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宋儒圣
最新章節
- 第75章 酒后漸風寒,柴胡并杏仁。
- 第74章 一夢便從良,二女同入門。
- 第73章 撩人豆蔻淚,解憂天府令。
- 第72章 花魁我不愛,只因舊人情。
- 第71章 宅老新獻策,錢郎直欲哭。
- 第70章 擺爛神難救,誰堪天府怒。
第1章 他人之稅征我頭上?
淳熙十五年,冬臘月,漳州比往年更冷一些,一夜狂風過后,竟飄起了細碎的小雪。
一個少年卻顧不得進屋取暖,在寒風中與人爭執,身軀顫顫發抖,是氣的,不是凍得。
他咬緊了牙關,憤憤問道。
“這地已不歸我家種了,稅卻征到我頭上,是何道理!”
“林小哥你莫急,這征稅依來都是這衙門里的文書,從來都是有所憑證的,這該你的就是你的,你怎么也躲不掉。”
“可這地不是我家的啊?”
“你是個識字人,你看看,這咋不是你家的?”
一本冊子被衙役不慌不忙取了出來,內頁紙張都泛了黃,卻仍是面貌完整,字跡清晰,雋永的筆鋒躍然紙上,竟還是瘦金體。
順著衙役手指的一頁望去,林登也念出來了上面的內容。
“第二十三段地主林青云,子林青山,子林登。西東至北南,坡地十畝三分······”
一雙清澈的眼睛陷入迷茫,驀然間又突然瞪大。
“不對,不對!這塊地我爺爺那輩都賣了出去,怎么會是我家的!若是我家的,我爹又為何租人田地過活?”
想起自己那租人田地的老爹,少年的心里越發不平靜。
若不是每年要多交一大筆租錢,家父何至于日夜憂愁,為搶災摔下山去,一命嗚呼啊!
見少年幾欲發狂,衙役只收起了冊子,依舊是好言寬慰。
“林小哥,這許是你祖上和人簽契書時,忘了寫明白,這才落得今日如此,這都是陳年往事了,現在也過了追究的期限。今日你為難我,也沒辦法啊,這錢該交還是得交。”
“那另一塊呢?另一塊不是前幾年才辦的地契嗎?我爹和那沈家人簽賣地契時,我還在場呢!這怎么回事?”
衙役點點頭,沉吟道。
“這倒是還有辦法,只要你和那沈家人一起,再到亞衙門里做一次公正,更換了舊賬,這筆錢以后就征不到你頭上了。”
“好了,林小哥,你我言盡于此吧。我知道你家屢遭劫難,近來這日子多有不順心處,今暫且為你行個方便,把你列入逃絕之中,稅租暫且倚閣。”
“按規矩,三年一貢舉,下次便是在兩年后了,望林小哥能用功讀書,高中魁首,咱也跟著沾點光。屆時,你又豈會有今日之憂啊?”
新仇舊恨堆到一起,少年已被沖昏了頭腦,來不及思索利弊得失,只記得那沈家素有大善人的美名,聽村中長輩說起,每逢災年,沈家也屢有施舍米粥的舉措。
如此人家,又豈會短了我這些許銀兩,他當即翻找出昔日的契書,貼身包裹在懷里。
見天色沉沉,云低雪落,出門便是狂風撲面,林登又找出一件傳世的舊蓑衣,裹住了單薄之軀,朝沈家奔去。
沈家是當地的高門大戶,田宅眾多,單是村東頭的宅子,就有三代經營,古舊的磚瓦,盡是歲月的痕跡,翻新的彩繪,又是顯赫的證明。
林登跨過石橋,到了沈家的墻下,貼墻走了百米,到了沈家梅園外,正見數枝臘梅出墻,傲雪盛開。
有凝香傳來,心境也好了許多,他在心中推敲了一番不卑不亢的說辭,這才敲響了沈家的大門。
臨近年節,沈家人都回老宅了,梅園獨一個管事,幾個仆役在此。
在問清了眼前少年的來意后,連門都未曾讓進,一個滿臉胡須的惡仆當即抄起棒子,威嚇驅離。
“你這小兒,好不識得道理!我家老爺當年已付了錢兩,白紙黑字更寫的明白,當時不去衙門里更正,可見你父輩已認了此事,今日你又來此胡鬧,莫不是欺我沈家良善不成?”
少年亦是不肯讓步,昂著脖子,直視奴仆的眼睛,駁斥道。
“這地都賣給你家了,不去衙門做更正,難不成我明年還能種那塊地不成?”
“你敢種一下試試,不怕爺爺把你腿打折,白紙黑契已經立了,這是你和沈家的私契,而衙門里那份,是你與衙門的公契,自是分明,沈老爺當年善心,特意買了你家的地,救你父輩一命,若非如此,你哪能站在這兒和你爺爺我說話?你這孫輩,就不識得道理!”
“好好好,你真是有理,有種的和我到衙門里去對正,看看人家認不認你這狗屁私契。”
“小子,你敢罵人,爺爺我讓你嘗嘗厲害。”
胡須壯漢已經抬起了棒子,正欲上前動手,卻見少年瞪著眼睛,面露冷笑,逼了近來,也本能的后退了兩步,拉開一段距離,防備著對方藏著什么利器。
“呵呵,現在家中已獨我一人,再無所念,你敢動一下手,今日我就與你不死不休,不是我咬斷你脖子,就是你斬下我頭顱,再交官府處置,那沈家給了你幾錢銀兩,至于你這么為其賣命!有種就來!誰怕你個狗奴才!”
日里慣了仗著沈家作威作福,壯漢哪遇到過這種硬茬狠人,氣勢上立刻軟下了三分,退回到沈家門后,漠然不語的看著身前人,生怕身前這個瘋子沖上來,他還有好日子要過,犯不著和這輕賤之人拼命。
知這人生了退意,林登也無意糾纏,冤有頭債有主,這人不愿做替死鬼的話,自己也沒必要拖著他進地府。
他壓了下斗笠,蓋住自己稚嫩的臉龐,轉身離去,走之前不忘了放一句狠話。
“給你家老爺帶話,要么讓他找人做了我,要么就做好與我結仇的準備,書生雖弱,可殺不可辱!”
從沈家離去后,林登只在家里過了一夜,便踩著泥濘的道路,入了漳洲城去。
狠話既已放出,就沒必要待在村中,迎接沈家的暴怒,待他們冷靜下來后,自然能想明白利弊,若沈家都是一群庸才,與人斤斤計較,那自己絕不能只斬一人那么簡單。
匹夫一怒,正當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又豈能只是血濺五步?
山路崎嶇,潮聲入耳,林登抬眼望去,只見波濤洶涌,暗潮涌動,頓時心中,浮現一首詩來。
“江潮藏勢虎藏鋒,書生懷劍意不平。若遇大日偕喪日,劍與海潮洗京城。”
思量片刻,林登并未如黃巢等人般題詩于壁,而是把這首詩忘之于腦后,匆匆忙忙,朝漳洲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