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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寶黛感情歷程

說來慚愧,作為“擁林黨”的一員,卻一直沒有時間去梳理一下寶黛二人的感情發展歷程。恰好今天比較閑,就來簡單梳理梳理。

林黛玉與賈寶玉同樣都是對“萬物有情”,對與自己相關的人事物,都能有著敏銳的感知能力,從“葬花”、“西廂記”、“舊手帕”等等都能看出來,也因此兩個人才會對彼此相知相惜,更不會想要妄圖改變對方,終日只是在“你知我知”之下為彼此憂心忡忡。

將整座賈府的人情冷暖、繁榮興衰看得最清楚的,大概也就只有這兩個人,看似最為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最體弱多病的深閨小姐,卻對于所有府中的人情事態都了然于心,在第六十二回從林黛玉與賈寶玉的對話,就可以看出兩人對府中事務的關心:

黛玉便說道:“你家三丫頭倒是個乖人。雖然叫她管些事,倒也一步兒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來了。”寶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著時,她干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觸了幾件事,單拿我和鳳姐姐作筏子,禁別人。最是心里有算計的人,豈只乖而已!黛玉道:“要這樣才好,咱們家里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里每常閑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后手不接。”寶玉笑道:“憑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黛玉聽了,轉身就往廳上尋寶釵說笑去了。

雖然兩人都有比--般人對周遭更敏銳的覺察力,但是林黛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賈寶玉則認為這都是凡塵俗務,賈府的一切于他們兩人都是無力也不能的,這樣的無奈和憂愁,僅能從兩人每次短暫的相處中,尋得一片清靜,借著思及對方時由情而生、由情而忘,在兩人又稍長年歲后,從佛經中悟得人生真諦,期許能“身在其中,情在其外。”

我們可以列舉賈寶玉與林黛玉的互動章節——(數字為章回數,只列舉前80回,后面越看越傷心)

3賈寶玉與林黛玉初相見

8黛玉見寶釵吃醋、責雪雁奚落寶玉、黛玉路過同賞字

9寶玉上學前訪辭黛玉

17黛玉氣剪荷包

18元妃出題黛玉解救寶玉三首詩

19寶玉探黛玉午歇說笑

20黛玉賭氣說死活、寶玉二訪溫言勸慰、湘云訪倆拌嘴

21黛玉訪寶玉笑見書案《莊子》續筆

22寶玉訪黛玉邀看戲、寶玉訪黛玉慰比戲子、寶玉氣哭填詞黛玉視動靜

23寶黛討論入園住所、寶玉攜《會真記》訪黛玉同葬花

25黛玉探寶玉燙傷、寶玉扯黛玉袖忽急病

26寶玉訪黛玉見情動

27黛玉心結餞花會冷落寶玉、寶玉聞黛玉吟《葬花詞》

28寶玉追黛玉訴真情、寶玉再對黛玉斥金玉

29黛玉甩帕笑呆雁、寶玉揣麒麟、寶玉探黛玉病、黛玉剪扇穗、冤家說

30寶玉訪黛玉誓做和尚、黛玉笑寶玉遇寶釵利害

31寶黛同襲人說笑

32黛玉訪寶玉解知己、寶玉寬慰黛玉放心、寶玉空訴情衷

34黛玉探寶玉挨打

37寶玉為黛玉焦急作詩

40寶玉為黛玉喜留殘荷

45寶玉探望黛玉、黛玉戲稱“漁夫漁婦”臉紅

49寶玉探望黛玉并問何時與寶釵如此要好

57寶玉為紫鵑試探黛玉回林家瘋癲

58寶玉探望黛玉見越發瘦得可憐

60寶玉往黛玉那里去了

64遇雪雁為黛玉著想暫緩探視、寶玉翻看黛玉《五美吟》

67寶玉寬慰見到寶釵送禮感傷落淚的黛玉

70寶玉見《桃花行》落淚

79寶玉與黛玉改削晴雯祭文

可以看到,賈寶玉主動前往瀟湘館探望林黛玉是非常頻繁的,足可以證明兩人的深厚感情,也能發現到后面都是賈寶玉主動前往探視,林黛玉自從三十四回之后就不曾到怡紅院拜訪賈寶玉,除了閨閣禮儀之外,賈寶玉的頻繁探視、林黛玉的身體情況,都是形成賈寶玉頻繁探林黛玉的原因。從賈寶玉與林黛玉的言談內容,也可以發現兩人的言談分析很明顯對其他人與對彼此是很不同的。賈寶玉的八面玲瓏、隨機應變,在面對林黛玉的時候,完全無法施展開來,總是以林黛玉的心情感受作為自己言談的出發點,三十二回之前,言談總是圍繞著對林黛玉的感情;之后則是進一步在言談前,就為林黛玉設想得面面俱到,以六十四回賈寶玉往瀟湘館遇到雪雁為例:

【寶玉這里,不由得低頭細想,心內道:“據雪雁說來,必有原故。若是同哪一位姊妹們閑坐,亦不必如此先設饌具。或者是姑爹、姑媽的忌辰,但我記得每年到此日期,老太太都吩咐另外整理肴饌,送去與林妹妹私祭,此時已過。大約是因七月為瓜果之節,家家都上秋祭的墳,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取《禮記》'春秋薦其時食'之意,也未可定。但我此刻走去,見林妹妹傷感,必極力勸解,又怕她煩惱郁結于心;若竟不去,又恐她過于傷感,無人勸止;兩件皆足致疾。莫若先到鳳姐姐處一看,在彼稍坐即回。如若見林妹妹傷感,再設法開解,既不至使其過悲,哀痛稍申,亦不至抑郁致病。”想畢,遂出了園門,一逕到鳳姐處來。】

從這一段用心設想的經過,就能了解到賈寶玉對林黛玉情感有多么地深厚,不僅先想到林黛玉的私祭,卻記得其家人忌日已過,又再推測到是《禮記》'春秋薦其時食‘之意,能夠如此理解林黛玉,并怕馬上探訪會擾了她的祭祀傷感之情,先到王熙鳳處小坐一下才繞回瀟湘館,這般用心良苦也可以證明賈寶玉對林黛玉的言談,的確與對其他人有著明顯的不同。

林黛玉與賈寶玉的言談,大多少贊譽自己,多貶低自己,喜歡說出與自己內心相反的話。而賈寶玉對林黛玉則是都盡量坦誠相待,但話語過多信息不充分。講了許多自己心中的感情與表白,以第二十回賈寶玉安慰林黛玉為例:

【不料自己未張口,只見黛玉先說道:“你又來做什么?橫豎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會

念,又會做,又會寫,又會說笑,又怕你生氣拉了你去,你又做什么來?死活憑我去罷了!”

寶玉聽了,忙上來悄悄的說道:“你這么個明白人,難道連'親不間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我雖糊涂,卻明白這兩句話。頭一件,咱們是姑舅姊妹,寶姐姐是兩姨姊妹,論親戚,她比你疏。第二件,你先來,咱們兩個一桌吃,一床睡,長得這么大了。她是才來的,豈有個為她疏你的?”

林黛玉啐道:“我難道為叫你疏她?我成了個什么人了呢!我為的是我的心。

寶玉道:“我也為的是我的心。難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

黛玉聽了,低頭一語不發,半日說道:“你只怨人行動嗔怪了你,你再不知道你自己慪人難受。就拿今日天氣比,分明今兒冷得這樣,你怎么倒反把個青肷披風脫了呢?”

寶玉笑道:“何嘗不穿著,見你一惱,我一暴燥,就脫了。”

林黛玉嘆道:“回來傷了風,又該餓著吵吃的了。”】

在前八十回中,賈寶玉對林黛玉的言談現象,并沒有太多變化。林黛玉對賈寶玉的言談現象卻發現從三十二回之后,林黛玉也逐漸表達她對寶玉的感情。以第四十五回賈寶玉冒雨探望林黛玉為例:

【黛玉問道:“上頭怕雨,底下這鞋襪子是不怕雨的?也倒干凈。”

寶玉笑道:“我這一套是全的。有一雙棠木屐,才穿了來,脫在廊檐上了。”黛玉又看那蓑衣斗笠不是尋常市賣的,十分細致輕巧,因說道:‘是什么草編的?怪道穿上不像那刺焨似的。”

寶玉道:“這三樣都是北靜王送的。他閑了下雨時,在家里也是這樣。你喜歡這個,我也弄一套來送你。別的都罷了,惟有這斗笠有趣,竟是活的。上頭的這頂兒是活的,冬天下雪,帶上帽子,就把竹信子抽了,去下頂子來,只剩了這圈子。下雪時,男女都戴得,我送你一頂,冬天下雪戴。”

黛玉笑道:“我不要他它。戴上那個,成個畫兒上畫的和戲上扮的漁婆兒了。”及說了出來,方想起話未忖度,與方才說寶玉的話相連,后悔不及,羞得臉飛紅,便伏在桌上嗽個不住。】

可以看到林黛玉對賈寶玉已經不隨便吃醋,更多的是真誠的關懷與輕松愉悅的談笑,和賈寶玉都同樣地表達自己內心真正所想,自從第三十二回賈寶玉向林黛玉表明心跡:

【寶玉瞅了她半天,方說道“你放心”三個字。林黛玉聽了,怔了半天,方說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這話。你倒說說,怎么是放心不放心?寶玉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果不明白這話?難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錯了?連你的意思若體貼不著,就難怪你天天為我生氣了。”林黛玉道:“真不明白這放心不放心的話。”寶玉點頭嘆道:“好妹妹,你別哄我。果然不明白這話,不但我素日之心白用了,且連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負了。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林黛玉聽了這話,如轟雷掣電,細細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來的還覺懇切,竟有萬句言語,滿心要說,只是半個字也不能吐,卻怔怔的望著他。此時,寶玉心中也有萬句言語,一時不知從哪一句.上說起,卻也怔怔的望著黛玉。兩個人怔了半天,林黛玉只咳了一聲,兩眼不覺滾下淚來,回身便要走。寶玉忙上前拉住,說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說一-句話再走。”林黛玉一面拭淚,一面將手推開,說道:“有什么可說的。你的話我早知道了!”口里說著,卻頭也不回竟去了。】

從這次言談之后,可以明顯看見林黛玉在之后三十三回到八十回,與賈寶玉的言談有了很大的改變,也能證明賈寶玉對林黛玉的這番表白,讓林黛玉不再受到“金玉良緣”的威脅,真正明了賈寶玉對自己的真情,進而結束了長期以來因為薛寶釵,對賈寶玉產生的猜忌和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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