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白蓮軍中人心搖動,都各懷鬼胎,只是礙于死者們的詭異慘狀,無人敢于上前叫囂。
從帳篷中奔逃出不久,就停了呼吸,就死在地上的幾位,看上去卻面色紅潤,幾乎和正常人一樣。
最為恐怖的,還是臉上那若隱若無的詭異微笑,真令人不寒而栗。
白蓮信眾們本來就迷信非凡,對這些神鬼之事的認同感,要重于常人。
他們看到這副慘狀,只覺得林登是用了什么妖法,更畏懼了幾分。
都想他許是道法高明,連圣使都勝他不過。
營中氣氛古怪,有些人已經低下了頭,想要俯首稱臣,表示投降。
眼見白蓮眾人想要歸降,林登松了口氣,正想要再加一把火,讓這群人交上投名狀,放下異心。
便見到有一個壯漢站了出來。
這人已經哭紅了眼,此時神情憤怒,瞪著林登,向周圍的人說。
“圣使往日里待我們不薄,今日被這妖人所害!我們豈能不為他報仇!”
說完他便想要振臂一揮,引眾人來攻林登。
可還未等到眾人反應,林登便已經突身到了他身前。
那漢子未曾料到林登會如此果敢,竟然敢于上來,心下又為司馬狼報仇心切,心中頓時騰起一股怒火。
他直起身子,閃過對方的右手刀,正想要擒住林登,卻見其左手上卻藏著一小瓶,腦中頓時想起對方的詭異妖法,心下大駭。
此時他再想逃避已經是晚了,林登已將那瓶中藥物潑到了壯漢的臉上。
那東西一入眼,壯漢便是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
眾人離的遠,看不真切,真看到那壯漢躲了林登一刀,刀身明明揮舞到了空處,怎么左手就那么舞了一下,人就成這樣了。
這實在是太過詭異了,先前司馬狼那哀鳴,眾人只是聽見,未曾見到,現在這男子就活生生的在面前打滾,誰還能不畏懼,敢心生敵意。
壯漢哀嚎抽搐了不多時,眾人回過神來,再看時,已是停了呼吸,臉上紅潤,面帶詭異微笑。
林登又掃了一圈噤若寒蟬的眾人,對其承諾道。
“敢有違逆者,便如此人!現在歸降,可饒爾等不死!”
之前那壯漢出來呼喊時,就已經有幾個人抄起了武器,明顯是要策應,林登又瞪了過去,威脅說道。
“朝廷大軍不日將至此地,就算我站在這里讓你們殺了,你們又如何在天兵的追捕下,逃出生天?”
話說到這里,就算是再心存僥幸的狂徒,也絕望了起來。
就算是在此殺了林登,又怎么樣?
能活下去嗎?
再說了,就憑對方那高深的道法,連圣使都敵他不過。
自己若上了,恐怕死了也不得安生啊。
這群失去的頭領的白蓮賊眾們畏懼朝廷的天兵,更畏懼林登那神鬼莫測的手段。
這個世界上有聞之即死的毒藥嗎?
有,多的是,但在南宋嘛,他司馬狼這個老江湖,無疑是沒聽過的。
所以他才身死了。
就連司馬狼都沒聽說過的,這些白蓮賊人們就更不可能聽說過了。
所以他們才會想不明白,想不通就會畏懼,將其神秘化,神秘化又放大了內心的恐怖。
終于,越來越多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拜服在了地上。
投降的命令如同一道波紋,從白蓮大軍的營中蔓延到了前線。
最前線的那批賊人,白衣上都染滿了鮮血,都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們腦子中還幻想著破村之后的酒池肉林,后方就傳來大營淪陷,讓人投降的消息。
他們本不愿放下屠刀,舍棄即將到手的戰利品。
可在后面將士的逼迫下,有敢于抗爭不投降者,都被砍了腦袋,充作了軍功。
林登在招攬了營寨的白蓮賊人后,便為他們定了規矩,每收服一人,便算一人的軍功,若有不愿意降伏的,便把腦袋砍來,也記作功勞。
于是便有先前的這一幕,這都是那些棄暗投明的白蓮賊人們,爭功心切所導致的。
甚至還有兩批人馬,為了爭奪軍功,直接火拼了起來。
等到所有人都被收服后,他們在林登的命令之下,都排列成了行伍,站在營寨前面。
這里有一片野火燒出來的空地,烏泱泱的白蓮賊眾站在一起,經過這些日子的奔波,鏖戰,原本的白衣都染上了污穢,又各有破損。
雖然他們是賊寇,卻也是上過了戰場的老兵。
林登騎馬走在前面,巡視賊眾的軍隊,由前面的頭領們分別報數,清點人數。
約莫估計了下,原本三千人的白蓮賊眾,現在已經只剩下了二千多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摸摸做了逃兵,逃出生天,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已化作了尸體,躺在了地上,永遠安眠。
林登又向他們承諾了一番,等朝廷大軍到來后,便為他們開脫。
第一次直接上手約束上千人的大軍,對林登來說著實是一件難事。
他最為害怕的,就是這些人出現營嘯。
他只能效仿劉秀收服銅馬軍時的操作,多和這些白蓮賊交流,講說,做一做思想工作。
即使是這樣,到了傍晚的時候,軍中仍然是生出了亂子。
林登正在營帳中和關春秋交談,只聽見外面人聲喧嘩,又有叫罵廝殺聲。
先前林登也曾到村頭露臉過。
關春秋見林登安然無恙,臉上欣喜無比,連忙叫上了村中的好手,前來幫忙,黃員外見了林登,卻如見了鬼一般,臉上驚恐,四處躲閃。
他此時便是和關春秋在商量此事,如今大難已解。
村中人原本那種緊繃到一起,眾志成城的情緒已經改變,如果不加以應對,安撫村中情緒,必然也會生亂。
一亂未消,一亂又起,他們還未對此拿出個方案,便聽到外面起了喧鬧,明顯是有人在鬧事。
不一會兒就有急報傳來,說那些鬧事者已被黑胡蜂等人率眾斬了,人頭也送了過來。
林登辨認了死者們的面目,見其中有幾個面熟的,正是和那壯漢走的近的。
幸好他早有防備,讓人暗中盯住了這幾人,不然還真是要給他們得逞,里面果然有些活夠了的,私下聯絡,想要作亂。
“待去撒上石灰,給黑將軍等人說下,這些會記到他們的功勞上。”
等他們帶著人頭走后,林登也嘆了口氣,準備和關春秋一起去吃飯。
下午時候他已經寫了一封書信,送往漳州,等到明日,應該就不用他憂愁了。
最難熬的卻就是這一夜。
他與關春秋剛出營帳,就又聽到有人前來報信。
來人驚呼道。
“官人,有大軍!已到了近處!”
林登一聽,和關春秋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未言語,便都翻身上馬,朝前方而去。
到了營寨外面,他果然看到一支軍容齊整的部隊,出現在地平線上。
夕陽照耀在鎧甲上,反射出粼粼黃光,這群人一出現在天邊,便勝過了遠處山勢的威壓。
空中飄蕩著旌旗,隨風起舞,只一看其氣勢,便知道領兵者,是個不俗之輩。
這便是正規軍和雜牌軍的區別嗎?
林登不由暗想,這時和他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那些歸順了的白蓮賊人們。
這些人現在正慶幸自己棄暗投明,不用再和這群人拼殺。
往日里都是聽說的都是朝廷軍隊的笑話,今日見了這真正的精銳,才知道是自己見識短淺。
只是更不知道能戰勝這精銳的金軍,又該是如何恐怖的存在了。
一想到此處,他們就畏懼無比,只為自己先前的膽大妄為感到后悔,都聽說白蓮圣使有圣法,他們才生了勇氣,敢于起事。
可就連這妖法,也都被一介文人所破去,這真要是對上了朝廷的精銳,不知道死的有多慘呢。
大軍堅定而緩慢的推進,弓弩手已經做好了準備,林登連忙派人上去聯絡,此時他已經能看清旌旗上面所寫的大字。
此時不由得暗暗心驚,心生澎湃,沒想到竟然是這位大佬來此。
這······難怪這支軍隊如此令行禁止。
對方也停了下來,前出一隊騎兵來,林登見了也連忙縱馬,和關春秋一道上前。
待靠得近了,對方卻翻身下馬,林登也連忙下馬,拱手朝對方走去。
他看到對方背后的辛字旗,已經大概猜到了來人身份。
如今向他的走來的人物,不出意料地話,應該就是
詞中之龍,
飛虎軍的創始人,
中小學生們的大敵!
南宋將領、文學家,豪放派詞人,
與黨懷英齊名北方,號稱“辛黨”,與李清照并稱“濟南二安”,與蘇軾合稱“蘇辛”的并稱怪。
寫下了《美芹十論》《九議》《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等不朽著作的稼軒辛棄疾。
一見此人,林登就如同觸電了般,腦海中閃過無數長短句。
那是在青山面前的多情——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那是在秋日面前的惆悵——卻道天涼好個秋。
那是在古人面前的猖狂——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那是在垂暮之時的不甘——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那是在北固亭上的懷古——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那是在賞心亭上的落淚——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那是對命運不屈的抗爭——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那是一行清淚,如流水般,積滿了一生,終究是化作了云山般的遺憾——舊恨春江流不斷,新恨云山千疊。
昏君當道,故國難復,滿朝不如啼鳥,卻有何人,可共醉明月——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