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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一個人的精神聊齋(1)
那個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們的老支書是怎么死的。我們村的人也知道。當然了,我也知道,聽說的。事情說得有鼻子有眼,很恐怖。我們村里人信,我也信,但我不相信那么恐怖。相反,我感覺到一縷溫情在人間彌漫。
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天,老支書出門回來,走到小神坡,時值正午,烈日炎炎。遠遠的,老支書看到一個婦女坐在路邊,像等人的樣子,老支書就趕上前去。很奇怪,這么大熱的天,那個婦女干么還要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就這么著急著午睡么?晚上干什么去了?不合常理啊。
老支書說,喂,你等誰?走困了么?那個婦女聞言,就猛抬起頭,沖老支書笑,說,你是和我說話么?我不困,也不累,就是想等個人,就等到了你。
老支書沒有狐疑,反心生歡喜,多美麗的女人。久違啦,自從妻子死去后,多少年了,仿佛滄海桑田,就沒有和這樣年輕又美貌的女人呱嗒過。
老支書心中有了一種迫切感,有了一種瘋狂的渴望,有了一種不切實際的臆想,人就像一座沉默了幾百年的火山。
女人說,你拉我一把。老支書就伸出手去,仿佛月亮的引力引發了地球上江河的潮汐,老支書心里那個波濤洶涌啊!這可是老天給的機會,不沾點便宜都說不過去了。多美好的事情,多白凈的小手,多誘人呀。
然后,突然間麻煩就來了。不是老支書拉住了女人的手,是年輕的女人一把攥緊了老支書的手,冰涼冰涼的,有一種可怕的寒瞬間就傳導到老支書的心坎上,感覺里是那樣的不舒服。老支書本能地想抽離自己的手,可是己經晚了,女人的手仿佛有千鈞力,死死地攥緊了他。
女人說,我可等到你了,等得我好心焦啊。女人語無倫次,顛上倒下。女人笑著笑著就哭起來,眼里先流下來的是淚,再涌出來的就是殷紅殷紅的血。
老支書霎時頭皮發麻,背脊發冷,一股陰森鬼氣就從腳下嗖嗖竄到了頭頂。媽呀,我的媽呀,這那里是人,非明是鬼!
不曉得老支書是怎么踉踉蹌蹌回到村里的,但他們村里人似乎都曉得老支書撞上過鬼。從此老支書一病不起,三天后就一命嗚呼了。
你會相信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事情么?不相信。若換作三十年前的我,不,那怕二十年前的我,也會和你一樣,不相信,絕對不相信。誰若對我講這樣一個荒誕的故事,我一定會無情地嘲笑他活錯了年代,斷不應該生活在旅行者一號飛出太陽系,翟志剛,阿姆斯特朗他們飛上月球,中國空間站都很快要漂浮在外太空,人類各種探測器飛往金星,火星,木衛6號就像回家一樣的年代。我會告訴他,應該穿越回蒲松齡生活的那個年代,和蒲松齡做鄰居去。
可是,現在,我不僅相信這件事兒會發生在老支書身上,深信不疑。而且我還會堅定地認為,類似的事件有一天也同樣可能突然地發生在你我身上。不,我不能預測你會不會見鬼,我能肯定地告訴你的是,我和老支書一樣,我也見過他們嘴里所謂的鬼。我可以很負責地肯定地告訴你,老支書一定不是撞上了鬼才死去的,是以訛傳訛,事件在眾人口中傳播時走了樣,變了形。
我也見過鬼?活見鬼?不,這樣說是不正確的,也是不準確的,我不能定義我見過的是什么,是神?是仙?是妖?是精?但就是不能定義為鬼。但我不否認,既然我和老支書都能撞上靈異事件,不論我見到的是什么,老支書撞上的又是什么,既然我認為一定不是鬼,所以便會堅決否定村里人的說法,是他們把老支書的撞什么事件恐怖化了。我會想當然耳認為,那件事的真相可能還很溫馨。
但是我不否認世界上真的有鬼,一定有鬼,而且有的是惡鬼,魔鬼,厲鬼,吸血鬼,孤獨鬼。我還可以肯定他們的態度是真誠的,他們的閱歷經歷是真實的,肯定他們的真切的體驗。
你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有神有仙?是的,你不會相信,就像過去的我,就像年輕時的我。我只能說,你現在很年輕,很青春,很陽光,沒見識,沒閱歷。這和我們是不是唯物主義者應該沒有太大關系。比如老支書,一定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從來不信鬼神,可他就是撞上了。別人說他撞上了鬼,我懷疑他很幸運,撞上的一定不是鬼,那個故事也不應該是恐怖的。
再比如,我的鄰居,我的母親,我可愛的父老鄉親,還有很多這樣的下層人,老迷信頭,老唯心主義,逢節燒香,見廟拜佛,總說世界上有鬼也有神,不可不信。可他們終其一生,就是既沒見過神也沒見過鬼,終其一生,就是糊糊涂涂地活了一世人,一生也沒走出過小山村。
再比如我,算得上是個唯物主義者,過去從來什么都不會輕易相信,可是我見過了”鬼”也見了“神”之后,就什么都相信了。
現在,我就相信一種說法,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事物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著變化。你的認識,你的觀念,你的人生,你的社會關系。還有,你的意志,你的信仰,你的命運,等等等等,沒有什么事情事物不會變化。
變化就是個常態,變化就是自然的規律。所以我們總是說世事無常,掌控不了人生,掌控不了命運。所以我們常常會面對種種的意想不到的變化,產生無力感。
老支書究竟撞上的是什么?在父老鄉親嘴里,鬼,就是標準答案。只有我在質疑,基于我的人生經歷,基于我曾經的奇遇。我知道我不曾恐懼過,就像一次平平常常的路遇,或者說就是一次出人意料的相遇,也沒什么不對。只不過我那時還是少年,我和我的兩個發小那時都還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