愛打扮,穿著也不是很講究,能有一個安穩的家和一份固定的收入是她最大的心愿。對自己的丈夫,她別無所求,只要早出門晚回家,不要在外面和其他女人鬧出花邊新聞來,不管做什么一概不管。
哥哥私自去襄樊看望虹后,小思開始關注起丈夫平時的行蹤,看他除了上班便是在家看書,也沒發現什么異常。自己出去打牌,牌友們偶爾和她開個玩笑,“你家老公是個知識人,看上去那么斯文,你還擔心他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小思天天晚上在外面打麻將,哥哥樂得一個人在家清閑,只要一日三餐有飯吃,脫下來的臟衣服有人洗,他懶得為了個人習性的事和妻子爭吵不休。現在社會的婚姻,大多數家庭都是不幸福的,《青春之歌》作者楊沫的前夫張中行,在自己的妻子眼里曾經是個胸無大志,沒有革命理想,耽于小家庭生活安逸的落后男人。張中行在古稀之年,連續出版了多部著作,在《人生論》里他這樣寫道,好的婚姻可遇不可求,有了愛情并不意味著婚姻一定圓滿幸福,世上的夫妻只有極少數能做到夫唱婦隨,絕大多數都是互相容忍著在一起過日子,另有一部分實在忍無可忍便散伙了事。
小思和哥哥的婚姻屬于那種絕大多數的類型。小思覺得大凡女人必須有個屬于自己的小家,不管幸福不幸福,家庭的那種形式對她非常重要,如同遮風擋雨的房屋,至少能提供某種意義上的庇護。所以婚姻要從一而終,家庭要維護一輩子。
哥哥的想法和她卻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