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晚秋
- 囡囡
- 潛川客
- 1949字
- 2009-07-29 17:19:22
這是個禮拜天,云兒昨天和哥哥約好了,下午倆人去崗上移湖水庫散步。時令已是初秋,午后的陽光依然那么酷烈,哥哥來早了,在劉家橋頭的榆莢樹下踱步。云兒在路上買了兩瓶礦泉水、一包話梅,邊走邊吃著,遠遠看見哥哥在那里溜達,禁不住加快了腳步。
“好啊,遲到七分鐘,原來是嘴饞買吃的去了”,哥哥笑著說。
“閉上你的嘴巴,看你比較有時間觀念,給你一個獎賞吧”,云兒說著,往哥哥嘴里塞了一顆話梅。
云兒問:“今天沒發現我有什么變化?”
“嗯,發型改了,還化了淡妝,口紅抹得太鮮了”,哥哥一邊說著一邊抿嘴笑起來。
“你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整你?”云兒說著,拿著礦泉水在哥哥的后背上敲打了幾下。
從劉家橋到水庫有足足五里地,都是圩埂路,倆人一路上掏掏打打,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走了個來回。水庫邊有不少釣魚的人,云兒問哥哥:“聽春子講,你小時候水性很好,一個猛子能從繡溪這邊潛到河對岸,后來怎么不見你游泳了?”
“這事說來話長,那還是上小學四年級時,我和門口的幾個伙伴一起到河里游泳,有個比我大的男孩拿了一個小水桶扣到我頭上,急促間我拿不下來,結果頭重腳輕,連喝了幾口水。幸虧我水性好,屏住氣手腳并用的朝一個方向游,才游到河岸邊,不然早給淹死了。那以后,我媽就不準我再去游泳,幾年下來,如今快變成旱鴨子了”,哥哥說著,從地上拾起一塊瓦片,瀟灑地打了一個水漂。
哥哥一路上猶豫了很久,在崗上豬市巷分手時,終于鼓起勇氣對云兒說:“做我女朋友吧,同意就給我回個話”,然后頭也不回的飛快朝下街走去。云兒聽了,臉頰上浮起兩片紅暈,眼神有些迷離。
云兒始終沒有給哥哥一個明確地答復,她把哥哥帶回家兩次,故意讓自己的母親見到了哥哥。云兒母親知道女兒的心思,在一個晚上特意和她談了一次話,對哥哥臉上的青記和工人身份都頗有微詞。云兒理解母親的用心,母親孤身一人把她和弟弟拉扯大,她不忍心為了自己的事情去傷害母親,萬般無奈之下,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當哥哥傷假到期回單位前,收到了云兒讓春子轉交的信。哥哥內心里重新燃起的愛情之火剎那間熄滅了。他有些痛恨自己向云兒的表白,對小青的懷念和追憶不知不覺地侵蝕著他的靈魂,于是心底暗暗發誓,我要改變自己的身份和相貌,愛情讓它去見鬼吧!
晚秋的某個日子,哥哥最后一次來到小青的墳前。他把墳上的荒草和雜樹全部清理干凈,靜靜地坐在那里,點燃了一根香煙。青煙裊裊,他的心田如同秋天干涸的田野,長滿了荒草,蒼涼而蕭疏。一場水災后,通往福元的道路修整得寬闊平坦,他在來時的路上碰到了俞阿姨。俞阿姨把自己的小女兒送到縣城上學,每周去看望一次,看見哥哥時,她只說了一句話:“五兒的父母給她找了一家冥親,你以后最好不要來了!”
哥哥摘下胸前的那塊彌勒佛玉佩,在右臉上輕輕刮著,淚水在瞬間流了下來。淚水朦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小青的面容栩栩如生的浮現在眼前,身體不禁打了個寒戰,感覺頭腦昏沉沉的,好象中了邪似的。坐車回城時,他迷迷糊糊靠在座位上睡著了,玉佩在胸前顛簸著,系繩繩結莫名其妙地松開了。
回到家后,哥哥發起了高燒,父母要送他去醫院吊液,哥哥死活不同意。母親嘆了口氣,知兒莫如母,她知道云兒的事情對兒子的打擊絕不亞于小青的死,哥哥是不想去醫院再看見云兒。母親尋思著要給哥哥介紹對象,讓他早點成家安穩下來。
第二天清晨,哥哥很早的起來,坐車趕回單位上白班。在車上,他突然發現脖頸上少了那塊玉佩,趕緊叫司機停車,在路邊重新攔車回城。父母見哥哥走了沒多久又神色怪異地回來,連忙問他出了什么事,哥哥把自己的房間翻了個遍,問道:“我戴的那塊玉怎么不見了?”
母親反應快,接著哥哥的話題說道:“你從福元回來后,我就發現玉不在了,當時猜想你是有意把它遺留在那里的。老年人有種說法,過世的人生前用過的東西不能保留,否則活著的人容易生病中邪。我看這也許是天意,不然你戴著好好的怎么會突然失蹤了?”
哥哥聽了,覺得也有道理,自然而然地想起《紅樓夢》里賈寶玉丟失長命金鎖的情節。也許,小青已經在冥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那塊玉佩被她從我這里收回去了,他這樣的自我安慰著,從此把小青淡忘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若干年后,當哥哥不斷的糾纏在感情的漩渦中難以自拔時,他才最終覺悟到,小青原來永遠活在了他的內心,任何人都無法替代她的位置。
哥哥的內心世界過早的進入了晚秋季節,他不停地追逐著記憶中早已不復存在的藍色的愛,那是一種對幻象的過度癡迷,誤導著他沉溺其中,自甘墮落。哥哥邁入不惑之年后,寫了一組叫“我的女友系列”的文章,追憶起他從蕾到囡囡之間相處過的所有女友們。那年春節,他離開家人,在大雪紛飛中背著行囊登上了九華山的天臺。在清冷的佛堂里,哥哥跪在釋迦牟尼佛像前,正式皈依三寶,從此過著在家當和尚的居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