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之水，杭州之美。

不獨在景，亦在佳人，青衣薄衫，滌足水邊，實令人想入非非。

“菲菲小娘子，您莫要生氣，我是見你身姿翩翩，宛如洛神，這才失了言，稱呼你為······”

“嘿嘿，你倒是好眼光，若是到了都城太和樓中，叫我小姐也無妨，只是恐怕以你的銀兩······嘿嘿，看你這窮酸樣？怕是進不去吧？”

“若是進不去怎樣？進得去又怎樣？”

“若是進去了，那奴家就任你稱呼，你想叫什么都行。嘿嘿，若是這進不去嘛，就別在這兒討嘴皮子上的便宜了，小姐可不是你叫的，給我老老實實的叫小娘子吧！本娘子又豈能讓你白白占便宜！”

小娘子捉弄的幾句風流話，勾起了一股無名欲火，說話也變得硬了許多。

“那我可是記下了，定當還報。”

走遠的少女，嘴角亦勾起一抹笑意，回眸看了他一眼。

這女子頭戴水晶琉璃花，身穿淡藍窄袖衫，盈盈腰部系著白裙，背后披了淺紅帛，看上去貴氣逼人，林登本以為是大家閨秀，這才稱呼了句小姐。

等看到對方一愣，他這才心下咯噔一聲，猛然想起來宋代時小姐已經是妓女們的稱謂了。

可沒想到這位笑起來很純凈的少女，還真是一只名妓。

不但沒有苛責于他，還頗為大方的開起了玩笑，抖的雪云亂顫。

話說回來，這么冷的天還在湖中洗腳，這真的是冬湖水冷雞不知。

話又說回來，這么好看的女子，竟然也淪為娼妓，還是令人嘆息。

他頓時腦補出了一系列悲慘遭遇，想要前去解救這失意的少女。這種騙人的套路如此流行，亙古不絕，可見是直擊了情緒的弱點。

如果他真要這么做了，他就算是落入到妓女們編織出來的騙局中了。

這幾日來臨近科舉，臨安城中多了些遠方而來的學子。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林登。

這些人中，有的人是獲得了解額，前來參加禮部所主持之省試的，也有人是湊夠了免解的機會，前來參加省試。

宋朝皇帝為了避免出現范進那樣的倒霉蛋，特意出臺了一項政策，只要參加的州試多了，就能湊夠一次免解的機會，感受皇恩浩蕩，給一次進入臨安當炮灰的機會。

這便是為了彰顯大宋天恩，所特意設置的政策。

這樣所帶來的后果，自然就是，本來就已經擠得不行的省試人數，又多了不少出來。

以至于最后的考生人數和登科進士人數的比值，到達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拿史書上的數字來舉例子，到了承平時期，往往一州參加科舉的人數就達到數千人之多，可一般每個地方也只有幾十個解額，少的甚至只有個位數。

報錄比往往都是數百比一，然而即使是這群卷王，到了都城后參加省試后，還要再篩下一批。

最后近萬人的舉人，仍然只有幾百名有幸成為登科進士。

真可謂真的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了。

南宋的臨安，戶籍人口不過一百二十多萬人，承載萬余人的科舉盛會，還是很有壓力的。

單是來臨安考試的人數，就超過了整個城市人口的百分之一。

要知道這戶口上所載的一百二十多萬人，可并不都是城中人口。

古代科舉制推行后，到都城中參加科舉的人數是如此之多，也就難怪唐朝時，會實行兩都分選舉的制度了。

唐朝也曾取消過兩都分選舉，可很快糧食供給壓力逼迫的唐廷不得不完全取消長安的貢舉，改在洛陽舉行。

只因長安漕運艱難，只要這群考公大軍進入，就會引起糧食供應的壓力。

南宋建都于臨安，正是水陸交通便利之處，江南又是魚米之鄉，自然不會出現唐朝時候的問題。

可同時又出現了新的問題，陜西四川距離浙江過于遙遠，因此不得不在四川，也設立一個類省試出來，就相似于唐代的兩都分貢舉了。

林登能忘掉冬日里西湖中的花妓們，想起這些有的沒的，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包含眾多學子們涌入臨安。

導致此處的房屋緊缺，房租暴漲，他已經找不到地方住了。

本來在之前立下了大功，得了一筆巨額的賞賜，高興的林登一時之間都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他還未入臨安時，便想著到時候直接在臨安買一套房子便是，說不定還能坐等未來的升值。

他在漳州已經打聽過了，一個豪宅不過千緡，也就合計幾十頭牛吧，還馬馬虎虎買得起。

初入大城市臨安的林登，帶著鄉土青年的好奇，和有錢人的自信，找到了城中的莊宅牙人，即房屋中介。

對方只看到他的氣質就不想搭理他，直到他拿出來了銀兩，表示自己付得起房價，對方才將信將疑的報了個數字。

“多少！？”

林登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沒有控制住，弄的對方那女子一身，他連忙致歉，手足無措的幫著擦拭了起來。

桌子被抹干凈后，那少婦才面露嗔怪的看著林登說。

“官人不欲買直說便是，何故如此糟踐我。”

“非也非也，我實在是被這個數字驚訝到了，有些失態，非是故意刁難。”

如此解釋后，少婦那因嗔怒紅透了的表情才帶上了笑，捂著嘴樂道。

“想必官人是外來的，不知道這臨安行情，這都城中的房子啊，輕則萬緡，重則百萬緡，確實不好買啊。”

“官人不必羞惱，且如祖宗朝，百官都無屋住，雖宰執亦是賃屋，官人若是想問這賃屋的事情，也盡管問奴便是了。”

“奴自會為您服侍個明白。”

少婦捂嘴低頭，顧盼流眄，不經意間便看清了林登的神情，只是仍有點琢磨不透，暗自揣度著。

林登卻仍是不甘心，用手指敲著桌子，詢問道。

“這真就是最低價了？有沒有那種？旁人不那么樂意的？你們賣不出去的？能便宜點的？”

少婦被這連珠炮問的一時語塞，撓了撓臉，有些拘謹的試探道。

“官人真不怕禁忌？”

“自是不怕！你慢慢說。”

“卻有這么一間經常出事的兇宅，位置和規模都是極好的，還帶著一處園林，若不是常有妖物出沒，賣出個數萬緡是不在話下的。”

林登一聽就樂了，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他才不怕什么妖魂鬼物呢，無論什么玩意，來一發火藥都不好使了。

如果不行，那就是火力不夠。

他當即不顧莊宅牙人的勸阻，要拉著其前去看房。

在少婦那局促的目光下，帶著對方走進了宅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