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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個人的精神聊齋(23)

  • 一個人的精神聊齋
  • 秋水長空.常在
  • 4140字
  • 2024-12-20 16:12:52

魚亮他老父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天搶地,聲淚俱下,悲痛欲絕,直哭得我母親方寸大亂,哭得我父親舉起拐杖就想打死我。魚亮雖然是今天晚飯前后才出走了,像一場精心策劃過的行動,他老父親還是想到了,前兩天我們兩個曾在一起說過話。

事實上魚亮的父親也并不是想賴我的,他只是想知道那天,我兩到底說了些什么,想分析一下,他兒子為什么會突然間不辭而別。我父親和母親都蒙呆在那里了,一個喪失了神智的瘋?cè)耍€能和我正常交流么?我還能和魚亮有什么話說?這聽起來是不是太不可思議,像一篇荒謬的鬼話?

是的,我怎么敢和我父母說清楚是怎么回事?當(dāng)然也不能給魚亮他父親一個真實的答復(fù)。他父親對我父母反復(fù)地訴說著那天黃昏,魚亮有多理智,有多正常,看起來那病情就一定是要好轉(zhuǎn)了,所以我能夠安慰他。

我只能反復(fù)地勸老人家冷靜一點,不要悲傷。我只能說我知道魚亮在那里的,我馬上就去給你找回來的話。我說,伯伯,你就在我家,讓我父母陪著你說說話吧,這樣,你們?nèi)齻€人在一起,我也放心,魚亮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母親說,你沒聽你伯伯說,半村人都在找魚亮,找遍了都沒影子么。魚亮姐姐家,親戚家,也都有人去問了,想來等會會有個好消息。你要去那找?我說,他們是找不來的,還是我去找吧。說過了,我就走出了家門。

我馬上給樂寶打了個電話,問他這會兒在不在家里,問他知不知道魚亮走丟了?樂寶說他在家里,光棍一個人,這會兒還能去干啥,一個人喝著酒唄。魚亮丟沒丟關(guān)他屁事,如果是我想要喝酒,馬上到他家里去就行了,別跟他扯沒用的。

我說,樂寶,你他媽就知道喝酒,不怕喝死自己么。日子再難過,我也還喝得起瓶酒。老子不是跟你扯淡兒,魚亮是真丟了,你別再喝了,趕緊跟我去小神坡。

我在電話上聽得出來,樂寶繼續(xù)著和老子沒個正形,說,你小子是兔子膽么,是怕跟上女鬼吧,怎么就不敢一個人去小神坡?我說樂寶,你給老子聽好,別滿嘴屁話,老子是相信這世上有神也有鬼,但沒說過怕了鬼,老子連神仙都見過了,怕個什么鬼!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這會兒不是怕真的跟上鬼了吧?要真有那個膽,就是你樂寶亮亮英雄本色的時候了,馬上跟老子走,咱們見鬼去。

這招激將法果然很管用,樂寶果然蹦起來了,我聽見手機里,樂寶把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的聲音。樂寶憤怒地說,小龍你個王八蛋,老子就不喝酒了,老子就和你去小神坡,魚亮就算是被女鬼抱緊了,上床了,你看老子怎么把他踢下床,把他拽回來!

我說樂寶,這就對了。樂寶忽然想到了什么,可能是瞬間又猛灌了自己一杯酒吧,說,王八蛋,你怎么就敢斷言,魚亮一定就是跑到小神坡去了?我說,樂寶,你還記得半月前,魚亮在小神坡墳地上又唱又跳,不亦樂乎么?你不是也聽說了,魚亮說要去小神坡和馬燕燕約會么?你不是在小神坡山坡上,猛烈地抨擊了我,責(zé)問我魚亮可曾約會了鬼?他這些天來,是在村里安安靜靜了,沒動靜了,你不覺得奇怪么?今夜忽然的出走了,不是去了小神坡,你說他還能去了那里?

我沒有對樂寶說,這一切都是桑婆婆精心安排了,我還不能告訴你樂寶事實的真相。我還不能告訴你樂寶,魚亮今夜可能就是洞房花燭夜了。你樂寶信不信,今夜只要你去小神坡,想不想見鬼,是真不怕鬼,還是假不怕鬼,你都得活見鬼了。

樂寶哈哈大笑說,小龍哥,魚亮急心瘋,我看你今天也應(yīng)該正式宣布,廢了。你居然仍然相信人鬼能約會,你不是腦子里住進(jìn)了鬼,我不相信。今天要是在小神坡,我樂寶見不到鬼,我明天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我說,好,樂寶,你要記住你的話。

樂寶說,好,你馬上就到我家里來,我等著你,咱們倆就一起去見鬼。樂寶說,你要是說,咱們就是去找魚亮,我是有點不樂意,可道義還是有的,怎么說魚亮也是咱們村里人,就憑著可憐他老父子這一點,我也不能袖手旁觀。你現(xiàn)在可是說,要我同你去見鬼,性質(zhì)可就不一樣了。若是見到鬼了,我樂寶也就無話可說了,叫你爹。要是見不到鬼,老哥你聽好,這只酒杯就是你的下場,我一準(zhǔn)剝皮抽你的筋,把你造成一個新鬼。啪的一聲,那只酒杯摔在了地上,碎了,樂寶同時也把電話掛了。

只要這小子在家就好,只要這小子想見鬼就好,今夜,樂寶,老子百分之百叫你見到鬼。究竟小神坡墳地會有怎樣一場戲,我是還說不好,只是,你小子要嚇尿了,可就成笑話了。

這時候我想到了馬燕燕。是的,我說了一大堆別人的故事,一直就沒有想起來說說這個傻姑娘,現(xiàn)在,是不是也該說說她了?對,是該說說她了。

她生下來就是個女人,是個人,不管是精是傻,從這紅塵中走過,就要留下她的故事。雁過留聲,人過留影,對吧,何況她還是個女人。

這樣一個傻人,當(dāng)然不會像我們這個世界上的精干人一樣,能書下寫什么精彩的人生傳奇。她只不過是活在那里,活在靠山村這樣一個小山村里,不知不覺就長大了,就變成了一個成年大姑娘。和別人不同的是,她不知道她智力不夠,是個傻姑娘,不知道老馬夫妻扶養(yǎng)她曾經(jīng)有過多么的辛苦。她也是她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呵,又怎么會不心疼她,不精心呵護(hù)她呢,只會比養(yǎng)一個正常的孩子,付出加倍的辛苦,流下加倍的汗水呵。

馬燕燕并非天生就是一個傻姑娘,她的童年時代也是很幸福的,只是那年患了一場感冒,發(fā)了一場高燒,小命是保住了,腦子可燒壞了,從此就變成個傻人了。倘若她的童年時代沒有學(xué)會說話,沒有學(xué)會走路,她是長不大的,也就不可能有個二十大幾的傻姑娘活在世上了。

她是馬家的不幸,但不是老馬夫妻就想叫她不幸,就想要這么一場不幸。天下父母心,有誰想養(yǎng)一個傻姑娘呵,不幸沒有發(fā)生到誰家,誰不知道不幸的滋味,老馬夫妻付出的心血成倍的增加,可是能把她視為累贅么?能把她拋棄在沒有人煙的地方,喂了狼喂了狗喂了動物么?那也是他們的心頭肉啊。不管這女兒己經(jīng)是個怎樣的廢品,他們都得養(yǎng)起來,他們不能把她當(dāng)作一場投資,去計算未來的回報,她是他們的孩子。

馬燕燕和魚亮還是有區(qū)別的,因為她從小心智就不夠,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事情,有吃的,有喝的,就能沒煩惱,就能一天天長大。因為她身體不殘,就能學(xué)會勞動,就能自食其力。老馬指揮到那里,她就能在那里發(fā)光發(fā)熱。至于為什么要發(fā)光發(fā)熱,為什么要勞動,有什么意義,她是不會去考慮的,她沒有那種思維,就像一臺機械的機器一樣。而魚亮不同,他是個精人,所以他就承受了半輩子的苦難,痛苦了半輩子,直到把自己折磨成瘋子。

馬燕燕是不知道自己長大了,也該嫁人的。但是老馬夫妻知道,養(yǎng)大的姑娘,就該婚配給別人。他們看著人家養(yǎng)大的姑娘,一個個歡歡喜喜嫁出去了,他們卻只能發(fā)愁,誰愿意要一個傻姑娘啊。后來的靠山村,是連小伙子都嫁出去了,人口越來越少,直到僅剩下他們這幾個人。

人呵,不夠數(shù)了,就是靠山村剩下來的那唯一一個小輩子里的單身漢,居然也看不上馬燕燕,老馬夫妻就算發(fā)死個愁,也不能不把自己家的傻姑娘做長久的打算養(yǎng)到老了。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歹夕鍋福,誰知道就是這么一個傻姑娘,也是活不到老死的。

馬燕燕活著的時候,上莊下鄰,都知道她是個傻姑娘。她知道勞動,能自食其力,吃的每一粒糧食,都浸滿了她辛苦付出的汗水。在她短暫的一生中,她沒有說過一句謊話,沒有欺騙過任何一個人,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她與世無爭,像壟上的一棵草,自生自滅,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光,她還在田里勞動。直到老馬發(fā)現(xiàn)她不對頭,問她那里不舒服,她就知道說個頭暈,一晚上就不中用了。

這就是馬燕燕的故事。在我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的眼里,真理一樣的就定性了他們,只能是瘋子,只能是傻子,就否定了他們還是人類。走過他們面前,我們不是鄙視地笑他們,就是厭惡他們。我認(rèn)為這太缺乏辯證了,為什么不看事物的兩面性呢?如果反過來看,我們又會看到什么呢?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在爭江山,搶美人,爾虞我詐,翻云覆雨,天昏地暗,我們又正常在那里?我們不是另類的精神病患者,不是另類的傻子,又是什么?正常人類的生活,不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動物世界的生活,才是這個樣子。

正常人類的社會生活,就應(yīng)該擁有正常人的生活秩序,就應(yīng)該擁有美好的人類精神文明,就應(yīng)該剔除許多的動物屬性。我們其實只是高級的精神病患者,高級的傻子。當(dāng)然了,我們應(yīng)該承認(rèn),我們是比一個精神病患者,一個低智能的傻子正常許多,想要的當(dāng)然也不是他們淪陷了的那個世界。

靠山村的那個年輕的光棍,他自認(rèn)為是不能看上馬燕燕的,但是他忍受不了慢慢長夜的寂寞,也有光棍漢的煩惱。在馬燕燕活著的時候,在某一天,他就把馬燕燕誆騙到了他家里,一點吃的,一點喝的,他就干完了一件舒服的事。老馬發(fā)現(xiàn)的時候,居然沒有罵年輕的光棍漢是個禽獸,看著他們穿好衣裳,轉(zhuǎn)身而去。

老馬那時究竟想了些什么,我們就不得而知了。這個風(fēng)聲傳出來的時候,我們也只是笑笑而己,聽一個笑話而己,也并沒有說那光棍漢己經(jīng)不是人了。

我走進(jìn)樂寶家里,樂寶也準(zhǔn)備好了。說準(zhǔn)備好了,無非是說他己經(jīng)收拾起來了喝酒的那堆碗碟。樂寶說,走吧,我就和你去見鬼。我說你帶上門呵。樂寶說,帶什么門,開著吧,一會就回來了。轉(zhuǎn)遍咱們村還數(shù)不夠五十個人,小偷翻箱子也不過還有三五千塊錢,送他了。

樂寶還是鎖上了院門,又說,反正老子這一輩子混得連條女人的大腿也買不起了,大年初一丟一只雞,有它,這年也好過不到那里去,沒有它,老子摟著聊齋志異睡覺,還能做個踏實的夢。

這就是一個人的日子,說是人,沒誰看得起。說是鬼,吃著人間煙火。我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上路。樂寶說,小龍哥,你知道我剛才想什么了?我說,你想什么了?

樂寶說,因為你說魚亮是去小神坡和馬燕燕約會,我就想起了靠山村那個年輕光棍。你說他還看不上馬燕燕,卻想著還要和馬燕燕睡上一覺。這活著的人啊,精也好,傻也好,他都想那點事兒。你說,小龍哥,馬燕燕是不夠數(shù),難道她就不知道男歡女人那點事么?光棍漢叫她嘗過了,也算不枉活這一生吧。你說為什么老馬看到了光棍漢欺負(fù)了他閨女,還不追究個責(zé)任?我想老馬也是這么想的。

我沒有說話,我在想,樂寶說得也許有道理。這個問題并不簡單啊。樂寶說,可憐魚亮了,一輩子沒碰過個女人,就算像你說的,他今晚是去約會鬼了,還不是個處女啊。我說樂道,你怎么能這么稀奇古怪的想?樂寶說,小龍哥,我們這些光棍漢的頭腦里,連這么想想都是問題了。樂寶把我問住了。

樂寶說,你剛才在電話里吹噓你連神仙都見過了,我就聽你講一個聊齋故事吧。講好聽了,哥們也不白聽,給你打十斤酒買五個菜去,咱們醉上三天三夜。講不好,看我樂寶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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