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銘家的狀況變然發生了變化。在梁雅蘭走出東邊的臥室后,王小民隨后就也走出去了,只留下馬躍飛和趙春山,還在那里和梁雅梅調情。
王小民這才知道,梁玉銘和王素月坐在客廳里。王小民微笑著禮貌地說了句,梁叔叔,我們影響你們休息了。話語里含著歉意。梁玉銘很熱情,說,沒事,天還早,你們說話吧,我們妨礙了你們。
王素月說,小王,你不坐了?她以為王小民是要離開了。王小民說,嬸嬸,不是的,我是過來看看雅蘭讀書。就推開了小門,走進了梁雅蘭的房間。
王素月望著王小民的背影,低聲和梁玉銘說,這個王小民是喜歡上了咱家雅蘭?梁玉銘說,不是咱們該管的事,你悄悄兒聽吧。
蕭蕭說,王小民怎么說放下梁雅梅就放下了?他還能同一時間勾引姐妹倆么?他有多少個心呀?
翩翩說,王小民的心多著呢,再有一堆的美女,他也不會嫌多。美女在他的眼中就是藝術品,他不是在勾搭,他在篩選。
梁雅蘭聽到小門響,抬頭注視著王小民,這個姑娘對王小民的印象很好,猶其是昨天夜里,聽了王小民對文化和文明的論述,己經猜到王小民一定是有學識的人,絕不是看上去的這個樣子,這個樣子是被社會毒打后的樣子,還有一個不同版本的樣子,被風塵淹埋起來了。
這個姑娘是純潔的,對讀書求學,充滿著渴望。梁雅蘭稚氣的臉上浮起好看的笑容,說,你不和她們說話了?王小民說,我來看看你讀書。
梁雅蘭說,看書有什么好看的?王小民問,你讀高中了吧?梁雅蘭說,我讀高三,今年夏天就要高考了。
王小民說,壓力大么?梁雅蘭說,還能沒壓力么,我都不知道能考個什么成績。王小民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糜鹿興于左而目不瞬,你是足夠用心的。
梁雅蘭有些沮喪,有些焦慮,說,我也真是用心學了,可有些東西還是學不會。學習乍就這么難?王小民居然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可憐了,說,學什么都是有方法的,你得找到竅門。你感覺高考有多大的把握?
梁雅蘭說,沒有把握,我覺得我會考不上大學。王小民安慰她說,別焦慮,你會越學不好。其實學習從來就不是坐冷板凳死用功的。你換一種學習方式看看,多上三分玩的心,找你感興趣的事玩兒去。用上七分心學習就夠了。
王小民就給梁雅蘭舉了一個例子,說他的同學里就有一個很特殊的同學,從來都不會看到他好好讀一本書,玩起來那叫一個盡興,乒乓球打得一流的高水平,打藍球也是了不得的。說他們那時候,同學之間還很能打撲克,下軍棋,他的那個同學樣樣都在行。最后誰都沒想到,就這么一個超級的學生大玩家,中考時越過了讀高中,一次性到位,考的就是名牌大學。
梁雅蘭都聽得入了迷,說,那是長了一個什么樣的腦袋呀,這么厲害,是個天才吧。王小民笑說,那有什么天才,天才就是該學學,該玩玩,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是認真學習的。老師們也沒有發現,讀了三年初中,他什么時候就把高中課都讀完了,他的自學能力就那么強。
梁雅蘭說,還是天才。王小民笑說,我說呢,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讀書這件事,你一定要想開,不把學習放在心上,不把成績放在心上,你才一定能讀好。
梁雅蘭陷入了思考之中。
蕭蕭說,姐姐,這是兩個人的空間,可沒有人干擾了,你說王小民怎么這么規規矩矩起來?看著梁雅蘭,根本就看不出來,他有動心的樣子啊。
翩翩說,你想錯了,這個王小民才可能是真正動了心的樣子。剛才那個在梁雅梅面前的王小民,動的不是真心,動的是兩性歡悅的心,是包含著那種很強烈的想那個的心。現在這個王小民,動的才是真愛惜一個人的心。
慶云東家說,我們不要再看人家的私交了,翩翩,把你的愛交給時間,讓時間來證明他的值不值得吧。
今天是慶云東家開工的第三天了,工地上仍然不會缺少了故事。王小民又想起來了馬文遠說他見過鬼神的事情。王小民說,馬師傅,說一個吧,你就說說見鬼的經歷。
馬文遠說,你就還記得這個事呀。行,我給你說說。李志烈笑說,說鬼故事有什么好聽的,王小民你還是說說怎么勾引梁雅梅的吧?昨天夜里,有進步沒有?上沒上了臉上嘴上呀!
周嚴莊說,先上手,后上臉,然后么,王小民,你問問你們的領導,他是想先聽那一場?問問李志烈,他是想聽嘴上的故事?還是想聽別的什么故事?
山坡窯場上的人,是不缺黃段子的,那個人都是黃段子手,那個人都能說幾個叫你笑得噴飯的黃段子。在這里,你別跟他們扯什么文明,當先群起而攻之。王小民的日常必須渾噩于其中,和團體揉合,形成同一種色彩。王小民當然也怕群起而攻之,都說你不合群了,你可真也就沒有立足之境了。王小民心里卻又是聽不順周嚴莊這番話的,想著該怎么巧妙應對一下周嚴莊。
當然講人品的話,王小民還是尊重周嚴莊的,這個人比李志烈平常,心里頭沒有誰就比誰高貴了多少的想法,從不會輕賤和踩踏他人,從不人身攻擊他人。不能說嘴里冒了幾個黃段子就不是好人。當然了,王小民也是說黃段子的,只不過說起來含蓄,你得去品,才能聽明白他說了什么。
王小民說,周領導,上半身的故事吧,我有一些,也能講給你們聽聽。下半身的事吧,就只是事了,我講了你們也不聽,就是上廁,編不出故事來了。
李志烈就哈哈大笑,說,王小民,你可真會裝聾作啞,你編不出來么?干出來就行。
馬文遠師傅說,還是我給你們講一個吧。這就幫了王小民的忙,要不然王小民還得想著怎么懟一懟李志烈呢。人與人的沖突,很多時候就是因為一句話,就突然爆發了,事后想想,卻真的很不值得。很好,還是忍一忍吧。
大家就豎直了耳朵聽。馬文遠說,我們村呢,有那么一個單身漢,四十歲了,還沒聞過女人味,那心里憋屈得慌呀,就打起了隔壁鄰居家小媳婦的主意。
馬文遠說:隔壁鄰居家的小媳婦是誰的媳婦呢?你們也別打聽了,咱們就稱她是三張李四的媳婦吧,就叫光棍漢是張三李四吧。
馬文遠說,張三媳婦長得那叫一個好看啊,有多好看呢,這么說吧,李四只要一看見人家從他家門前走過,那一對肥胖胖的屁股蛋,一扭一扭的,李四的心就激動上來了,口水就一串一串地流下來了……
王小民說,馬師傅,我就聽不明白了,一個女人長得好看不好看,到底是看那張小臉呢?還是看人家的屁股蛋呢?
眾人發笑。
馬文遠說,年輕人,你這就不懂了吧,不懂就不要裝懂,就聽我說就對了。
趙春山說,每天起來看著馬師傅一本正經的,很嚴肅的,我們都不敢跟你扯半句拉瓜的話,那想到馬師傅也說黃段子。
趙春山真的沒想明白,馬文遠也是在適應環境,是在和大家盡量融為一體,而不至于叫人說他假正經,不合群。是的,在這樣的社會性群體中,正經人也得偽裝得三分下流,大家才會認為你很有趣味,才樂意和你打交道。
馬文遠說,你們到底想不想聽,不聽就拉倒。馬躍飛趕緊說,馬師傅,你別和趙春山一般見識,他才活了幾歲,小屁孩一個,開襠褲還穿在身上呢,叫他一邊去就對了。
馬文遠就得意起來,說,我知道你們心里還都是想聽的,想聽就別亂插嘴。王小民馬躍飛連聲說,是是是,我們不插嘴,我們再也不插嘴了。
馬文遠說,這就對了。話說李四有一天,瞅著張三離開了家,大白天的,就跑到張三家里死皮賴臉上了,一把就抱住了張三媳婦說,好嫂子,想死我了,你得叫我親親。
馬文遠說,張三媳婦那想到她那屁股蛋早就被人盯上了,現在被張三摟得緊啊,氣急敗壞的,就想著怎么把這條賴皮狗打發了才好。張三媳婦說,你放開我,你放開我,要不放開,我就要喊人了。
馬文遠說,李四可不吃這一套,說,嫂子,你嗓門大不大,要不我來喊吧,說著就放開嗓門喊起來,街上有人么,快來人呀,張三媳婦欺負我光棍漢了……這叫賊喊捉賊,豬八戒倒打一耙。
馬文遠說,張三媳婦那見過這情景,又急又氣,想著真引來了街上的人,這臉還往那兒擱,就軟下來了,求李四說,你快別喊了,我答應你。李四說,這就對了么,嫂子早點應了我,不就屁事沒有了,嫂子那兒都好,就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不行。
馬文遠說,女人嘛,就怕鬼纏身,纏上了就沒辦法了。李四就把張三媳婦按到床上去了,那還想著去關門。還是張三媳婦說了軟話,李四你不要臉,你好壞去上了門呀。李四這才想起來還沒關上門,都是這心兒猴急猴急鬧的,他媽的什么都顧慮不來了。
馬文遠說,張三媳婦也是想著趕緊打發了這無賴就完事了,美得李四就脫成了白蘿卜。那想到美事才開場,偏偏有人就過來敲門了,誰,張三回來了。
馬文遠說,張三媳婦這下可著急上火了,怎么辦,門外可是他丈夫呀,敢不開門么?可又怎么開門去?靈機一動,只好把李四塞到了衣柜里。李四這時也不囂張了,也沒心情痛快了,也沒主意了,只好聽張三媳婦擺布。
馬文遠說,張三進了家,一眼就看到媳婦衣衫不整,就看出問題來了。又一眼看過去,那個男人的衣服褲子,怎么落在了自己的睡床上,這不就是禿子頭上生虱子,事情己經明擺在那里了么。
馬文遠說,張三也不著急,就坐下來慢慢審媳婦。問媳婦是誰來了家里,想干什么。張三媳婦那還說得出來怎么回事,眼晴直往衣柜上掃。蹲在衣柜里的李四開始還能挺得住,時間一長可就受不了了,站不直身,跪下又難受,一時沒掌握好平衡,撲通一聲栽倒了。
馬文遠說,張三心里就冷笑上了,故意問他媳婦,這是什么動靜?她媳婦語無倫次,說這是老鼠進了衣柜里。張三笑說,這得是多大一只老鼠呵,我們家居然有這么大的老鼠?修成精了,修成精了,我得瞧瞧。說著就拉開了衣柜,李四藏無處藏,又沒防著衣柜門會被猛然拉開,就像滾核桃一樣滾出來了。
馬文遠說,媳婦,這就是我們家的老鼠精,你說吧,該怎么辦?那料到無賴就是無賴,既然臉面都保不住了,何妨想得更美一些,就說話了,張三哥,我有好辦法,你媳婦呢,己經不干凈了,你肯定是看不上了。這樣吧,你就去再找干凈的,這個就算我的了。
馬文遠說到這兒就算說完了,可大家都覺得這故事沒講好,還差點味道。馬文遠說,怎么著,你們都還想參上一股么?后來的事就很好說了,派出所來了,你們想結果去吧。要是一個無賴不治下去,你們這些沒媳婦的,有樣學樣,人家的媳婦都成你們的了。
說來說去,馬文遠師傅就是想罵人呢。馬躍飛說,馬師傅,你說不笑我們也就算了,怎么能把我們想得那么壞。
馬文遠說,你不壞么?你拉倒吧,你當我不知道昨天夜里你都干什么了?人家梁雅梅可還是大姑娘呢,你不己經上了手么。我們都想著該是王小民鬧騰起來,那想到是你小子先火出圈了。
馬躍飛得意起來,說,撩小姑娘么,沒有三招兩式八個膽,你還是一邊站去。王小民他沒這個膽,那就是別人的。
李志烈笑說,原來王小民昨夜沒有上了頭呵,就知道也只能是個打打嘴炮的貨了,沒本事。
李志烈總是開口就想輕賤王小民,王小民也不想怪著李志烈。王小民就又想著怎么狠一點叫李志烈不舒服了。
王小民說,說起本事么,咱可從來沒說過咱有,就一賣力氣的。倘若咱這雙手,每天也能砌幾個磚,壘幾壁墻,沒準也能叫人抬舉著高看幾眼。這人呵,就他媽的是兩張面孔,想用人的時候叫爹,用上了人呢,就他媽把人當賤民踩到腳下了。
李志烈就不說話了。
王小民聽不到李志烈貶低他了,不說話了,也就不再拱火了。李志烈想的是,我不說你,也不代表我看得起你,該用的時候還用你。王小民想的是,你他媽有點錢燒的,老子罵了你,還照樣賺你的錢,下一回咱們還在一個工地。
王小民看看手機上的時間,說,又十點了,翩翩應該要來了。周嚴莊就笑了,說,王小民,你怎么這么確定,吃肉夾饃吃上癮了吧?
王小民便說,邏輯,你懂得什么叫邏輯么?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藏著它的底層邏輯,我這么說吧,比如有些人,他就是狗眼看人低,不說話就罷了,只要一說話,一和你這個人關聯上,他就發表出一套屁論。這里邊的底層邏輯就是,我就是比你高級,我就是有資格門縫里瞧你。
周嚴莊說,這話呢,我聽著到是有道理,是那么個理。可是我還沒聽明白,你怎么就這么確定,今天還能吃到肉夾饃?是因為昨天前天都吃到了么?沒有這種邏輯吧?
其實周嚴莊是很明白的,他心里也確定今天必然還有肉夾饃吃,也知道不是因為昨天前天都吃到了肉夾饃,就是邏輯,那是謊謬的。他只是想逗逗王小民,看看還能說出什么大道理來。
王小民說,想明白這個底層邏輯么?你前天就說對了,我不過是再強調一次罷了,因為翩翩愛上了我,所以你們就跟著沾便宜了。
這話一出,工地上一片嘩然,連趙春山都要聽不下去了,說,老王呀,我們可是很兄弟的吧,你不能說我看不起過你吧,可你這大話是不是說得太不要臉?難道僅僅是翩翩多和你說了幾句話,多給了你幾個好看的笑臉,就敢說愛上了你?
李志烈又忍不住就想要譏諷王小民了,笑說,我和老周是給你分析過的,分析不等于事實,你王小民可真敢大言不慚。
王小民這回反到不強烈反駁什么了,呵呵自樂,說,你們真夠朽木不可雕,只能搞懂簡單事物的簡單底層邏輯。再復雜一點的事物,就兩眼一抹黑了。再再更復雜的事物呢,別說看到底層邏輯是什么了,表象都看不明白了。
這回馬躍飛要比李志烈還敢刻薄王小民了,這個小青年的內心里可是更齷齪的,他從初見王小民,就看出來,王小民家一定不乍地,窮人那會有什么社會地位,沒有社會地位談尊嚴,就是個笑話,所以,那天晚上他很不好說話,卻不認為王小民是在忍讓和包容。
馬躍飛說,老王呀,連人家的手都不敢去摸一下,還敢想翩翩就能愛上你,這是半夜三更做夢娶媳婦,想得有多美就有多美呵,笑話。
王小民鼻子里冷啍了一聲,笑說,我這么跟你說吧,我不知道你談過幾次戀愛,壞過人家幾個大姑娘的身。我只想說,垃圾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垃圾,也從來都不知道什么是精品。我就說當下,你己經是沒戲了,也許你現在還在沾沾自喜,你已經沾了梁雅梅的便宜。
王小民說,我現在都能給你說清楚,你能走到那一步。咱們先說當下,今晚如果環境允許,你都有可能親上梁雅梅的嘴,美吧。
周嚴莊說,那還說什么,年輕人不就是得寸進尺,得尺進丈么,老婆想娶到家里,不就是得這么來么!
王小民說,是是是,就是得這么來。我還可以推測到你馬躍飛,甚至后天都到不了,就可能真上了梁雅梅的床。現在咱們再換一個對象說事,你的那一套,要是能在翩翩身上實現了,算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說,蒼蠅當然能盯上有縫的蛋,蝴蝶也當然能飛到狂花浪蕊之中。一個周正的姑娘,可容不得你伸出那只爪子來,當心著。
馬躍飛說,自己不行,就說自己不行,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翩翩不是女人么?我告訴你,就沒有我馬躍飛搞不上手的女人,不服氣你就看著我來。
王小民不說話了,和這樣的人爭高下,就是再干一件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