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邂逅

淘淘接回家后，哥哥承擔起了大部分的家務，買菜、做飯、洗衣服，這一切忙中有樂。青工樓上住家多，這幾年，許多青工陸陸續續結婚，單位沒有那么多房子，所以都暫時安家在這里。白天，小思抱著淘淘這家逛到那家，有人接過去順手抱抱，她趁空回家揀菜、打掃衛生，好讓哥哥盡量少做一點家務。

淘淘白天玩興了，晚上喜歡鬧夜，哭起來沒得歇，必須抱在懷里一邊抖著一邊拍著，“嗯嗯唧唧”才睡著。這邊剛放到搖床上，那邊眼睛一睜又開始哭起來，哥哥睡不到覺，有時急了，就在他小屁股上狠狠拍一下，小家伙哭得更兇了。小思心疼了，就跟哥哥吵，說你個大男人，怎么拿吃奶的孩子撒氣？哥哥無可奈何，便把淘淘往她胸前一丟，說也奇怪，小家伙一旦到了母親懷里，不哭也不鬧，馬上睡著了。

于是，淘淘開始不睡搖床，晚上就睡在哥哥和小思中間。有一天晚上，兩個人睡死了，淘淘把尿不濕蹬掉了，一泡尿將蓋被和兩床墊絮撒了個透濕。哥哥氣得直齜牙，深夜爬起來換被子，將尿濕的被子拿到煤爐上用火烤，烤得兩間屋子都是騷哄哄的味道。哥哥后來想了個好辦法，將一床舊棉被拆了，做了十幾塊小棉墊，晚上墊在淘淘屁股下，再加上尿不濕，即使尿濕了大不了換一塊。

淘淘半歲的時候，被奶奶接回了縣城，小思恢復正常上班。兩個人每周六回城，周一再趕早回單位上班，不知不覺，淘淘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了。

歲月荏苒，轉瞬已是九七年的深秋，淘淘兩周歲生日前，哥哥和小思帶著他去新開業不久的繡溪園商城買新衣服。逛到二樓一家童裝店時，哥哥牽著淘淘在過道上玩耍，小思到里面看衣服，年輕的女店主連忙上前招呼。哥哥聽著那聲音熟悉，回頭一看，正好和小華的眼光碰到一起。

小華兩個月前剛從福建回來，在外面闖蕩的幾年里，手頭有了幾萬塊錢的積蓄。于是，租了一間門面，自己單獨開了這家童裝店。她的打扮依舊時尚，發型是時下最流行的爆炸式，頭發染成七彩的，紫色的眼影，兩邊耳朵上戴著一對心形水晶吊墜，上身是束腰的玫瑰紅皮夾克，下身黑色皮裙，雙腿穿著黑色緊身褲，一雙白色的漆皮長馬靴。在哥哥眼里，她的這身裝束和時令怎么看怎么不協調，小華眼神曖mei的朝他瞟了兩下，然后和小思搭訕起來。

小思對那份水晶吊墜十分喜歡，用手摸了一下，問小華，“你這耳墜在哪買的？”

小華答道：“從福建那邊帶回來的”。

哥哥心里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么多年來，他對小華的行蹤一無所知，三、四年前只是聽囡囡說過，她二姐一年到頭很少往家打過電話，沒有人知道小華究竟在外面做什么。

和小華的邂逅，使哥哥平靜已久的內心又泛起了些許的漣漪，他不知道，這件事對自己意味著什么？更讓他擔憂的是，按照小華的個性，她肯定還要來找自己的，如果讓小思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那些舊事，后果又會是怎樣的？

小思看中了一件黃色的絲棉襖，叫哥哥把淘淘抱進店里試衣服，小華好象這才剛剛看見哥哥，故作驚訝地叫道：“這不是大偉哥嗎？你兒子都長這么高了，看上去和我大姐的孩子差不多大吧”。

哥哥微笑著，對小思介紹道：“這是我高中同學夏大華的妹妹小華，就住在我們家的上街”。接著問小華：“聽說這幾年你都在外面打工，什么時候回來的？現在自己開店當老板了，真的長能耐了！”

小華說：“回來沒多久，我又沒有正式工作，只能開店掙點生活費啦”。她轉身親熱地又拉住小思的手說：“那我應該稱呼你嫂子了，這件衣服就算我送給寶寶的見面禮吧！”

兩個人拉了又拉，小思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哥哥站在旁邊沒有動彈。小思叫淘淘喊“阿姨”，小華抱過來，在他臉上連親了幾口，開玩笑地說：“寶寶真會長，把你們倆人的優點全繼承了，比大偉哥帥多了”。

淘淘看到她的頭發五顏六色地好看，伸手要去抓，小思趕緊把他抱回來，笑著說：“阿姨這么漂亮的頭發，別讓你給抓亂了”。

哥哥說：“華子，謝謝你了，我們先回去了”。

小華站在過道的扶手前，看著哥哥的背影，心里一陣酸楚。六年了，那個舊日的哥哥幾乎沒有變樣子，只不過似乎長胖了些，那眼神略顯倦怠，神情有些蕭瑟。回到久別的小城后，她從大姐那知道了哥哥這幾年的大體情況，大姐多次叮囑她，“哥哥現在是干部了，小思為他養了兒子，你以后別再去找人家了”。

姐妹倆幾年沒有談過心，大華一直不主動去問妹妹在外面的遭遇，但是當她一眼看到妹妹眼角過早出現的細皺紋時，已經或多或少猜測出妹妹生活的放蕩無羈。大華在單位分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樓房，她和吳剛結婚比哥哥只相差幾天，吳剛知道她的心思，哥哥不結婚她永遠不會死心。外婆病危時，大華打電話給妹妹，說外婆這么多年來一直放心不下她，小華這才匆匆回來了。

小華趕到家時，外婆已經去世了，臨走前她將兩張發黃的照片交給大華。大華和小華姐妹倆終于第一次看到了她們父親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