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芭蕾舞

囡囡和小姐姐在一處向陽的山坡上采花，這里的松樹生的稀稀落落，草叢里卻開滿了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的花兒。映山紅小姐姐是認識的，早已過了花期，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枝上還殘留著敗色的殘花碎瓣。蒲公英細長的莖稈上繡球狀的絨毛，用嘴輕輕一吹，便飛上天空，猶如一朵朵小傘飄散開來。六月雪的小藍花雖然不起眼，但藏在雜草叢里，好像一只只小精靈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小姐姐摘了一手的野ju花，用根細草扎起來，囡囡采了幾枝野薔薇和梔子花，食指被刺扎了一下，滲出了一點血珠。她看到哥哥一人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后，便飛快的跑過去。跑近了，囡囡看見哥哥的眼睛睜大著望著天空，一動不動。她往地上一坐，把身子一下子偎依到哥哥胸前，哥哥一愣，問囡囡：“怎么了？姐姐欺負你了”。

囡囡把刺傷的手指伸到哥哥眼前，扎刺的地方已滲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血珠。哥哥趕緊把手指含在口里，用舌頭吸允了兩下。然后，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擠緊扎刺的地方，再用左手的指甲把小刺夾了出來。哥哥又用嘴吸允了一下傷口，說：“沒事了，不疼了吧”。

囡囡看看手指，傷口那里只有一個針細的紅點，不流血了，也不覺得疼了。小姐姐這時也跑過來，雙臉讓太陽曬得通紅，她對哥哥說：“飯都吃過了，這里好曬人，我們下山吧“。囡囡側(cè)頭看邊上，哥哥姐姐們成雙成對還在跳舞，一個個汗流浹背，衣服的后心都濕了一大塊，額頭上掛滿了汗珠，不由得開心笑起來。

哥哥從草地上站起來，走過去大聲的說：“我們先到觀音門那里庇蔭，你們不許玩太遲了“。隨手拿起兩瓶礦泉水，打開瓶蓋，遞給小姐姐和囡囡。囡囡把裝著四腳蛇的袋子趁機往哥哥手里一丟，和小姐姐首先往石階上跑去。

囡囡在樹蔭下歇息了沒一會，大伙兒都跟著上來了。小青邊走邊用手扇著風，喘著粗氣說：“一個個瘋得累死了，還是三哥曉得享清福”。

哥哥坐在石頭上，得意的微笑著，對落在最后的珠珠和大馬哥說：“你們兩個走快點，喝口水，我們準備下山了”。

哥哥對小姐姐說：“你和囡囡走路慢，你們倆先走，順著來時的路到廟門口等我們”。

囡囡問小姐姐：“他們說的‘芭蕾舞’到底是什么事啊？”

小姐姐看看囡囡，說：“你都聽到了，真是小鬼精”。

囡囡靦腆的吐吐舌頭，笑嘻嘻的說：“那你早知道了，我想聽你講講嘛”。

小姐姐回頭看看，哥哥他們沒有跟上來，于是對囡囡說：“我說了，你可不能再對別人講啊”。

囡囡點點頭表示同意。小姐姐才給她說了“芭蕾舞”的事情。

那時哥哥還在上初三，同桌是個叫蕾的女孩子，他們一直很要好。哥哥那時喜歡上課看小說，老師發(fā)現(xiàn)了便經(jīng)常故意叫哥哥起來回答問題，蕾在邊上輕聲的把答案說出來，哥哥也就一次次搪塞過去。時間久了，老師們都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秘密。于是，有一天，班主任把哥哥和蕾一起叫到了教務室。班主任非常生氣，問他們倆是不是在早戀，哥哥堅決的否認了，而且還跟班主任吵了一嘴。

回來后，班主任把哥哥和蕾的座位調(diào)開了。關(guān)于哥哥和蕾談戀愛的事很快就在學校傳開了。哥哥臉上有塊青記，有同學私下給他起了個“疤子”的綽號，“芭蕾舞”說的就是哥哥和蕾談戀愛的事。

囡囡好像有些聽懂了，她問小姐姐：“戀愛不就是兩個人特別好嗎，就像我和哥哥這樣吧”。

小姐姐用手指在囡囡臉上掏了一下，取笑她說：“你電視看多了吧，那是大人和大人之間的事”。

囡囡不好意思的扭了一下身子，接著問：“那后來呢？”

小姐姐繼續(xù)說道：“蕾初中畢業(yè)突然休學了，聽說上班了，哥哥就去找她，她也不再理睬哥哥。哥哥本來考上中專的，沒去上，到高中后就開始認識了現(xiàn)在這幫人。媽媽在家，他們都不敢常去的，怕媽媽說他們帶壞了哥哥”。

囡囡說：“怪不得哥哥沒考上大學，大姐原來對我說，哥哥以前成績好好的，每學期都是三好學生”。

小姐姐說：“是啊，爸爸把哥哥過去得的獎狀還保留著，有二十多張呢”。

囡囡問：“哥哥小學不也在河灣上的嗎？”

“是啊，那時他年年當班長，四年級時又當了少先隊大隊長，可威風呢。我們丁老師就是哥哥原來的班主任，經(jīng)常在課堂上夸他呢”，小姐姐自豪的說：“哥哥從四年級開始寫日記，寫到現(xiàn)在有二十多本了。他也叫我寫日記，說長大了再看看這些日記，會覺得小時候的事非常有趣”。

囡囡趕緊搶著搭話，“那我回去也寫日記，不就是作作文嗎，我一篇作文能寫一百多字呢”。

小姐姐聽了笑起來，說：“囡囡，你真好玩，哥哥喜歡的你就那么喜歡啊”。

第14章招干

下山時，太陽還掛在半空，走在林蔭路下，陽光稀稀疏疏的從枝葉間透射出來，地面上晃動著無數(shù)個圓圓的光影，好看極了。午后，山間安寧幽靜，小鳥在樹叢深處清脆的叫著，格外覺得悅耳。

到了山腳下，囡囡和小姐姐去水塘邊洗手，哥哥把小姐姐采摘的幾束野菊花插在自行車車頭上。哥哥說：“弟兄們，兩點多鐘了，不早了，我們回吧”。

大家紛紛騎上車回城，哥哥在最后面，不緊不慢的跟著。一路都是平坦的柏油路，下坡也多，一個多小時就到了老汽車站。

囡囡上高中時，汽車站搬到了小北門，正對著那條叫文昌路的老街。再過十年，她結(jié)婚后回來探親，老街早已改造成繁華的商業(yè)街，兩邊店鋪林立，一直延伸到東邊的陳老村。縣河上新架了大橋，沿著新河往西走，直達崗上大橋。她要哥哥帶她去小時候去過的那些地方，氣象站、喜鵲塘、汪圣廟、大眾窯廠、老鹽倉、劉家橋、繡溪、柳樹梗、移湖水庫，有的地方早已變了樣子，但有哥哥在身邊，記憶依然還是那么美好。

哥哥和大伙兒在體育場后門打招呼分手，騎車送囡囡回家。小姐姐在自家門口下車，囡囡到家剛剛過了四點。哥哥叫囡囡把四腳蛇放到院墻邊的菜地里，對囡囡說：“如果你大姐問你，你就說我和同學一起吃飯去了，晚上不過來了“。

囡囡“嗯“了一聲，覺得兩條腿有點疼，進了屋子往床上一躺，睡覺去了。

第二天，囡囡真的在家寫起了日記，二姐看見了，搶過去看。二姐邊看邊念，“哥哥在竹子上刻了我的名字，還有春子姐姐和哥哥的，我開心死了，在哥哥臉上親了一口”。二姐“呵呵”的笑出聲，囡囡真的生氣了，把手里的鉛筆往地上一扔，大聲叫道：“外婆，二姐欺負我了”。

外婆從院子跑進來，在二姐頭上拍了一下，說：“小華，你怎么又惹囡囡了，人家寫作文，你搗什么亂”。劈手把本子搶過來，又把二姐推到了房門口。

二姐還在笑著說：“我開心死了，在哥哥臉上親了一口”。

囡囡冷不防沖到二姐身邊，舉起雙手在她身上狠命打起來，一邊打，一邊惡狠狠的說：“哼，你昨晚和哥哥出去跳舞，我還沒告訴大姐呢”。

二姐一聽，馬上止住了笑，彎下腰，抱住囡囡說：“可不許你亂說，我們兩個說好的，不準反悔的”。

外婆問道：“你們怎么回事，我都給弄糊涂了”。

二姐連忙說：“沒事沒事，我和囡囡鬧著玩的”。

囡囡這才說：“誰叫你惹我”。二姐趁機出了屋子。

下午四點，二姐上晚班去了。囡囡到菜地看四腳蛇還在不在，找了一圈子，都沒有看見四腳蛇的影子。

快到六點，大姐下班回家。囡囡看見大姐手里拿著好幾本雜志。她翻了翻，有《讀書》《散文選刊》《隨筆》《博覽群書》，大姐說：“都是哥哥喜歡看的，我?guī)退洁]局買的”。

大姐問：“昨天到冶父山玩好了吧，我早晨上班你還在睡懶覺”。

囡囡點頭說：“回家才覺著累，在山上有那么多人，玩的從來沒有那么開心過”。

“肯定是他那幫狐朋狗友，還有小青她們幾個，是不是？”姐姐不屑的說：“都是考大學考不上的，除了吃啊喝啊，干不了什么大事的”。

囡囡說：“我覺得他們挺好啊，在一起就像家里人一樣”。

姐姐說：“好什么？去年招干前，哥哥和他們幾個跑到合肥玩了十幾天才回來，結(jié)果一個也沒考上。只有我和米老鼠達上分數(shù)線，你看我現(xiàn)在稅務局上班，多清閑”。

囡囡說：“哥哥不也上班了嗎？”

姐姐反駁她，“他是工人身份，我和米老鼠都是國家干部，懂嗎？我每個月工資一百多塊，還有幾十塊錢的獎金，哥哥不過才拿六十四塊錢”。

囡囡懂了，大姐是干部，哥哥是工人，拿錢沒有大姐多，大姐有些看不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