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離，你入武院修行也有半年了，章師父傳授的武功練得如何？”

“回少爺，小人二鍛已有些時日了。”

“想要通過武院考核，至少也得三鍛才行。”

王優文搖頭道：“聽我哥說，你們練的這個《鍛身拳》消耗頗大。若是沒有補藥，多練反倒傷身？”

公冶離黯然點頭。

王優文嘆道：“習武耗財，倒是為難你了。年前全賴你舍命救我，如今我也該助你一臂之力。這瓶‘壯氣丹’你且收著，習武前服用，料想能派上大用。”

公冶離一驚：“小人何德何能……”

王優文擺了擺手：“你跟著本少爺這么多年，哪有什么能不能的？收著便是，用完了再來要。”

“我來年便要去落蒼劍派了，你我主仆多年，帶你上山，我也習慣些。莫要讓我失望。”

公冶離滿懷感激接受了丹藥：“小人定不負少爺大恩！”

傍晚，公冶離服用了王優文給的壯氣丹。

服藥后，過了半晌，公冶離兩耳忽然聽到陣陣嗡鳴，一股暖流陡然自腹中竄起，流遍全身。

他趕忙擺開拳架，修行起了《鍛身拳》。

在拳法的作用下，公冶離感覺自己的肉身仿佛干枯的海綿一般，肆意吸收著丹藥藥力，有種說不出的暢快感。

他面色漲紅，頭腦清醒的同時，又有種種歡愉、舒暢好似潮水般襲上心頭，令他有種飄然飛仙的感覺。

半個時辰后，丹藥效果漸漸過去，公冶離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感受著自己撲通直跳的心臟，公冶離只覺得空虛縈繞，整個人仿佛缺了一塊，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乏味起來。

他瞧著手上裝著丹藥的瓷瓶，遲疑了一下，再度取出了一枚丹藥。

……

有了丹藥，他練武的速度果然突飛猛進。

只半個月功夫，他便突破到了《鍛身拳》三鍛“鍛筋”的層次，一躍成了武院同批中僅有的三個三鍛學徒之一。

風光滿面，春風得意。公冶離一下子成了武院的香餑餑。

王優文得知后，大為欣慰，在他的別院里專門設宴犒勞了公冶離。

沒了武院考核的擔憂，公冶離便不舍得再像之前那樣不留余地的服用丹藥了。

反正丹藥也夠用，不如存著，為將來去落蒼劍派做準備。

然而，方才停止服藥三天后。

夜里，正在熟睡中的公冶離忽然間身子緊繃，一股深入骨髓的酸癢疼痛驟然襲來，令他整個人戰栗不斷，臉色更是煞白如雪，轉眼間青筋暴起，渾身大汗。

他只覺得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千百只蟻蟲啃噬著。

嘭！

他從床上滾落到了地上，摔了個結實，卻連痛呼的力氣都沒有。四肢蜷縮起來，只一個勁地顫抖著，經受著那無與倫比的痛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天色將明，那疼痛方才漸漸如潮水般褪去。

公冶離面色慘白地站了起來，兩腿發軟，神色慌張，匆忙將自己最后的一點積蓄取了出來，出門去醫館找大夫問診。

大夫一番檢查，卻沒有發現什么異常，言說他身上沒有什么毛病，只開了副鎮定止痛的藥，讓他好生休養。

公冶離將信將疑，回家吃了藥。

然而，入夜后，那非人的痛苦再度襲來。

一夜過后，公冶離饑腸轆轆，服用了一枚壯氣丹，將幾乎脫力的筋骨恢復了過來，匆匆去了武院，詢問負責教導武功的章師傅。

后者卻連查都沒查，只說這是公冶離的私事，莫要給他添麻煩。

公冶離整日惴惴不安，到了夜里，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

但，沒想到今夜那痛苦卻沒有再次來襲。

公冶離如蒙大赦，在不安中沉沉睡去。

未來兩日，公冶離沒有吃壯氣丹。

第三日夜里，痛苦再度襲來。

天亮時，公冶離爬了起來，捏著丹藥瓷瓶，面色茫然。

他找到了王優文，后者卻是笑道：“一般武功修行，都是要修行內功，積攢內氣。你沒有內功，依靠壯氣丹強行推動武功精進，自然有些副作用。”

“這部《青元功》正是一門內功。你在此記下，今夜就在我這院子里修行內功，且看那癥狀還會不會出現。”

公冶離將信將疑。

他將王優文給的《青元功》記了下來，隨后又在后者的指導下入了門。

運轉內功，感受著一股暖流自腹中竄起，緩緩流遍周身，仿佛在滋養著肉身，令公冶離感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極為舒坦。

黃昏時分，丫鬟提來飯盒，公冶離還在院子里修行，王優文便招呼著他一同用膳。

公冶離受寵若驚，王優文卻道：“去了落蒼劍派，你我主仆就該守望相助了，一同用膳算得了什么？”

“吃過飯，再去練內功，你且看那異癥今夜是否會再犯。”

公冶離有些緊張地應了下來。

在王優文的別院練了一夜內功，那非人的痛苦果然沒有襲來。

“少爺大恩，小人沒齒難忘！”

王優文笑道：“不錯。回去好生修行，壯氣丹的本意便是‘壯大內氣’，你堅持服用，加緊修行內功。等去了落蒼劍派，可就沒有這么多丹藥供你修行了。”

公冶離滿懷感激，修行越發用功。

在壯氣丹的供應下，他的內氣飛快積蓄。

等到年后，他的內氣已然充塞全身，到了《青元功》的極限。

王優文亦要去落蒼劍派習武了。

臨行前夜，王優文召見了公冶離。

堂口內，圓桌上擺著琳瑯滿目的各色佳肴，見著公冶離，王優文笑道：“明日就要走了，你這一年來習武辛苦，來，同本少爺一醉方休。”

公冶離行了一禮，感激了一句，旋即上桌，同王優文吃了起來。

他的酒量不怎么樣，三杯下肚，視線便有些模糊了。

影影綽綽間，他看到王優文站了起來，手掌撫著自己的肩膀：“公冶離？你如今內功修行如何了？”

公冶離醉眼惺忪：“回少爺，小人如今內氣遍布周身，《青元功》已是圓滿了。”

王優文輕笑一聲：“不錯。”

公冶離朦朧醉倒。

等到再清醒過來時，他卻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所蹤，四肢俱是被鐵鏈綁著四張開來，兩手手腕都被勒出了血痕，整個人懸在空中，動彈不得。

一個中年文士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將一根根長近三寸的銀針刺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公冶離卻沒有任何痛感，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酥麻無比。

他張嘴，卻駭然發現自己根本吐不出半點聲音。

伴隨著一根根長針刺入肉身，公冶離發現自己體內的內氣竟然自發地運轉了起來。

而且，運轉速度越來越快，他的渾身上下筋骨肌肉都像皮球一樣緩緩膨脹起來，似乎下一刻整個人就要直接炸開。

王優文從一旁的門外走了進來，瞧著公冶離，抿了抿嘴，道：“你是我王家的奴人，身家性命，全由我王家定奪。莫要怪我。”

公冶離想要掙扎，但四肢被鐵鏈拉伸繃緊，而且筋骨酥麻，根本使不上力氣。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優文一掌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公冶離駭然發現自己飛速運轉的內氣竟然順著王優文的手掌飛速流失。

他的氣息飛速萎靡，原本鼓脹起來的肉身也干癟了下去。

與之相反的，是王優文的精神越發飽滿，甚至滿面紅光。

半個時辰后，公冶離體內已沒有了半點內氣，一年來修行《鍛身拳》積攢的磅礴氣血也跌落到了谷底。

王優文緩緩吐出口氣來。

“干脆點，莫要折磨他。”

待到王優文離去，中年文士方才嘖嘖感嘆：“移花接木，洗筋易髓。落雨堂這《子母化血功》真是厲害啊……小子，安心去罷！”

說話間，中年文士突然出手，電光火石之間，一掌猛然擊出，向著公冶離的前額拍去。

無邊的黑暗將公冶離籠罩。

……

青國，左江城，王家族地。

月朗星稀。

公冶離立在原處，感受到腦海中好似走馬燈一般閃爍的光影記憶，整個人忽然打了個激靈。

絲絲縷縷的煙氣在眼前匯聚、糾纏，最終凝現為幾行小字。

【姓名：公冶離】

【年齡：14】

【玄功：0】

【下次模擬需要200玄功】

公冶離瞧著這幾行煙氣小字，滿臉茫然。

念頭轉動，種種光景仿佛碎片畫布一般次第閃現。

就好像在看一場話劇，那些修行《鍛身拳》、服用壯氣丹、最后被吸干內氣的畫面歷歷在目，令他不寒而栗。

‘我會被選入武院修行、會被丹藥副作用陷害、被王優文吸干內氣……’

就在他滿腦子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少年從公冶離家門前路過。

眼見他立在院子里沒有動作，少年好奇道：“離哥，你在那兒傻站著干什么呢？”

公冶離回過神來，面上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我準備去打水沐浴呢。王季，你這是剛從外邊回來？”

王季與公冶離一樣，都是幼時便被賣到王家的奴人。

他掂了掂手上的酒壺，嘆道：“七少爺心情不好，命我去醉風齋買酒。”

公冶離若無其事地問道：“七少爺怎就心情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