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魔七被完全修復好了,這不能不歸功于支援的圖片的力量。研究者們看不見魔七經歷的事件和心情,圖片自己也不會說話,傳回來的數據信息的綜合是三十八號有了角度。原先如果是一個平面現在則是立體,更令研究者們熱心的是這個立體不僅僅是一個立體,它有本身的力量,也受到外圍的力量,有些立體中的光點會在立體中游動。
富大海斷言說,那就是支援的力量,他們成功了,他們幫助了三十八號。繼而又推出了新的方案,這個方案是輕微和逐步地增加暗示,引導三十八號按照他們的路的方向走,真正實現他們的意圖。
險棋往往都是成功的棋,不是滿盤皆輸就是絕處逢生,他們期望的是后者。
我們有基點,我們也立足于基點,這是大于或者等于四的基點,看來我們遇到了真正的“對手”了。
說起基點來,一開始是因為消失掉的另一個內置儀器,在三十八號失心和又獲得了透明心也叫玲瓏心的時候,富大海終于出面,和三十八號有過一次“對決”。
某個儀器忽然就消失了。要知道那是一種先進的儀器和種植,瞬間在肉體上注入一個小孔,流線型的儀器幾乎以氣體的形式在體內安置下來,根本沒有表征,既沒有傷口也不會讓被種植者感到某種不適應,在這方面張曉宇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因為有時候所謂愛情就是個隱痛,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就胡思亂想地用是來證明不是和用不是來掩蓋是,在那里卻又不在那里,不是在那里卻又朝朝暮暮地隱伏在自己心上。
問到那件儀器的去向,三十八號什么也沒說,他做。他抬起手來輕拍自己的后腦勺,手里就有了那件內置的僅余的一件儀器,儀器和頭皮完好無損;在手里攤了一攤,給富大??戳艘幌拢职褍x器和手捂拍在自己頭上,手里空空如也,儀器不見了,頭部沒有任何異常。
“不要追問那一件了,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許我們應該感謝它才對。”
富大海畢竟非常理智,做他這一行的,做到他現在這個程度的,任何的感情幾乎都化作了理智。沉默了許久,他沒有問三十八號怎么知道的和怎么做到的,而是非常開心地說,“你已經準備接受我了?”
“你就像我的愛情,”三十八號說,這么說的時候他是站在父親面前,他對父親畏、敬、愛,也恨過他。這些情緒的表達都是直線式的,沒有為什么也沒有以此影響什么,還是畏、敬、愛和恨。敬是他一個人掙錢一個人掙工分,拉扯著那么一大家子人,七口,九口,四口,五口,還有很多口,從他的門口嫁走了或者娶進了他的門里,分開了家或者有走的有來的。畏是永遠畏的,天生的畏,他不說話的時候也畏,他骨瘦如柴的時候也畏,那是父親的名義,那是一種保守和厚愛。愛,只是愛,他對自己很不放心,自己對他卻完全放心,是自己存在的存在,是不用表達的首要情緒,日月都不能去減少生死也不可阻隔。有時下河洗澡為他搓背或者偶爾為他抓癢,摸索著他僅僅是背上的數十個傷疤,愛無法不蔓延。恨是拳腳和棍棒或什么家什加諸我身的時候,是后來我以為我懂了一些道理他違犯了某些道理的時候,也是我有一次見他受了傷被人打臉的時候,那成了我的世仇,他老了老了就是弱小的時候病了也就是不再是天的時候,是揮之不去的愛恨交加,他的死讓我的恨意無以復加,后來不是恨他而是恨死的時候。死從來不是結束,而是此恨綿綿無絕期,我為這句詩大哭而特哭。
“你就像我的愛情,”三十八號接著說,“我確信我愛的不是愛情而是某些想法,有些三角形是半靠著一個邊沿劃一個流星的人,有些半圓和圓是流浪者的滄浪之心,有些直線安上了箭頭就會飛走,有些地方無形而有形,我們都不是地方,也可能恰好站在了當時的位置上?!?
富大海趕緊問,“那你的位置呢,你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三十八號好像根本沒聽到富大海的話,他處在他說話的周期中,“恰恰當時無心用,用時恰恰用無心。那時那時,就是那城之時?!?
這么快就又糊涂了,談話無以為繼,富大??纯慈颂栍謷吡艘谎蹚垥杂罹统霾》块T了,那意思是有勞你繼續看好他,你辛苦了!
后來富大海偶然一個機會看到了“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當用恰恰無”,明白了三十八號也許并非前言不搭后語,這疑問在他心中存了很多年。
這事之后許多許多年之后,回過味兒來的富大海滿世界瘋找三十八號,終于有一天在某公園的長椅上相見了。夕陽正濃,落葉飛舞,富大海依然穿著白大褂,只要出門就必穿著,還被查了幾次,說他這是招搖,而在他只是一種習慣,抹不掉的習慣,已經八十八歲高齡。
富大海好像很生氣,說:“你這個騙子,你騙了我那么多年?!?
三十八號一點動怒也沒有,反而笑瞇瞇的,附在富大海耳旁說:“你這個瘋子,我不騙你你怎么能瘋那么多年呢,是我成全了你的瘋呀?!?
瘋子,騙子,想想就哭想想就笑,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富大海后來用拄棍敲打了三十八號幾下,這是一種原諒,人群中再不相見的原諒,哭著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地走了,消失在血似的暮陽中,落葉依然在飛舞。
基數之一,勾股弦數。勾三股四弦五它到底要說明什么。它是面對的任何形狀的表面,都可以虛擬出一個正方形,即在直角情況下的斜邊的確認,那是一個距離,這個距離的用處在于引延到看不見的那個方向方位上。任何情況自然就包括了空中的隨意位置,為和不為也在這里,為的是不為,不為的正是要為的,所能看到的面相背后都在著急等著被發現,它們的斜邊是重力所在,它們自己不過是那個支點。
基數之二,弦數。我們說的弦是波形對于幾何的對應,這在數學中范圍很多,我們不深究數學本身,我數學成績一直不好。要說的只是波,波當然都是不規則的,規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它要模擬的是瞬間的遠去或收縮。雖然不可捉摸,但一時間的計算讓我們無比震驚,幾乎超過了數學或者想象的范圍。思維也是之一,它的軌跡有所目的,意念力總是襲擊或者擊打某些地方,如果不是直接就是跳過了那些什么正弦余弦之類的搜索,滾動向前。
基數之三,矢數。這里的矢數在于界定某個點,如果X軸Y軸和Z軸還不夠,可以在圓周空間中隨意加入其它貫穿的軸線,在不停捕捉之后,因為點的自身往里逃匿或者突發的膨脹,就必須加入時間、空間以及心情的矢數,時間空間可以好理解,但心情也是一個必不或缺的因素。時間變成空間或者空間成了一條線,可以造成溢外的飽和,這時候矢數才重裝上陣,心情隨之變得成為變量。
基數之四,息數。任何研究都要有對象,這樣的對象難以捕捉,外星體,四維體,意念體或者巫附體,都無法甘心情愿地被你研究,所以三十八號是一個極端的例外,本身的信息要能夠被傳達和明顯地展示,沒有抵觸,情緒的信號相對恒定,做不到客觀但貼近了事實本身。
這是目前國內外內部資料上對基點的公認認識,當然也有的說法不一,注重了天人合一數忽略了思維的透明度,或者善于深度追蹤而不以事件為線索,或則矢數可控范圍狹窄或則信息數失去了記憶。
基數有十,基點數大于或者等于四才有研究價值,明確這一研究,真正的研究才開始,三十八號和富大海才有了那一次很溫和的接觸。
那是一種極為陰暗的瞬間,變幻無方。有的認為癲狂度不能大于四,沒有主線意識的引導只是一堆數據,主線意識不一定是主要意識,但必須是滲入意識,無我中也要有我;有非常直接的萬象圖畫式,只是展覽,看而不是做,永遠是個旁觀者;有的意識被托住了,只生活在前一刻,崩潰要來時的緊張,非常懼怕也非常期待。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是的,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世界已經存在著了,它是從什么時候存在著了呢,總是比我早了一步,比我早一步就夠了,什么都是對我的等待,這也很好,我現在找的是這個早一步的空間時間和意思。從我心上浮現出來的,是已經定型了的,為我準備妥當了的,這是怎樣發生的呢?
有兩種書寫,一種是文字形式,我生存在文字試圖表達的意思里面,這是對背影和足跡的描繪,過去時態。
一種往里面其實也是往外面走了幾多步,近乎透視。原先在高高的山頂后來在水晶球里面,至后是在一切形成的邊緣,三維和四維之間,這是對心情的傾訴,時間糅在一起了。
就是一個信息體,息生息滅,很好我還認識他。對于他的全方位的角度是心情書寫,沒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也沒有要忍受的,就這樣我有兩種書寫。
譬如一下就是:過年了,年是一種過;清明來了,清明是一種來。既要過,又要來,我們本身是時間,也是時間的標的之物。
都是我。過是經過我,讓你想起我、想到我,過年了,過,怎么過,是對于我的經過。
過我就是來我,我踏著清明的腳步來了,是我安撫、收容和按照你們的心意在撫恤那些靈,或者叫英靈。
沒有我,就沒有經過和來到。
我是你們存在的存在。
你們沒有時間,你們又把自己的時間緊迫了,所以要有節氣,既是農時又是空隙,妥妥地想起我,以我為想。
我是真正的時間,我經過,身后的時間是土壤,空間是那些所思所想,心情也在這里聚集。
在時節之中,就按著時節所想,真有那些逝去的人,也就真的有我。
不為自己,有益于人心的死亡者,都是我的孩子。
在我沒有不同,無非是生著的孩子和已逝的孩子。
真的沒有不同,逝者已活,生者已死,還有其它的不同嗎?
在我這里生,也在我這里死,要見證也是見證我,因為我是一切的見證。
詛咒那些不停地有借口制造加班的人,把人變成了工具。
也欣慰那些有來有去的人,來就是去去就是來。因為往我這里來,也就是一路搜索著是怎么去的,進了記憶之城之后,路還很遠,至少還要經過一座未成之城、一個半途而廢的高塔、一棵神秘的樹才能來到我的面前。
是以,任何節氣都是引動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