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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盞三百年不滅的古燈(12)

于新南和陳兔兒老人,就這么火熱地聊上了,一個愛問,一個愛講,于新南就知道了陳家祖上很多的事情。果然于新南是把陳家的祖上想得小了一點,原來陳大東家比上他們村趙大東家家的富貴,只在上不在下,不過還是沒有城里的馬大東家大,還是有差別的。

陳兔兒老人說,他們祖上最有名的那代東家叫陳鳳鳴,有兄弟三人,都是相當出類拔萃的晉商,這一點絕不是吹出來的,只要于新南有心情,現在就去村里數數保存下來的大院,還有十幾院,不說己經被后人拆毀了的,又重建了的新房,那是己經看不到了的陳家大院。當然了,這不是一代東家就建設了這么多的房屋,陳氏家族的香火十分旺盛,歷代陳東家都有繁茂的子孫。

陳兔兒老人說,陳鳳鳴兄弟這代東家,肯定不是最遠的遠祖,而是己經發達起來的一代先人,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又更加錦上添花的一代大有作為的先人。至于陳家的祖先,究竟能夠追溯到大清王朝的什么年代,家譜在文化革命年代被紅衛兵焚毀了,這是一件恨事,所以誰也說不清陳家人的歷史了。

陳兔兒老人說,陳家先人雖然不一定是石磨莊村開天辟地的人,但一定是很久遠就來到石磨莊的。村里陳家的老祖墳就有十三處。很不幸,在過去那個平墳運動時,占了村里好土地的三處陳家祖墳被平了,現在的陳家后代,都只知道那幾塊土地上,曾經有過某幾代先人的墳墓,也還能找到那里曾經是墓穴的地方,只是一個墓堆都沒有了。

陳兔兒老人說,他們村被平的三處陳家老墳,究竟是那一代先人的墓地,他們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于新南就突兀問了一句,老人家,你認為會不會就是你說的,你們陳家祖上最有名的那幾代先人的墳墓?陳兔兒老人搖手說,說不好,說不好,這誰能說清楚。

于新南也沒有想到,他為什么突然就會問出來那么一個問題?是因為陳家的那幾代先人太有盛名了么?還是還想到了什么?那一會兒于新南聽得太認真太專注了,思緒飄飄渺渺,想到了什么,就像閃爍了一個靈感的火星,仿佛牽動了一個重要問題,但也只是那么一個瞬間的念頭,化作了一個問號,問出來了那么一句話,那個念頭就被陳兔兒老人的敘事淹沒了。

陳兔兒老人說,你們年輕人怎么能知道破四舊立四新又是怎么回事?那場平墳運動又是怎么回事?于新南忍不住又要插一句嘴了,說,老人家,你說的這個破四舊和立四新,我確實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說的這個歷史上的平墳運動,我還真有一點印象,只是我說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反正就是在那個年代,我們村趙東家家的墳地也被平了兩三處,幾代趙家的先人就那么被生產隊的勞力挖出來了。

陳兔兒老人又連連搖手了,說,年輕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場平墳運動,是要求人民將好土地上的墓堆扒了,整出更多的土地來叫人耕種的,并不是政府叫人挖了人家祖墳的。是村里什么時候都有孬人,都想發人家的橫財,平著平著墓堆,一肚子壞水就冒出來了,你一句我一句就搭成了一場罪惡,就把人家的祖墳挖了。

于新南聽到這里,心情陡然就亢奮起來,說,老人家,你家的先人那么有錢,當年村里挖墳的那些孬種是不是都發了外財?陳狗兒老人憤怒地說,發他娘個狗屁,你沒有聽說過我們先人的故事,他們是反對厚葬的。我也不知道是那一代先人說的,他只允許他的子孫隨葬一盞長明燈,說那盞長明燈是特自的,你想想,那樣樸素的先人,他們的墳墓里還能挖出來什么東西。有一些盆盆罐罐,當時就被那些孬人敲碎了一地。

陳家先祖墳里的這盞長明燈又一次在于新南心中亮相了,讓他想入非非。原來這個故事果然有來歷。于新南說,老人家,你聽先人們說過那是一盞怎樣的長明燈了么?陳兔兒老人說,都是先人們口口相傳講故事的,我們這些后代那里能見過,誰又能說清是真是假是怎么回事?

于新南想想說,老人家,那你認為先祖人特制那么一盞長明燈,是什么用心?陳兔兒老人不加思索便說,照歷代陳家先人口口相傳的說法是,某一代先人好像眼光特別遠大,好像立過好幾條的家訓,是為了防止后代躺在財富堆上變成敗家子的,要知道相傳的那一代陳家先人是很仁慈,寬厚,能守業也能精打細算過日子的,傳說對村里的村民相當的好,從來不把自己當做大東家看,誰家的日子過得困難,我們的先人都會切實的幫助他們,每年過年還會給鄉民們發福利。當然那些家規家訓,后代的人一條也沒有記下來。

陳兔兒老人說,我們村的全部陳姓人家,都能追溯到同一個祖先,要是我們陳家的家譜還在就好了,你就能去看看可以追到那個年代了。現在我們的上一兩輩己經沒有活著的人了,我這一輩就算是現在村里陳姓人家中最長的一輩人了,活著的老人也沒幾個了,能記起的祖宗事跡也不過往上數三兩輩人的事。再往上數,都是兩眼一抹黑。如果你在我們村,還能聽到的遠祖的一些傳聞,那都是曾經有名的先人們的故事。到了大清晚年的先人里,那還有什么能人。不管過往的祖先費了多少的心思,立下多少的家訓家規,還有那個后代認真執行過?沒有了。一個家族不管歷史上曾經怎樣榮光過,富過多少代人,總是要衰敗下來的,沒有千秋萬代這回事。有社會變化的原因,也有家族本身的問題,總而言之,什么家族都不會永盛不衰,這是躲不過的家運。

陳兔兒老人說,我們村的陳姓人家肯定不會是從陳鳳鳴那一代的后人才開始分支的,應該從很久遠的先人們那里就分支了,一直分化到現在社會的許多小門小戶,雖然大家都是姓陳,你永遠不可能看到過去那樣的家族氣勢了。

陳兔兒老人說,據相傳下來的說法,我們家和陳狗兒家,才是正宗的陳鳳鳴先輩的后代。其余的姓陳的,除了是陳鳳鳴那代兄弟們的后代,還有說不清的譜系分支。我琢磨著先人陳鳳鳴那一輩人,應該是從我們這代人往上數五六輩里的先人。我們陳家祖上的發跡,應該肯定不是從陳鳳鳴他們那一輩開始的,他們應該只是守成并綿上添花的一代東家。

不知不覺于新南就聽了一個多小時的故事,直到聽得陳兔兒老人沒什么故事可說了,于新南才站起來說,老人家,謝謝你了,叫我明白了你家祖上很多的事情。

于新南在村中央看到了成院的古代四合大院,兜兜轉轉轉下來,誠如那位陳姓中年人所言,有完整保存下來的,也有殘破不堪的,似乎看不出來有個嚴謹的設計布屋,似乎只是古人因地制宜所為。

于新南感覺每一片院落的方位建筑都具有隨意性,朝南開大門的,朝東開大門的,開西門的,都有,事實上并沒有絕對精確的方位,都或多或少的偏移了正東正南正西正北。

事實我們現代人的建筑風情不也符合這種特點么。這不奇怪,太行山上人家不是大平原,每一個依山傍水的農村,都只能依地勢而為。當然也有風水學的講究,那就是民建,從來就不敢取用正南正北之向,或多或少都得偏移一點。

現代房屋的建筑比古建規范一些,成排成排地建在了平展的士地上,適宜做出整齊的規劃。于新南想到了,不是古人不懂得規劃建設,而是古人特別珍惜土地,盡量因地制宜高效合理利用了土地。對古人致敬吧,先人們值得被尊重,被供奉,被永遠祭祀。我們的根脈源遠流長,我們的民族文明樹大根深,枝繁葉茂。

于新南知道自已的淺薄,對古人建筑的理解,只是他的一點見識,他不懂的學問還多了,充當不了博士。于新南的腳步停駐在一所殘破的老四合院前,周圍的建筑物也深有年代了,卻都是土坯子房屋,殘敗跡象甚是嚴重,一片狼藉一片荒涼。于新南判斷,這些房屋包含了古人的貧富信息,有綠葉襯紅花的意味,卻一定不是古人精心這樣布局的。

試想一下吧,如果這些古建筑都是出自同一家人之手,怎么可能存在磚建和土壞子建之分?很顯然這說明了是不同的人家,曾經共同在這里和諧共生過。于新南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四合院有可能正是陳姓古人家的遺產,而古老的土坯子房屋,應該是那時候不同姓氏人家的房屋。這個猜想的成立,是因為知道陳姓先人足夠發達,而周圍的人家百分之百就沒有那么幸福了。一個村莊的成立,一般來說不可能只有一姓人家,一般來說都縣有諸姓雜居的特征。當然了,任何時代的發展史,也不可能是露水均占的,你家能出個大商人,他家就不一定也能。

于新南站在這所大院的門樓前,深深被保存完好的精致的門梁木雕吸引,這種精細的木雕圖案風格,只能是大清工匠手中的遺產,而絕非粗大明的工藝。于新南還是略懂一點建筑常識的,也僅僅是略知一點而己,他不是梁思成和林徽因,不是吃這碗飯的,懂一點己經不錯了。

就在于新南心情愉悅地欣賞著門楣雕花之時,他沒有注意到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己經帶著敵意盯上他一陣子了。這人就是陳狗兒老人的侄子陳遺寶。

陳遺寶見于新南于這冷清之處盯上人家的大院不肯離開,就慣性地聯想到了,于新南一定不是好人,是采點的文物盜賊。陳家的好東西怎么可以叫他人發了財去,陳遺寶可是要盯緊的。

陳遺寶只所以能有這種聯想,當然不是沒有緣由的,當然不是小腦發達胡思怪想太多。今年以來的確出現了一些專門盜竊古院上的門楣木雕的壞人,而這些壞人當然與收古董的小古董販子有關,只有他們有賣出去的渠道。這些人沒有盜竊古墓的膽量和本事,就盜竊到鄉村古建上來了,磚雕,木雕,石雕,甚至古磚古瓦片,他們也不放過。于新南看得這么專注,陳遺寶不往那方面想才是奇了怪了。更何況陳遺寶頭腦中還打著一把不可告人的小算盤。

陳遺寶故意咳嗽了一聲,用來驚動于新南,想要看看于新南的反應。如果有突然的驚慌,便可判定此人用心一定有問題。如果不驚不慌,不恐不懼,從容自然,那也不能排除嫌疑,一定是心里素質特別過硬,能夠適應任問突發事件而思維敏捷,這種人就更可怕了。總而言之,在陳遺寶心里,這種專事望風采點的人,心里就一定是醞釀著罪惡的。究竟人家真實的動機是什么,他是不過問的,只要被他觀察的對象,符合了他心中的人物畫像,那就是壞人無疑,而且是有意和他陳遺寶作對的,是絕對的冒犯了他陳遺寶,侵犯了他陳遺寶的利益,不能容忍。

于新南的目光依然沉迷在門楣雕花之上,并不想回頭來看看是什么人在警告他。于新南當然聽出咳嗽里的警告了,他也知道收古董的人中有敗類,為了錢什么事都敢干出來。他也想到了身后的人一定是疑心上了他的行蹤。沒關系,解釋不清,于新南就干脆不給誰作解釋。身后的人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去,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打門,于新南心里實在得很,犯不著和身后的人發生沖突。

陳遺寶一看驚動不了于新南,心里便是老大的不舒服。這可是對我陳遺寶的蔑視,對我陳遺寶的大不恭,今天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怎么能說得過去。陳遺寶要挑起事端了。這個無賴今天想要從于新南身上揩點油水了。喂,干什么的?采點的吧?陳遺寶陰冷地笑著。

于新南這才回過身來,冷冷地盯著陳遺寶看,冷冷地說,你是想找點事了吧。你看在我這兒你能沾到便宜么?要不要試試?于新南慢悠悠地抽著煙,神態自若,灑脫不羈,就是要把個陳遺寶當面兒玩到沒脾氣。

陳遺寶是想找點事的,更是想平白無故揩油的,可不是想鼻青臉腫吃虧的,他知道自己在村人眼中的形象,挨了打也不會有給他說話的。權衡利弊,還是不打架的好,可不揩出點油來,也是不甘心的。

陳遺寶走上前來,就換作了一副猥瑣下流的模樣,說,我看出來了,你們這種人沒好人,不要在我面前裝了。你對我家老院門上的木雕這么感興趣,難道不是想搞到手里去么?我們村己丟了好幾塊了,若不是你們這些人干的,我不相信。陳遺寶還在威脅。

于新南說,是么?你這是把我看成踩點的人了。你要不要給派出所打個電話?看看今天咱們誰把誰搞進去。

陳遺寶說,那你是什么意思?這可是我陳家住不著的老屋。咱們商量個事吧,你要真心想要這塊木雕呢,我有辦法給你搞下來。可是你得給我個合適的價錢。陳遺寶在于新南面前搓著指頭比了個數字,說,這塊木雕精彩吧,八百塊錢不多吧。

于新南一看這慫貨,都想笑出聲來了,說,原來你的船在這兒彎著呀,行,但是不值八百,你的胃口太大了。還有,我看你不是吃這碗飯的,干不了。于新南給陳遺寶一顆香煙,不打架比打架好,對于這些村上的二流子,能不招惹還是最好不招惹。但是于新南想兜兜這二流子的底子。

于新南說,你這是看出來了,我是收古董的。我確實是收古董的,什么樣的老物件我都感興趣。但是我不偷。你聽好了,我要這老屋上的木雕,你敢取下來么?你能取下來么?

陳遺寶以為他的買賣就要做成了,這筆油水又要揩到手心了,說,這個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管叫你放放心心弄到手里去,神不知鬼不覺。只是這件木雕,八百塊錢一分不能少。

于新南笑說,好,既然你要和我做生意,那就說個姓名吧,我是不和沒有姓名的人做生意的。陳遺寶說了他的姓名,于新南笑得更開心了,說,原來你就是陳遺寶呵。我問你個人,看看你認不認識吧。

陳遺寶說,你問那的人?你要問我們村的人,還能有我不認識的么。于新南說,很好,我問的還不僅是你們村的人,還是你們老陳家的人。你認識陳大驢么?你認識陳狗兒么?

陳遺寶奇怪上來了,狐疑上來了,于新南這不就是問的他父親和他叔父的名字么?這人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就知道了他父親和他叔父是誰?陳遺寶的腦子還是很夠用的。

陳遺寶說,你到底是誰?你問這兩個人干什么?于新南說,我查戶口的,你不說么?那我就說說吧。你沒村不會有兩個三個陳遺寶吧?如果只有你一個,那就對了,陳大驢是你父親,陳狗兒是你叔父,陳八斤是你堂哥,沒錯吧。

陳遺寶馬上就轉過味來了,說,你這收古董的來得不近啊,你是大陽河村的吧。于新南笑說,你的腦子還真轉得不慢,說對了。你剛才說,你們村己經丟了三四塊老屋上的木雕。如果我沒說錯,這案子到不是收古董的偷去了。兄弟,想做生意么?咱們就得說實話,這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陳遺寶當然不能承認,說,收古董的,你要做生意就做生意,你做不做?你那來那么多廢話?于新南說,你要認為我是說廢話,可就沒意思了,咱們就做不成生意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吧。

于新南做出來要走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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