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登到了村中先大睡了一晚,次日又邀昨日對自己諂媚的幾人,在村中聚會飲酒,玩起來了搏戲。
關春秋本來也想與林登一同,他卻勸阻了關春秋的想法,讓其去找黃家,幫忙一道訓練民兵。
“可是如此的話,林官人的安危,就沒人來保護了。”
林登笑笑,飲下一杯美酒,醉醺醺的說。
“你看這村中兵多糧足,義士如此之多,到處都是我們的人,我又怎么會用得著害怕呢?我該擔憂誰呢?我誰都不用擔憂好吧!你且去幫忙,就不用操心我了。”
關春秋聽的林登如此說,那張緊繃起來的赤紅色臉龐也放松了許多,他面露笑意,只以為林登早有打算,自己去找黃家商量練兵之事了。
這時候一旁的林員外不解問道。
“官人為何要讓關壯士出去啊?在此與我等飲酒豈不是更好?莫非林官人看他不過?”
林登搖搖頭說。
“我非是看他不過,只是這人是個閑不住的性子,他人不錯,酒量也不錯,就是閑不住,留他在此與我們飲酒,一日還好,兩日他就焦急了,三日他就要掃興了!反而不美!”
眾人聽了這話,也都哈哈笑道。
林登又舉杯與他們共飲,自滿的說道。
“你們可曾聽說過談笑靜胡沙的謝安?”
在場的眾位土財主都是面面相覷,互相看了一眼,都表示未曾聽過,那林員外還試探問道。
“這謝安是哪里的英雄?可是官人那里的人物???”
林登哈哈大笑,灑落了酒水,濺落起塵土,凝了個球。
眾人看到他這番模樣,都是連忙恭維說道。
“官人才華是天上的那文曲星下了凡間,不是我們這些土包子們能比的?!?
聽了幾人的恭維,林登便與他們解釋起了這謝安的來歷。
“謝安是東晉時的人物,當時北方的胡秦南下,要滅了這東晉,號稱有百萬大軍,投鞭斷水,當時滿朝文物皆是驚慌不已,唯有負責此戰的大將謝安,絲毫不見慌張,反而與有人談笑宴飲,還下了一局棋?!?
見桌邊眾人都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林登又賣了個關子,問道。
“你們猜這謝安是敗是輸?”
林員外搶先答道。
“他這等托大,那肯定是輸了。”
旁邊也是紛紛附和。
“必然輸了,不然沒有這唐朝。”
見場中眾人大都給出了答案,唯有一人閉嘴不言,在沉思的模樣,林登生出了好奇,對其問道。
“你怎么不說?不知你有何高見?是這北方秦贏了,還是東晉贏了?”
那人是個青年模樣,也是村中的一戶地主,見林登發問,卻是反問道。
“不知道這胡人的秦朝建都在哪里?”
林登呵呵笑道。
“關中京兆府長安縣,即長安是也?!?
那人眉頭頓時解開,滿臉自信,對林登拱手回道。
“回稟林官人,那東晉必然是輸了。不然唐朝又為何會建都于長安?”
聽聞此話,林登面上表情愣了一愣,隨即呵呵大笑。
“你這人還懂點歷史,但不多?!?
眾人看到林登這副模樣,也知道這人必然是說錯,也隨著笑了起來。
被這人逗的林登笑了好一會兒才對眾人解釋。
“我為你們說出答案吧!那前秦卻是滅亡了,這場戰爭,他們大敗于東晉謝安,那前秦的統帥苻堅在此丟盔棄甲,百萬之眾盡數淪喪,一戰滅亡?!?
“我和你們說這個歷史,就是告訴你們,戰爭是有規律的,我大宋帶甲百萬,天下無敵,區區山賊,算得了什么,你我在此宴飲便是,賊人必定翻不起風浪,就等他們來進攻,然后我們就贏了?!?
“這叫做什么???”
先前那位懂點歷史的,看上去也是懂一些兵法,對林登回道。
“這就叫做以逸待勞,不知我這次說的對否!”
林登點了點頭,勸了杯酒說。
“你們盡管自此與我飲酒便是,不用擔憂別的。”
隨后眾人便不再憂慮那戰爭之事,只是宴飲不止,一直喝到了半夜。
直到月出東山之山,眾人還是沒有歸家,燈火通明,火盆中燒著柴火,溫著酒水。
這時門外匆匆之聲傳來,卻是那村中的鄉老和黃員外一同前來。
鄉老面帶憂色,氣喘吁吁的進來,對林登說道。
“林官人,不好了,我們先前控制住的幾名白蓮賊人,現在卻是逃走了!關壯士帶了人手,準備去追回?!?
林登看上去有些不清醒,聲音飄忽的問道。
“???你們還有白蓮賊人?哪來的?”
鄉老面上有些難看,為其解釋道。
“就是先前那些信了教的村民,村中對其嚴加看管,是······”
“哦,幾個村民,跑了就跑了吧,無妨!”
見鄉老還準備說些什么,林登隨意擺手驅趕道。
“去去,這等小事,還用過來勞煩我等?快去叫關春秋回來,就說是我的命令!就幾個賊人,跑了就是跑了,算得了什么大事情!”
鄉老接著就被眾人給趕走了,黃員外也隨他一起,一直面色難看,卻是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等到關春秋被追回來的時候,林登幾人的酒場也散去了,幾人都說被那鄉老擾了興致,已經喝不下了,不然必定還能再喝個幾壇!
眾人離去之時還是互相挽留勸言。
大概意思無非就是。
都怪那鄉老,為了這種小事過來擾人酒興,難得和林官人這般投緣,本應該喝到天明的,真是可惜可惜。
又過了兩日,林登和這幾位卻沒有再喝酒,都說要緩緩,開始在村中游玩起來。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不正經的磁場吸引之下。
村中所有的好事之徒都在此聚集到了一起。
眾人在這平和村四處游玩,探尋古跡美景,卻宛如和平時期一樣,一點也沒有戰爭的緊張之感。
與此同時,在村中的另一邊,卻是另一番光景,昨日回去,關春秋便挨了林登的一頓勸告,說讓他日后穩重一點,不要輕易出去追擊,那幾個小賊算不了什么,村中的防備更為重要。
關春秋當時還有不解,對林登解釋道。
“只是恐怕那些人泄露了大軍的情報,這才想要出去追擊?!?
林登卻是冷言反駁。
“情報?那值多少錢???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陰謀詭計,什么也算不上,大軍日后就要到來,到時候直接踏平他白蓮賊寨!卻還用多憂愁什么?”
關春秋卻仍然不服,面目凝重,眉頭緊鎖,正準備要解釋些什么,便聽見鼾聲傳來,林登已經躺下睡去。
他也無奈欲言又止,準備休息。
次日,他又想了想林登的話,覺得這不正經之間,也有那么幾分道理,無論有什么計謀,最終還是要真刀真槍的上手的,于是便來到黃員外這處民兵習練的場所,傳授起自己的武藝來。
這時候正值危亂之時,眾人都很重視武藝,見他一番表演之后,都信服了其武藝高強。
又派了村中兩人上去單挑,都未出五合,就被擊敗,這下子,村中無人不信服關春秋,就連黃員外,也對這林登帶來的關春秋敬重幾分。
看來是他先前先入為主了,這不靠譜的林官人,身邊還跟著這么一位壯士!
這位來到村中,當真是及時雨一般!
就在關春秋對村中民兵日夜操練,黃員外從四處招募流民,壯大村中守備之時,林登也聚攏了十里八鄉的地痞流氓,一同四處閑逛。
幾日時間醒了醒酒,眾人又都覺得能行了,這時候他又開始了帶著眾人宴飲的日子。
只是這時候喝的相較于剛開始那幾天,要克制的多。
眾人學著古代的習俗,在山林間流水傳杯,聽他說這叫做魏晉風度,流觴曲水。
鄉間眾人哪見過他這般玩法,皆是新奇不已,新鮮的東西最能激起人的興奮,高逼格的東西,最能讓人舍棄一切,林登在席間又為眾人戴起了各種高帽,說未來白蓮賊人平息之后,眾人都能落得大量好處。
至于有何好處呢?那些被白蓮賊人劫走的各地糧食,財寶,甚至還有那山中的無主土地,這可都是賊產。
這些人被林登說的動心了,急于在林登面前討來好處,都貢獻出家中的珍藏,送往林登的住處。
對這些贈禮,他自然是來者不拒。
還專門寫了個冊子,記錄下這些人送來的數目。
眾人見他這番莊重的模樣,也有些忐忑,后來經人提點,又恍然大悟,若非如此,事后怎么向朝廷交代啊。
便再無一人有異議,皆是心照不宣。
而這些人中,本就有些地痞流氓,這些人家中沒有錢財,還跟著他吃吃喝喝,就為了蹭些飯吃。
林登對這些人,也是來者不拒絕,眾人便越聚越多,最后竟然比黃員外的民兵數量還多了起來。
甚至有些本性純良的樸實漢子,和村中老小,有都厚臉皮的想跟著討吃的。
對于這些人,林員外本來想勸林登趕走,讓他們哪來的回哪去。
林登卻拒絕了,說此時正是整軍備戰的用人之時,怎么能這么吝嗇呢?
他為眾人立下了規矩,到山中搜集竹木,回來制作成各種防守用的器械。
如這些木棍,便正可以被削成尖頭,布置在村落周圍。
不出幾日,村中便插滿了這種散發著惡臭的竹木圍欄。
就連他們宴飲的幾處山林,也都插上了木欄,只是這幾處沒有刻意尋來大糞涂抹,因為那樣會擾了眾人的酒興。
除了帶著村中的這些土財主們飲酒外,林登又表示自己有道士們合藥的才能,雖然未曾練出來過長生不老藥,但也想試試。
眾人剛開始還不信,只見他尋來一堆藥物,一通搗鼓后,還真起了許多奇妙變化,便都瞬間多了幾分敬重,在他們眼中,林登的這些操作,簡直就是神仙手段。
這時候聚集到平和村的,也不止是此一地的土財主了,有很多遠近的村落,都往漳州逃竄,不愿舍棄家宅,想就近照看的,就來了平和村。
這些人中還真有幾個想求長生不死的,或是想要求重陽圣水的,都愿意貢獻出家財來,供林登合大藥,就算是對此不感興趣,礙于情面,也不得不獻出些許銀兩來。
于是他除飲酒外,又多了合藥這么一件不務正業之事。
自從林登到了平和村,一連數日飲酒不止,收獲了無數次,鄉老的嘆息,黃員外的白眼。
他們皆都憂心不已,生恐白蓮教立刻率軍前來,碾平了平和村。
原本的欣喜,也變得絕望了起來,只因這官府來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讓這等醉鬼指揮村中防御,恐怕要葬送了所有人的努力。
到時候他輕易說錯了話,又把村中情報泄露出去,或者布置一些愚蠢的任務,村中眾人是遵守還不遵守呢?
真是難受!
可出奇的,他如此的放縱,白蓮賊人但倒是安靜了下來,這些日子已經沒了剛開始的那種放縱,就連下山劫村,也都是小心不已,不敢向剛開始那樣,成群結隊,大軍雷動。
他們現在連劫掠村子都不敢,更不用說來進攻平和村了。
一連數日皆是如此,鄉老和黃員外都稍稍松了口氣,看來這賊人也確實難成氣候。
幸好賊人無能,也都是渾渾噩噩的度日,這才讓平和村,免于災禍啊。
又過了數日,林登越來越放肆,依然是縱酒歡歌不止,甚至比起剛來事,要過分的多了,剛開始他還向關春秋詢問一下情況,派人送來一些收集到的錢糧。
后來幾日卻如同死了一般,完全不管不問,把訓練等事,完全甩給了黃員外等人。
剛來到村中的事后,見林登都在飲酒宴樂,和一群阿諛諂媚之徒廝混,關春秋雖然不解,但他也素來知道,林登在往日驚艷的表現,因而隱忍了下來。
可一連半月,皆是如此,他也不免對林登失望了起來。
最終,關春秋實在忍受不下去了。
他等眾人都離開后,和林登走到四下無人的暗處,開口問道。
“林官人,我有一事要說?!?
林登點頭讓他說明,關春秋便神情激憤的小聲說道。
“林官人昔日在漳州之時,多有才華德行,受到眾人稱贊,為何到了此處,反倒是如同著了迷一般!您是忘了自己來此的志向了嗎?!”
“再這樣下去,恐怕您要誤了大事!我請官人醒醒吧!”
聽了關春秋這番話,林登先是愣了一會兒,關春秋在此看著他發愣,也不知道他是何意,兩人間的沉默持續了足有數分之久。
林登的眼神逐漸清明,變得凌厲了起來,再無往日得那番醉樣。
“你名叫春秋,可聽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得典故?!?
關春秋這時便恍然大悟,他知道林登這是在學習楚莊王,并非是著了什么迷,真喜歡上和一群蠢人廝混。
他這時心中有了幾分底氣,又不解問道。
“只是這般,豈不是太過危險,萬一敵人趁著官人飲酒時候來攻打!”
林登淺笑,對其解釋道。
“不然我為何要放出情報去?正是為了讓那群賊人以為我有所依仗,束手束腳,不敢來打!我表現得越放肆,敵人越以為我有底氣,退一步講,我們剛到平和村,若不想出這辦法來拖延時間,就憑他黃員外那點人手,能守得住村子嗎?”
“你訓練了那么久黃員外的民兵,應該知道他們剛開始有多無能!若是一開始就只靠他們去廝殺,我們得殺多少人,才能擋得住賊人?那時候豈不是真要赴死?”
“死倒無妨,我不想死的沒有價值?!?
關春秋極為贊同此話,接著說道。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身雖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如此方死而無憾?!?
林登又說,
“我們已經準備了多日,白蓮賊人也應該要弄清虛實了,我們該有所準備了。”
關春秋見林登面色沉重,點點頭說道。
“見血之時將至也,吾與官人一起,死守不退?!?
林登見氣氛有些沉重,又笑言道。
“敵人此時弄清了虛實,可虛實早已逆轉,虛的已經轉為了實,正等賊人前來赴死,哈哈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