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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胡攪蠻纏一語雙關(guān)的賈寶玉

  • 顛沛子
  • 壯狗肥貓
  • 2846字
  • 2021-08-04 21:54:00

今天看了第三十二回和第三十三回,感觸很深,奈何前面感悟?qū)懙貌畈欢嗔恕仓v不出什么新鮮東西。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分析人物吧。今天打算講一講胡謅瞎扯、但說話又一語雙關(guān)的賈寶玉。一開始與林黛玉見面時,賈寶玉的言談:

【寶玉看罷,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他?”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她,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yuǎn)別重逢,未為不可。”賈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先不論兩人前世灌溉之恩,以現(xiàn)實中兩位初次見面的人互相對話來看,賈寶玉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第一次見到林黛玉就表示“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钡聦嵣希瑑蓚€人從來都沒有見過彼此,賈寶玉的話讓林黛玉感到疑惑。

但是后面所說的“雖然未曾見過她,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yuǎn)別重逢,未為不可。”先是說明的確未曾見過林黛玉,接下來賈寶玉說明是因為覺得林黛玉看起來十分面善,才將這份熟悉感化成遠(yuǎn)別重逢。雖然是賈寶玉的胡謅瞎扯,卻也達(dá)到與林黛玉第一次見面,就拉近彼此關(guān)系的“言后行為”,并透露出喜愛林黛玉、想與之親近的心意。

賈寶玉與林黛玉從小就一起在賈母處,“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边@樣親密的相處讓兩人情感與日俱增,賈寶玉十分頻繁并且主動地探望林黛玉,在第十九回賈寶玉就因為擔(dān)心林黛玉午睡過長,前來探望:

【寶玉只怕她睡出病來,便哄她道:“噯喲!你們揚(yáng)州衙門里有一件大故事,你可知道?”黛玉見他說得鄭重,且又正言厲色,只當(dāng)是真事,因問:“什么事?”寶玉見問,便忍著笑,順口謅道:“揚(yáng)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個林子洞。”黛玉笑道:“就是扯謊,自來也沒聽見這山?!睂氂竦?“天下山水多著呢,你哪里知道這些不成?等我說完了,你再批評?!摈煊竦?“你且說。”寶玉又謅道:“林子洞里原來有群耗子精。....小耗現(xiàn)形笑道:'我說你們沒見世面,只認(rèn)得這果子是香芋,卻不知鹽課林老爺?shù)男〗悴攀钦嬲南阌衲亍!薄?

這一段就可以明顯看出賈寶玉胡謅瞎扯的功夫,為了引起林黛玉的注意,以其家鄉(xiāng)揚(yáng)州作開場白“噯喲!你們揚(yáng)州衙門里有一件大故事,你可知道?”開始胡謅瞎扯出耗子精的故事,居然也騙過了冰雪聰明、博覽群書的林黛玉,其實從故事開頭第一句“揚(yáng)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個林子洞?!逼渲小皳P(yáng)州”、“黛山”、“林子洞”三項就已經(jīng)一語雙關(guān)指出了林黛玉。

大概是因為林黛玉正值午睡時間,昏昏沉沉之際,竟然也讓賈寶玉將這胡謅亂扯的故事講完了,到最后一句“我說你們沒見世面,只認(rèn)得這果子是香芋,卻不知鹽課林老爺?shù)男〗悴攀钦嬲南阌衲??!辈怕牫鰜碣Z寶玉在消遣自己??芍Z寶玉鬼話連篇的編了個故事,達(dá)成了他不想讓林黛玉睡出病的“言后行為”。消遣之余,也符合了傳達(dá)了他對黛玉的贊譽(yù)——稱贊林黛玉是“真正的香玉”,雖然是玩笑話,卻也透露出心中對她的戀慕之情。

除了對待林黛玉有這樣胡謅亂扯、一語雙關(guān)的現(xiàn)象,賈寶玉在第二十一回因為生氣襲人、麝月懶待自己,于是賭氣不給她們服侍,改由蕙香來侍奉:

【寶玉便問:“你叫什么名字?”那丫頭便說:“叫蕙香?!睂氂癖銌?“是誰起.的?”蕙香道:“我原叫蕓香的,是花大姐姐改了蕙香?!睂氂竦?“正經(jīng)該叫晦氣'罷了,什么蕙香呢!”又問:“你姊妹幾個?”蕙香道:“四個?!睂氂竦?“你第幾?”蕙香道:“第四?!睂氂竦?“明兒就叫四兒’,不必什么‘蕙香”蘭氣'的。哪一個配比這些花,沒的玷辱了好名好姓?!?面說,一面命她倒了茶來吃。襲人和麝月在外間聽了,抿嘴而笑?!?

一開始賈寶玉就說蕙香是“晦氣”,但并不是真心要詆毀蕙香,而是因為蕙香的名字是花襲人取的,一語雙關(guān)借其名來罵襲人,將蕙香改名四兒屬于言內(nèi)行為,但是后面賈寶玉則是違反“數(shù)量準(zhǔn)則”“明兒就叫四兒',不必什么'蕙香“蘭氣的。哪一個配比這些花,沒的玷辱了好名好

姓?!倍嗾f了這些話,全是為了表達(dá)對襲人的不滿。

從后面“襲人和麝月在外間聽了,抿嘴而笑?!边@也是賈寶玉想讓襲人、麝月知道自己在生氣。所以從頭到尾嫌棄蕙香的原名,并命令她從明天改名叫四兒,都不是賈寶玉的本意,只是胡謅亂扯地想以話損人??蓱z的蕙香成為他出氣的對象,平白無故遭受一段嫌棄,還改了名字叫四兒,從這里可以看見當(dāng)時奴婢丫鬟的地位十分低微,主人家可以隨便為其更改名字。像是蕙香便改了三次名字,依序是蕓香、蕙香、四兒;花襲人原名珍珠,也是賈寶玉以〈花氣襲人知晝暖〉改名為花襲人;后來芳官也讓賈寶玉改名耶律雄奴、溫都里納,傳統(tǒng)不公平的階級制度現(xiàn)象可見于此。

從以上三則言談可以發(fā)現(xiàn),賈寶玉喜歡胡謅亂扯、一語雙關(guān),沒有一定是哪種情緒狀態(tài),但是都喜歡先說出不真實的信息,然后再坦白自己的心思,說明自己的想法,但是仍有幾處較為特殊,賈寶玉的胡謅亂扯也并不是都在清醒的狀態(tài),在《紅樓夢》前八十回中,賈寶玉神智不清的情況有三次:第一次是在馬道婆給他與王熙鳳下蠱;第二次是紫鵑試探賈寶玉,謊稱林黛玉要回林家;第三次是香菱拉下臉生氣后,賈寶玉思及金釧兒投井、晴雯被逐、薛寶釵離園等事,顯出征仲之癥。在第一次遭到馬道婆下蠱的第四天:

【到了第四日早晨,賈母等正圍著他兩個哭時,只見寶玉睜開眼說道:“從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打發(fā)我走罷?!薄?

賈寶玉說的“從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打發(fā)我走罷。”也可以說是胡謅亂扯,雖然是在意識不清的狀態(tài)下說的,但畢竟在當(dāng)下賈寶玉并沒有到達(dá)回光返照之相,又何來快些收拾打發(fā)之說,這就是賈寶玉平日說話的習(xí)慣,同是被下蠱的王熙鳳,就沒有發(fā)生胡謅亂扯的情況。

賈寶玉除了在平時說話會胡謅亂扯,在寫詩時也用了許多不知從何而來的典故:

【寶玉笑道:“我又落第。難道'誰家種’,'何處秋’,'蠟屐遠(yuǎn)來’,冷吟不盡',都不是訪,'昨夜雨’,'今朝霜’,都不是種不成?但恨敵不上'口齒噙香對月吟'、'清冷香中抱膝吟’、'短鬢’、'葛巾’、‘金淡泊’、'翠離披’、‘秋無跡’、'夢有知'這幾句罷了。”又道:“明兒閑了,我一個人作出十二首來?!崩罴w道:“你的也好,只是不及這幾句新巧就是了。”大家又評了一回,復(fù)又要了熱蟹來,就在大圓桌子.上吃了一回。寶玉笑道:“今日持螯賞桂,亦不可無詩。我已吟成,誰還敢作呢?”說著,便忙洗了手提筆寫出。...黛玉笑道:“這樣的詩,要一百首也有。”寶玉笑道:“你這會子才力已盡,不說不能作了,還貶人家。....寶玉道:“寫得痛快!我的詩也該燒了?!薄?

這些詞乍看都符合,但是卻被大觀園中的姑娘們笑意思太淺,這也是賈寶玉胡謅亂扯的特色,都是一時隨手抓來的材料,被看破了手腳卻又胡謅自己能再做十二首,最后又以“今日持螯賞桂,亦不可無詩。我已吟成,誰還敢作呢?”虛張聲勢,被林黛玉揭穿,又討?zhàn)埖靥拱住澳氵@會子才力已盡,不說不能作了,還貶人家。”最后說道“寫得痛快!我的詩也該燒了。”達(dá)成一語雙關(guān)的效果,既是坦白自己實在不才,也暗暗調(diào)侃林黛玉先前燒詩之舉,顯示出賈寶玉是極愛面子的,雖然他這一段言談,沒什么“質(zhì)量”,卻也達(dá)到逗得詩社諸芳一笑、和樂融融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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