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兄弟,好久不見了。”
大半年不見,李新秀風采依舊。
他的身形變得健碩了,皮膚細膩,吐息綿長,武功明顯精進了許多。
在他的身邊,米鋪的何掌柜靜靜坐著,微笑道:“客官,喝茶。”
公冶離沒有接下,而是好奇道:“李兄弟既已離去,還回來做甚?官府的通緝令還未撤下呢。”
李新秀沒有回答,而是鄭重行禮:“此前多謝公冶兄弟為我的行蹤保密,還請公冶兄弟受我一拜。”
公冶離坦蕩受下,道:“李兄弟此番就是為了道謝的?”
李新秀與何順元相視一眼,道:“不知公冶兄弟對王家之事了解多少?”
公冶離暗道果然,搖了搖頭:“李兄弟不該來問我。”
“我原先也沒想到,公冶兄弟竟然是王家的,而且還是王家三少爺最為信任之人。”
李新秀笑道:“以公冶兄弟的身份,定然是知曉三沙幫同王家關(guān)系的。既然如此,還愿為我保密,我自然也就信得過你。”
李新秀話音剛落,何順元喝了口茶,隨手打開了桌上的盒子。
就看到厚厚一沓銀鈔整齊排列其中,一眼掃去,只怕有數(shù)千兩之巨。
“我聽說客官將要去北嶺的落蒼劍派修行,倒是用錢的地方多,小小心意,還請收下。”
公冶離當下便拒絕了:“掌柜的有話直說便是。”
一言不合便甩出上千兩銀子來,這是什么財力?
不論怎么樣,何順元、李新秀所圖必然極大。
既然如此,公冶離自然不會輕易被錢財收買了。
何順元道:“客官替我等保密,我等自當投桃報李。客官不妨說說想要什么。”
公冶離道:“我要一門煉神心法,也可以?”
煉神心法,乃是開啟神識必須的武功。
唯有開啟了神識,方才有機會突破凝勁之上的境界,一窺武道絕巔的光景。
公冶離如今雖然才通力,凝勁境界都遙遙無期,但他有的是時間,自然得為此番模擬的未來、真正的現(xiàn)實謀劃。
他如今已經(jīng)有了內(nèi)功、凝勁武學,若是再有一門煉神心法,從理論上來說,他此番模擬就有了登臨武道巔峰的機會。
李新秀眉頭皺了起來,正要說話,何順元抬手制止了。
中年文士不急不慢道:“煉神心法之珍貴,料想客官也清楚。我斷然是不能輕傳的。”
公冶離正有些失望,卻聽著何順元接著道:“客官不妨先說說,你都知道些什么。”
公冶離沉吟片刻,道:“王家有一門不修內(nèi)氣、專修氣血的武功,我依仗這門武功,如今有了九百余斤的氣力。除了這門武功,王家還有些東西是二位興許樂意獲悉的。”
“不修內(nèi)氣、專修氣血的武功……”
何順元眼前一亮:“果然無錯!客官若能將這武功告知我等,我送你一部煉神心法也無妨。”
公冶離道:“空口無憑。二位既然信得過我,那不妨先將煉神心法交給我。以掌柜的武功,應當也不怕我出爾反爾。”
何順元笑道:“不錯不錯,客官說話敞亮。新秀,你且去看好門。”
李新秀深深看了一眼公冶離,旋即去將米鋪大門關(guān)上,守住。
何順元則是帶著公冶離去了后堂。
李新秀眉頭微皺。
從他打聽的情況來看,這位公冶兄弟對王家可謂是忠心耿耿,當初王優(yōu)文遇上山賊,更是舍命護主,在左江城的諸多家族之間傳為了佳話。
更不用說,公冶離自六歲開始,便一直侍奉著王優(yōu)文了。
沒有人會懷疑公冶離對王家的忠心。
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所有人都看錯了他。
心機這般深重,李新秀忌憚之余,也有些猜測。
當初公冶離到保仁堂買藥,莫非是提前知道些什么內(nèi)幕?
……
在何順元的指點下,公冶離默念口訣,配合呼吸吐納,約莫一個時辰后,終于感到頭腦中有一股涼氣竄起,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此乃《虹光觀想法》,每日夜里誦念口訣,靜修至少半個時辰,十年之內(nèi)應有一線機會參得紫府所在。”
公冶離愣道:“十年?”
何順元點了點頭,提醒道:“十年修持,方有一線機會確定紫府所在。這還只是第一步,距離叩開紫府、激出神識差得遠了。”
“神識修行,不似內(nèi)功、拳腳武功那般看得見、摸得著。神識藏于紫府,要修行神識,須先開紫府,激出神識。”
“這其中最難的,不是如何壯大神識,而是如何參得紫府所在,繼而叩開紫府。這其中往往只能靠緣分、運道,與修行的天賦、修行的時間關(guān)系不大。”
“有武道天驕苦修三十年,也不曾叩開紫府。也有八旬老者,不修武功,卻能一夜夢醒,激出神識。紫府之秘,就是如此玄之又玄,難言其妙。”
“不過,客官方才一番修行,料想已經(jīng)體會到《虹光觀想法》的妙處了罷?”
公冶離點了點頭。
何順元負手道:“既然如此,客官也該信守諾言了。”
公冶離當下便將《鍛身拳》的拳譜背誦出來,旋即當著何順元的面演示了一番。
方才是何順元教他,現(xiàn)在則是換成了他來教何順元。
不過,何順元武功根基顯然遠超公冶離,只半個時辰,他便將《鍛身拳》練得有模有樣了。
一套拳法打完,何順元吐出口氣來,兩眼之中精光湛湛,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好!果然玄妙!有此拳法,也算不虛此行了。客官可知此功從何而來?”
公冶離搖頭:“我在王家身份低微,所知不多。不過,此功大抵同王家大少爺王優(yōu)亭脫不開干系。”
當下,公冶離便將王優(yōu)文預備打通落魄川行商路線、開武院招收學徒的消息告知了何順元。
何順元越聽越是興奮:“落魄川!如此看來,果真是王家了!”
落魄川是位于左江城南方四百里處的一片崎嶇山嶺,坐落于青、越、元三國交界,屬于三不管地帶,內(nèi)里不乏有在各國犯了事的兇人嘯聚山林、逍遙快活。
那地界雖然兇惡,但亦是一個聚寶窟,許多外界難得一見的東西,都能在其中買賣。
公冶離覺著何順元的表現(xiàn)有些夸張了,不過他也并沒有對此太過糾結(jié),而是接著道:“掌柜的可知落雨堂?”
“落雨堂”之名,是公冶離在第一次模擬中臨死前聽到的。
何順元眉頭微皺:“落雨堂?”
公冶離道:“我偶然聽人說起過這個名字,據(jù)我所知,落雨堂有一門名叫《子母化血功》的邪門武功,可以吸人氣血、內(nèi)氣,為自身洗練根骨。”
“早年間,王家大少爺王優(yōu)亭在去青玉山莊習武前,王家原打算是讓他帶上自幼跟隨的奴人一塊兒前去的。我聽說那個奴人修習了武功,最后卻叛逃出了王家,不知所蹤。”
“最近,自王家公示王優(yōu)文被落蒼劍派收為弟子的消息后,我也許久不曾見過他的貼身丫鬟了。”
何順元眉頭緊鎖:“你懷疑王優(yōu)文、王優(yōu)亭修行了這個《子母化血功》?”
公冶離兩手一攤:“一己之見。掌柜的若是有余力,不妨也順著這個方向查查。”
何順元感慨道:“我現(xiàn)在倒是知道,客官為何要與我合作了。”
若王優(yōu)亭是吸干了他的奴人,那王優(yōu)文為何不如法炮制呢?
大抵是這少年不知何時知曉了內(nèi)幕,運籌帷幄,最終方才博出了一條生路。
也正是因為知曉內(nèi)幕、明白了王家的歹毒惡意,少年方才會將諸多隱秘泄露出來。
不過……
何順元忍不住道:“客官畢竟也是王家之人,將這些告知我等,莫非不怕受到牽連嗎?”
公冶離笑道:“牽連便牽連,如今也值了。”
如果不冒這個險,天知道未來還有沒有機會獲得煉神心法?
死了大不了等下次模擬再來,但煉神心法沒了,那就真是遙遙無期了。
何順元自然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
他聽著少年這番話,由衷感慨。
“向武之心至斯,客官所缺的,也不過一個一飛沖天的契機了。”
說著,何順元伸出了拳頭:“既然如此,便預祝客官在落蒼劍派武運昌隆了!”
公冶離伸出拳頭,與何順元碰了碰:“將來掌柜的若有收獲了,可否撿些無足輕重的東西,同我說說?”
何順元笑道:“若真如我猜測那般,等到我可以同客官說及時,王家大抵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那時再說,又有何用?”
能讓王家不復存在,這是哪來的底氣?
公冶離認真道:“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