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新裙子

哥哥走后，囡囡溜進二姐的房間，二姐躺在床上正在看雜志。“二姐，今晚我和你睡，”囡囡擠到二姐身邊，“哥哥下午送

你什么東西啦？”

二姐斜了她一眼，說：“別胡說，哥哥怎么會送我東西？”

“我都看見了，你回來時手藏在后面，哼，想騙我。”

二姐氣惱的把書一丟，兩手捉住囡囡的雙肩，來回搖晃，兇

巴巴的說：“你個小丫頭，真煩死人，老是摻和大人的事。”

囡囡不依不饒，“你不說，我和大姐說去。”

“你敢，你要是說了，哥哥也不喜歡你了。”

囡囡睜大眼睛看著二姐，馬上討好的對二姐嬉笑，說：“好姐姐，給我看看，我又不要。”

“小華、囡囡，你們兩個還不睡覺，幾點了，”媽媽在屋外叫。二姐“噓”了一聲，伸手關了燈，小聲在囡囡的耳邊說：“上次哥哥喝醉酒，答應給我買的新裙子。”

“那你把燈開開，讓我看一下。”

“明天再看，要是給大姐知道了會生氣的。”

“不行，我非要看，不看我睡不著。”

“好了，好了，只看一眼，馬上關燈。”

二姐打開燈，掀開床頭的草席，拿出一件雪青色的吊帶長裙。

囡囡用手摸了摸，料子柔和和的，裙子的前襟繡著一朵淺黃色的花骨朵，她問道：“哥哥還會給女孩子買衣服？”

二姐緊接著關了燈，對囡囡說：“哥哥還會畫時裝呢。”

囡囡問：“什么是時裝啊？”

“時裝就是女孩子穿的時髦衣服，懂不懂，不懂也睡覺吧，明天我要上早班呢。”

二姐不一會就睡著了，囡囡睜著眼看著窗外的黑漆漆的天，心想，哥哥對二姐好像比對我還要好。

囡囡睜開眼，太陽已經曬到屁股了。二姐和大姐都上班去了，外婆從街對面的舅舅家過來了，給囡囡做早飯。囡囡喜歡吃菜泡飯，外婆在院子里的墻腳下種了一塊小白菜，吃的時候挖幾棵，方便的很。

囡囡吃飯的時候，哥哥來了，小姐姐也來了。哥哥對囡囡的外婆說，我們中午在外面吃飯，囡囡下午我送回來。

哥哥的自行車停在門外，是那種永久牌載重的。小姐姐坐在后座上，囡囡做前面的大杠。哥哥在大杠上裝了塊平板，這樣囡囡坐上去就不杠屁股了。

哥哥推著自行車出了巷子，上街到下街是個斜坡，哥哥騎上來，不用腳蹬，自行車飛快的向前飛去。

過了西門吊橋，就進城了，街上的行人明顯多了。哥哥把鈴鐺按的脆響，騎車在人群里穿梭。到了塔山旅社，哥哥下車，在水果攤買了蘋果和葡萄，又到小店買了礦泉水和面包。

囡囡在車上，小姐姐就告訴她，哥哥今天騎自行車帶她們去城外的冶父山游玩。囡囡長這么大，冶父山都沒去過。學校組織春游，五年級的才能去。媽媽和姐姐們平時上班，誰也沒時間帶她出遠門。

哥哥將買來的東西用一只大塑料袋系好，放在車前的車欄里，站在路邊不急著走。小姐姐對囡囡說：“哥哥還要等人，今天他約了好幾個朋友一起去。”

囡囡問哥哥幾點了，哥哥看看手表，說：“九點準時出發。”

說著，哥哥身邊停了幾輛自行車，男男女女的有十幾個人。有個人手里還提著一只錄音機，放著費翔的《一把火》。

哥哥手一揮，七、八輛自行車排成長隊，向城東北的公路上駛去。有個大姐姐和哥哥說笑，“三哥，怎么你又認了這么小的一個干妹妹。”

“去，別胡說，”哥哥說，“這是大華的小妹。”

小姐姐和那些大哥哥、大姐姐都認識，他們和小姐姐說話。有個哥哥問小姐姐，“你大哥這幾天跑哪去了？”小姐姐得意的笑著，說：“問我大哥去，我不知道。”

旁邊有人搭腔：“阿慧，怎么樣，老三點子多，老三的妹妹也不簡單吧。”

囡囡兩手扶在車把手，哥哥低頭說：“不要把手指放在彈簧那地方，小心夾到手，就放我手上。”

囡囡答應著，對哥哥說：“昨晚我看過二姐的新裙子了，好漂亮。”哥哥說：“你二姐沒說什么吧？”

囡囡說：“二姐把新裙子藏起來，先是不給我看，后來我說要對大姐講，才又給人家看。”

哥哥小聲說：“囡囡，這事真不能讓你大姐知道，你大姐昨晚還在問我上次喝醉酒的事情。”

囡囡點點頭，撅嘴說：“我曉得你們大人的事，鬼鬼祟祟的，就像躲貓貓。”

哥哥聽了哈哈大笑，小姐姐在后面掐了一下囡囡的屁股，開玩笑的說：“你不是也會給你二姐打掩護的嗎？”

囡囡聽了也笑起來。“囡囡，看到山上的廟了嗎？”哥哥問。

“早看到了。天晴，我在學校的樓上就能看到，”囡囡說，“小姐姐，你以前沒來過嗎？”

“我都爬過三次冶父山了，就是沒在山上吃過飯，今天中午不要回家了，野餐都好啊。”小姐姐說。囡囡聽了也覺得，天天上學后就回家，實在沒勁，天天在家吃飯也沒勁，老是吃大姐燒得那幾個菜，都吃煩死了。

第8章冶父山

大家一邊行路一邊說笑，轉眼到了山腳下。山腳有片苗圃，石頭圍墻里面栽滿了小樹苗。哥哥停下車，囡囡自己跳下來，哥哥說：“今天真的鍛煉身體了，這兩個小東西都不輕。”

有個哥哥走過來，眨著眼說：“比阿楓輕吧，去年你不是帶她騎了兩個來回。”

旁邊穿藍裙子的一個姐姐在那人肩上打了一巴掌，斥道：“就你話多，老三上次在黃陂湖阿娟家酒喝多了，也是你造的事。”

那個哥哥尷尬的走開，哥哥說：“小蘭，阿中，你們都歇菜吧，陳谷子爛芝麻的事老說，也不嫌煩。”

小姐姐牽著囡囡往山路上走，前面有處池塘，水里游著幾只大白鵝。塘邊幾株大樹，十幾米高，枝葉茂密，下面一大片蔭涼的地方。

二十年后，囡囡回小城探親，發現池塘邊新建了許多寺廟。她問哥哥，“這就是那個林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捐善款修的實際禪寺？”哥哥說：“為什么人總是在臨死前才看破一切呢？”囡囡牽著哥哥的手，哥哥的手永遠是那么柔軟、熱乎。她看著哥哥的臉，和二十年前也沒什么兩樣，只是多了一些滄桑和冷峻。哥哥后來招干，穿上了制服，因為工作關系經常出差。有一年，哥哥去蘇州大學看她，給她帶去家鄉的特產白云春毫茶葉，還有幾簍小紅頭。同寢室的女友羨慕死她了。

哥哥和一個穿紅裙子的姐姐走在一起，他叫她小青。小青問哥哥：“阿楓在望城學院，離你上班的地方不過兩小時路程，你怎么就不常去？”

“人家現在是大學生了，我一個窮工人去顯眼啊！”

“你上次去，她不是和阿暉陪了你一天。后來，她不過接了阿強一個電話，你就甩袖子走人，也太不象話了，”小青說著，碰了一下哥哥的手，“你還真和大華好啊？她那脾氣，過去在班上沒幾個人愿意和她一起玩的。”

哥哥有一會不說話，小青又說：“前兩天你去缺口干什么？”

哥哥說：“這事你怎么知道？”

小青神秘的說：“別忘了，化肥廠的阿武可是我小弟，他昨天打電話給我，說在缺口街上看到你和一個女孩子走在一起。”

哥哥小聲說：“我怎么干什么事都有人知道？”說著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右臉，“唉，都是這青記的好處。”

小青接著問：“那個女孩是誰？老實交待。”

“你還不知道，高三那年期中考試，我們和初三年級換考場。有個初三的女生拿了我的筆記本，”哥哥說，“她現在轉學到缺口中學，我是看她去的。”

“是她啊，我說呢，”小青繼續說，“你不是經常和小華泡在舞廳嗎？”

“誰說的？”哥哥有些惱火，“小華上次抓爛人家的臉，她再去舞廳，沒幾個人敢請她跳舞，非要拉我去陪她跳，我也沒辦法。”

小青“嘿嘿“的笑著說：“你可別腳踩幾只船，特別是人家那兩姐妹。”

哥哥緊走幾步，把小青丟在了身后。

囡囡和小姐姐走在人群中間。在池塘邊，小姐姐把葡萄都洗干凈了，兩人一邊走路一邊吃個不停，不時有大哥哥大姐姐從她們手里故意搶去幾顆，逗她們樂。穿過一片杉樹林，前面有座小橋。囡囡看見橋下的溪水里游著許多小魚小蝦，快活的叫起來。她和小姐姐就穿著涼鞋下到溪水里，溪水好涼啊，冰的真舒服。

哥哥看見，叫囡囡，“你們快上來，山水寒氣重，這樣容易生病的。”小姐姐跑上去了，囡囡不情愿，哥哥從橋上直接跳下溪邊，一只手就把囡囡抱起來。

旁邊的哥哥姐姐們哈哈大笑。囡囡氣鼓鼓的說：“我要抓小魚小蝦。”

哥哥柔聲說：“下山時我幫你們抓，現在又沒瓶子裝。山上還有更好玩的呢。”

小姐姐說：“是啊，囡囡，山上觀音石邊上的池塘里還有小娃娃魚呢。”

“真的，不是騙我吧，”囡囡不相信。

哥哥說：“別說娃娃魚，四腳蛇也多著呢。”

囡囡睜大眼睛，她在圖畫書上看過四腳蛇的照片，那小玩意扁扁的頭，長長的身子，一條長尾巴，四只小腿，比壁虎大不了許多，身體的顏色草黃色，眼睛大大的、鼓鼓的，非常討人喜歡。

小姐姐拉起囡囡的手，說：“走快點，前面就是石階路了，拐過三個彎，就到山頂了。”

石階有點陡，左邊是山坡，右邊是懸崖，下面溪水嘩嘩的淌著。山坡上生滿了雜樹和花草，小鳥躲在里面啾啾的叫著，時不時飛出一只，嚇得囡囡心里一跳。上高中時，囡囡和同學們經常在星期天騎自行車去冶父山散心，那時，山上的溪水基本干枯了，樹木也沒過去茂密了，早已和童年時的印象相差許多了。

哥哥的人緣非常好，十幾個人和他都說的來。囡囡問小姐姐，“我大姐說，哥哥在學校時成績好好，后來，哥哥怎么沒有考大學，去當工人呢。”

小姐姐說：“媽媽經常說，哥哥就是和他一幫朋友玩成現在這樣。天天不是打球，就是打架，又抽煙、又喝酒，還談女朋友，學習怎么能學好。”

囡囡說：“是這樣啊，那哥哥不是小痞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