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吉他

囡囡的暑假過得有滋有味，門口的小玩伴們見了她，都說：“囡囡，有個哥哥幸福死了，整天都看不見你人影子”。有時睡覺前，囡囡趴在床上想，如果晚上哥哥能在旁邊陪著我，每晚給我講個故事，那該多好啊，即使做了噩夢，我也不會哭了。

有一天，大姐和二姐都在家休息，囡囡看看日歷，原來那天是禮拜日。大姐對囡囡說：“明天哥哥要回去上班了，我想著給他買個吉他，這樣哥哥晚上沒事時，就可以打發打發時間了”。

囡囡說：“好啊，我們等會上街去”。

大姐問二姐：“小華，你今天上什么班？”

二姐愛睬不睬的說：“大夜班，上午我沒空，我要去理發店洗頭”。

大姐拉下臉，對囡囡說：“我們走”。出了門，大姐說：“陰陽怪氣的，背著我做的事，以為我不知道，遲早找她算賬”。囡囡不解的看著大姐，心想，姐姐們弄不準又要吵嘴。

走到哥哥家門前，囡囡說：“我要喊小姐姐一道去”。大姐狠狠拽了她的手，說：“哥哥在家收拾行李，你別去搗亂”。

囡囡聽了，不再言語，離開大姐遠遠的，自個走著。

到了下街的朱祠巷口，大姐去叫米老鼠。米老鼠的真名叫吳月美，個子不高，瓜子臉，皮膚黑燦燦的，一雙眼睛忒小，看人總是瞇著眼。囡囡有次對小姐姐說：“米老鼠長的一點不漂亮，和我二姐比啊，一個是天鵝，一個是癩蛤蟆，還好意思叫月美啊”。聽得小姐姐差點笑斷了腸子。

過了西門吊橋，米老鼠在橋頭的水果攤買了一些桔子，三個人邊走邊吃。米老鼠對大姐說：“我找你借李清照詩詞選，你說送給大偉了。呵呵，昨天我去他家，他把書直接又送給我了”。

大姐聽了，把手中的半個桔子朝米老鼠扔去，氣鼓鼓的說：“你工資拿得比我還多，一本書都買不起”。

“那可是人家送我的，自己買多沒意思”，米老鼠嬉笑著說。

囡囡知道米老鼠在戲耍大姐，她聽小姐姐說，哥哥從小喜歡看書、買書，從來不借書給別人。上高中的時候，哥哥去工會圖書室偷一本自己沒有的好書，差點給人家逮著了，嚇得他以后再也不敢去那里露面。

大姐有個怪脾氣，走路喜歡靠街邊走。有一次，她同哥哥、大姐一起上街，哥哥和她走街心，大姐走街邊。哥哥后來說了一句“是不是看我別扭啊，避我那么遠”，大姐氣得半天不講話。

囡囡很少看見哥哥和大姐親熱，倒是二姐和哥哥有些粘粘糊糊，二姐不避著哥哥，時常往哥哥身上蹭。囡囡不喜歡二姐，覺得二姐和他搶哥哥。

米老鼠問大姐：“去哪家商場？”大姐說：“百貨大樓和貿易中心我都去了，沒有吉他賣，只好去金剛寺商場看看”。

金剛寺是小城中心地段的一處寺廟，始建于五代時，是吳王楊行密舍宅修建的，距今已有近千年的歷史。后來，前面的建筑拆建成仿古的兩層閣樓式大型商場，只保留了后面的一棟大殿。

金剛寺右臨新華書店，囡囡那次跟哥哥去書店買字典，還到里面去轉了一圈。商場二樓賣文化用品和服裝，囡囡想了想，記得好像還真有吉他賣。

上了二樓，正對樓梯口的柜臺后果然掛著幾把吉他。囡囡看上面貼的標簽，價格都在一百多元以上。大姐要營業員拿了一把，隨手撥弄了幾下琴弦，聲音清脆悅耳。

營業員是個中年女人，長得胖乎乎的，一笑臉頰上兩個大酒渦。她對大姐說：“這是國家名牌產品紅棉吉他，廣東生產的，你要現在買，可以打九折，另外還贈送兩套備用琴弦和一個金屬指套”。

米老鼠在一邊說：“這么貴，大偉又不會彈吉他，買它做啥？”

大姐沒理睬，掏出錢包，把錢付了。胖女人開了一張發票，對大姐說：“三個月保修，壞了可以拿來調換“。

三個人出了商場，大姐說：“我去新華書店看一下”。米老鼠搖著頭說：“我真服了你了，還去給他買書啊，搞一條龍服務”。

到了書店，大姐問營業員：“有沒有吉他彈奏方面的書”。營業員轉身在書架上尋找，取了一本遞給大姐，大姐付了款。囡囡順手拿過來，翻了翻，里面有許多一條一條的橫線，中間還標著大大小小的數字和符號，根本看不懂。

大姐把買吉他的發票夾在書中間，叫囡囡拿好。米老鼠說：“現在沒事了，該回去了吧”。

大姐說：“別急著走，我們一起去大偉家”。米老鼠瞇著小眼睛眨了幾下，緩緩的說：“好吧，做好人就做到底吧”。

第十六章紀曉嵐

哥哥走了三天，意外的在禮拜四回來了。那天上午突然變天，大風狂作，電閃雷鳴，驟降暴雨，天空亮的刺眼。囡囡膽小，躲在外婆懷里，外婆笑著說：“這有什么好怕的，夏天‘打暴’就是這樣，過不了半個小時，雨過天晴，還能看到彩虹呢”。

正說著，又是一道閃電，好像就在院子里的大樹頂上炸開了，整個房子都在震動。囡囡嚇得“媽呀”一聲，把頭鉆進外婆的懷里。

外婆說：“今天還真怪呢，這閃電老是在附近炸，按照過去的說法，雷公每年到四處巡游，發現妖怪禍害人間，他就要用雷公錘把妖怪砸死”。

囡囡顫聲說：“真有妖怪啊，外婆，你別嚇唬我了”。

“哪有妖怪，外婆說的可不是古話嗎？我活了六十多歲，從來也沒看見過妖怪啊”。

囡囡這才放心了，走到窗戶前，發現外面的雨已經越下越小。這時，院子的門“嘎吱”一聲，進來一個人。

囡囡一看，高興地喊起來，“外婆，哥哥來了”。

哥哥進了門，頭發淋了雨，有點濕，囡囡去拿毛巾幫哥哥擦頭發。外婆笑呵呵的說：“我家囡囡會心疼人了”。

哥哥問囡囡：“還有幾天要開學，暑假作業做完了？”

“早做完了，我還多寫了幾篇作文呢，哦，不是作文，是日記”，囡囡說：“我昨天給小姐姐看了，她說我寫的還像那么回事”。

外婆問哥哥：“這才走幾天，怎么又回來了？”

哥哥說：“回去就調單位了，到新廠子報過到，現在住集體宿舍，三個人一間。工作還沒分配，要等到下個禮拜一”。

外婆說：“沙湖那地方蠻大的，圍墾前是片大湖，解放那會兒，姥山灣還經常有土匪搶劫過往的商船呢”。

哥哥說：“新廠子就在姥山灣對面，那里有山有水，風景挺美的”。

囡囡問：“離家遠嗎？”哥哥答道：“也不是很遠，那里就是車少，今天回來等了我一個多小時，到了塘串河還要轉車。早晨六點半出門，到家快十點了”。

正說著，大姐推門進來，看到哥哥“咦“了一聲，問道：“你今天怎么回來了？”

哥哥說：“放兩天假，下個禮拜一有可能要上三班倒了”。

大姐一連問了哥哥許多問題，囡囡看見哥哥臉上有些不大高興。外婆說：“大偉，中午在這吃飯吧”。

“不了，我去看看王老師”，哥哥轉身就走，囡囡一看跟了出來。

王爺爺正在書房里伏案抄東西，哥哥輕輕叫了一聲“王老師”，王爺爺抬起頭，“喲，走了沒幾天，又回來了，來，坐、坐”。

哥哥說：“您老在寫什么呢？”王爺爺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鏡，笑著說：“前兩天新買了本《紀曉嵐大傳》，看了幾十頁，發現有不少問題。我在修改有錯誤的地方，準備寫封信，給出版社寄過去”。

囡囡伏在桌上看，王爺爺寫字用的還是鉛筆，已經寫了三、四頁方格紙。

王爺爺說：“大偉，我老眼昏花了，腦子也跟不上了，你給我看看，有什么問題沒有？”

哥哥接過王爺爺遞來的方格紙，認真看起來，看了一會，哥哥說：“王老師，我記得《閱微草堂筆記》里，紀曉嵐的故居在虎坊橋，傳說是個兇宅，原本為雍正皇帝時征西將軍岳鐘祺的住宅”。

王爺爺說：“哦，我寫的是珠市口西路吧，那是它現在的名稱”。

哥哥說：“紀曉嵐故居后來被晉陽飯莊購得，主要建筑都改建成酒樓了，所以至今沒有設立專門的紀念館”。

“這一點我還真不清楚，下午再去圖書館查查相關資料”，王爺爺接著說：“我翻檢了以前的《文史知識》，只有兩篇文章介紹了紀曉嵐和他編纂的《四庫全書》”。

哥哥說：“我在雜志上看見一條書訊，《中國歷史大辭典》已經開始編纂了，估計兩三年之后就可以出書”。

王爺爺輕輕嘆了口氣，說：“我這身子骨越來越不行了，上趟圖書館要走四十多分鐘，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哥哥說：“王老師，您說哪里話？我喝酒都喝不過您，您老精神著呢”。

王爺爺呵呵笑起來，說：“囡囡，你真好福氣啊，以后多跟哥哥學習，長大了當個大作家”。

囡囡答應著，對哥哥說：“禮拜六我們報名，上二年級了”。哥哥摸了一下囡囡的頭，微笑著說：“好好學習，考上名牌大學，不要象哥哥這樣，當個工人讓別人看不起”。

哥哥和王爺爺打了招呼，落寞的走出小巷，囡囡站在后面望著哥哥的背影，一直等到看不見了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