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都是給人看的。

會議臺一樣給人看的，看起來好看。以七人就坐為例，中間是一，一的左邊是二，右邊是三，然后依次到六到七?？雌饋硐袷峭ㄍ鶗龅钠叩篱T。

會場人員也以他們七位為門，居中的為一，右邊的為二左邊的為三，交叉至第六第七。

如果是習(xí)慣性的四方形會場，主席臺大員面對著正門，那可能是一道大大的門，很莊重，雕花垂燈什么的。也有左右兩道門的，象征著有出有進的一個序。

后來想起來，右左兩道門之間是一堵大大的墻，不能任它浮凸或者抹白或者米黃而掛了灰塵的樣子，那么不是一幅畫就是一些字。

如果是畫，或者雕塑，內(nèi)容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心中的畫不是你心中的，歷史、自然或者出自幻想，一個片段或者一個場景。徐徐而來之后又返回到凝重的形式中，在畫中燦爛和肅穆，并不朝外看一眼。

是標語或者口號的話，應(yīng)該是最能提攜我們態(tài)度的，高度就是態(tài)度，好像出發(fā)點一樣，把無數(shù)的思維念頭統(tǒng)一整合起來，掛在眉額上和心的天空中。

我也不知道是一些什么話。

終于七進七出，從七門的最后一道門轉(zhuǎn)出來后，我們有一個《后門》代替結(jié)束語，那時候你認定的什么話或者什么文字，必將都是你最稱心如意的。開卷有益掩卷沉思，你征服了那個世界還是被世界征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靈，多了少了濃了厚了還是淡了薄脆了，有了方向還是越加迷茫，肯定都不再是原來的你。

那就是目的，有些畫和有些語言只屬于你自己。

會場夠大的話，有正門還會有偏門。偏門要求對稱，左邊有一道側(cè)門，右邊也要有一道，一道兩道或者三道。如果一邊被墻擠住了或者用磚塊水泥灰粗粗糙糙的封住了，連我們自己都感覺不舒服了起來，很旋轉(zhuǎn)也很阻斷，無可挽回，無法回頭和圓轉(zhuǎn)，非常強硬的失去。

一定有過這樣的會場，不僅會場足夠大而且會場所在的環(huán)境也足夠大。與會人員感覺如在曠野無所依靠，他們同樣不習(xí)慣這種難以遁形。

所有巨大暗厚的窗簾都要拉上，再把燈光開亮起來，宛如是一層盔甲或一道幻景，會場內(nèi)講話和討論的聲音也格外宏亮拖著些語音。聲音足夠大，你能包住我我也能遮住你，于是心照不宣。

獨門的正門那里仍然太刺眼，還需要藝術(shù)性一下。就是在進了正門之后，劈面橫立著一道墻，繪著壁畫的或籠上一層壁紙的或鋪上一層彩布的。人要分開從左右兩側(cè)走進會議場，或者再次匯聚成一流，經(jīng)過一道門進入。

這樣就安全了。

圓形的會場同樣要先確立主席臺，因為主席臺這一面永遠都是正面。然后選擇性地開放一三五或二四六編號的門，會議人員絡(luò)繹而進，在圓形通道上先找到區(qū)再找到座號，穩(wěn)妥坐好，把提案或者記事本放在會議桌上。

官員們或者領(lǐng)導(dǎo)者最后魚貫而入，行進中何者在前何者在后誰跟著誰一點也不能亂，在起立的掌聲中邁上主席臺。

會議結(jié)束也要這樣，領(lǐng)導(dǎo)者或舵手們離開會場后參會人員才起身離開。

有開始有結(jié)束完完整整。

這些人又啟動新一輪的會議，層層落實一級抓一級，會議精神傳向四面八方。

二

重要的是門。門開門閉，進來了和出去了，一時繁盛一時蕭索。

任何時候都會有門，一道門的時候哪里進來哪里出去。兩道門的時候抱著不走回頭路的想法，那道門進來這道門出去，完成了一個華麗的圓。

多門的時候門成了窗戶，那門是這門的窗戶這門是那門的窗戶，只能夠瞧一眼，渴望而不可及。

華麗的圓有時候很華麗，進了門身后的門就消失了，面前排列著七道門。你知道這仍然是一個圓，從任何一道門進去，就算是經(jīng)歷了歲月經(jīng)歷了坎坷經(jīng)歷了心情，仍然可以回到起始的地方。

也許有一種情況再也回不到這七門并列的地方，你只是回到了你自己，這時候需要自圓其說，說這仍可算為一個圓，從自己開始經(jīng)由自己回到了自己。

突如其來你就來到了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腳下和周圍是些稀薄云霧，若隱若現(xiàn)潮濕而冷靜。

現(xiàn)代一點，這是一個密閉的水泥空間，面前的七道門都是門。有單扇的有雙扇的，有木板的有包鐵皮的，有卷簾的有噴吐著白煙的，最左側(cè)的一扇門是個圓洞月亮門，柵欄圍著，奇怪的是有些欄桿上附著一些綠色油漆駁落的痕跡，剩下幾個斑點。里面的景色如仙境，遠山近樹亭臺樓閣仙鳥翔飛，天空一碧如洗。

似乎來到過這里，面對著七道門的一個選擇，似乎夢境的一個場景。細節(jié)方面有些出入，于是你吐了一口氣在手上，用手擋住眼睛，把手慢慢拿開。

徐徐拿開了手，這就一模一樣了，這是一段闊大的洞穴，兩側(cè)都沒有出路，出路就是面前的七個洞門。洞門有濃白的云堵塞著，只在洞門尺寸里翻滾，一點也不溢出來。

望不到洞門里面什么樣子，這樣才好，因為這樣神秘。書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世上的確充滿了神秘，神秘是人們未被允許開墾的荒地，統(tǒng)稱為無知，一無所知。

這里的神秘屬于自己，這就是區(qū)別。如果踏進一道門奇異地回到家中，此后仍過著平平常常的日子，但也神秘過了。

退路往往不是一條路，但這里沒有，必須七中擇一，那就是前進。也許一腳邁進去是從萬丈懸崖上摔了下去粉身碎骨，也還得要走。

現(xiàn)在的首要是選擇哪一道門進去，會議拖得太久已經(jīng)饑腸轆轆了。妻子帶著女兒回了娘家，自己昨天晚上睡得晚，今早起床也晚，顧不上早飯，匆匆忙忙的來趕會議。

對了，會議。主席臺上的七個人雖然有的春風(fēng)撲面有的慈眉善目有的棱角分明有的面冷心冷，但就像七道門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自己，等著自己抉擇。

自己從來沒有過什么大的野心，日子夠過就好衣食溫飽就成一家人平安和溫暖那就是幸福。雖然也有些個人的理想和對未來的勾畫，但從不盡心盡意，經(jīng)經(jīng)常常的淡一些和退一步，讓別人去擁擠。

就選第七位，最左側(cè)的那一道門，如果會堂突然失了火或爆了炸，他可以最早溜邊撤離，快步奔到門口。或者從主席臺上演出用的“出將”、“入相”的邊門跑到后臺，先人一步到達后門，如果有后門的話。

就是他了。不，就是它了。在門戶沒有變幻之前，剛才自己也好像瞥了一眼，里面像那么一會子事，是夢寐以求的地方。

深呼吸幾口氣平息一下打鼓的心，你，不，是他，我們姑且稱呼他為貴雷妝，有個綽號叫“院長”，稍微猶豫了一番后挺起胸膛往左邊那道門走去。

沒在洞門口停留，伸出一只手朝里面摸索著，引導(dǎo)著身體鉆了進去。濃煙大團大團地急遽翻滾變換，擇人而嗜般把他吞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