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驕大會的余波在江湖上蔓延著,然而武林的風起云涌卻沒有停歇。
就在天驕大會的七日后,王家大少爺王優亭將與越國武林望族端木家千金成婚的消息不脛而走,引得江湖中人津津樂道。
王家、端木家俱是青、越兩國的名門望族,端木家千金“端木薇”在上屆天驕大會中亦是名列前十。此番聯姻,真稱得上是門當戶對、強強聯合了。
因著這段家事,王優文回落蒼劍派的時間再度推遲了。
公冶離樂得如此。
他同時也注意到了遠在越國的端木家同王家之間異乎尋常的緊密關系。
公冶離在王家這么多年,王優文對他可謂推心置腹。
饒是如此,他也沒聽說過王家大少爺同越國大族千金有什么交集。
公冶離沒有在王家的異動上糾結,而是為自己的未來謀劃著。
以他現在的武功,只要不是有意招風惹火,天下之大,尋個避世潛修的地方不難。
公冶離耐得住寂寞,但并不是一個喜歡停步不前的人。
他想到了自己還未覺察到模擬異能時的心愿。
贖身,游歷四方,見識天下風光。
站在點翠峰上,公冶離眺望群山,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明日便下山罷。”
次日,公冶離便帶著自己身上僅剩的五兩銀子,如往常一般同周遠、肖平等人打了招呼,出門去。
不過此番,他卻再沒有回到點翠峰了。
王家與端木家的聯姻太過古怪,公冶離覺得其中另有隱情,甚至透露著一種石破天驚的陰謀。
所以他下山之后目的十分明確。
一路南下,橫穿青國,前往南方元國的疆域。
天下三國,青、越兩國居北,同元國之間隔了落魄川、定塵宗。
正因如此,元國同青、越兩國的聯系極少,以定塵宗、落魄川為界限,武林也分出了南北。
南方武林籠統上就是元國疆土。
不過因為定塵宗也坐落于元國境內,受定塵宗影響,據說南方武林有著同北方武林迥乎不同的面貌,公冶離自然有心想去游歷一番。
除此之外,元國境內亦是有諸多雄山險川、大澤奇河,風光秀麗,對公冶離而言,這些地方也值得一覽。
當然,游山玩水只是了全心愿,擺脫王家的掌控也是題中之義,但真正促使公冶離決心離開落蒼劍派的,是他自身的武功進展。
他眼下武功還有相當的進步空間,但瓶頸已是遙遙在望了。
凝勁之后,養元境界最基礎、最關鍵的東西,就是神識。
何順元是定塵宗的人。
武道是從定塵宗流傳開來,普及天下的。
因此,何順元對《虹光觀想法》的權威見解,公冶離深信不疑。
當初何順元說,《虹光觀想法》修行十年方才能有一線定位紫府所在之機。
而定位紫府之后,還要開啟紫府、壯大神識、拿捏內氣,最后方才是突破養元。
這一套流程下來,公冶離哪怕對自己再怎么有信心,在落蒼劍派當區區雜役弟子,至少十年之內,他也不可能在境界上有更進一步的機會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下山,游歷天下。
反正模擬到了現在,多活一天都是賺的,死了不可惜,若是撞上什么機緣,那就更是血賺了。
不過,很顯然,公冶離錯估了自己對落蒼劍派的重要性。
從點翠峰下山,公冶離一路同落蒼劍派的長老、弟子打招呼,最后強作鎮定地通過了巡山弟子的盤查,出了門派山門。
一路擔驚受怕,但到頭來卻是暢通無阻。
根本就沒人在意他這區區雜役下山想干什么。
崆梧山山腳下,公冶離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一年的落蒼劍派,灑然一笑,搖了搖頭。
“人生在世,譬如一葉浮萍,實在無足輕重。”
他下了山去,就要去最近的鎮子整備一番,卻忽然想到了什么,轉而沿著山路,往東方而去。
崆梧山東麓,便是當年文寧公執教的蒼梧書院的遺址,亦是現如今文寧公祠廟的所在地。
文寧公,傳說中的天降文星,據說亦是武道萌芽時期的重要奠基者。
此番離去,就不知何時還能再來北嶺了,公冶離思量再三,還是決意去文寧公祠廟瞧瞧,長長見識。
公冶離是早間離開落蒼劍派,到文寧公祠廟時,已是午后。
買了些香火后,他便進了祠廟。
前些日子才舉辦過文曲大祭,今年也沒有什么科舉考試,如今的祠廟正是一年中最為清冷的時候。
公冶離到了大院里,只見有幾個守廟人清掃著院中的梧桐落葉,往來的香客卻是一個都沒有。
不過,進了廟堂,卻看見一個身穿青白長袍的少女立在香壇前,仰頭凝望著前方高近兩丈的文寧公畫像。
畫像中是一個眉眼含笑的青衫老者,老者坐在椅上,兩手搭著木椅,手上盤著一顆鵝蛋大小的玉球,膝上橫置著一柄長劍。
公冶離瞧著畫中的文寧公,不知為何,有種奇異的感覺泛上心頭。
少女偏過頭來,上下掃了公冶離一眼。
在這目光下,公冶離渾身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仿佛遇到什么洪水猛獸一般,心頭警鈴乍起。
這感覺,與當初左江城米鋪中王狂俠怒而動手時的感覺極為類似。
但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少女打量了公冶離一眼,便輕聲道:“兄臺是哪里人?”
此人說話的口音有些奇怪,帶著一點戲腔古音。
“游方散人。姑娘呢?”
少女笑道:“原來是同道中人,有禮了。我非此間人,自幼聽說文寧公的故事,此番特意前來拜謁先賢的。”
公冶離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原來不是青國人,難怪口音有些古怪。
他見少女身上衣服綢緞精細,看著就極為名貴的樣子,有些迷惑。
這富家千金看著也沒人陪同的樣子,怎么一個人跑到北嶺來?
他上前去,將買來的香火點上,放在了香壇中。
少女在一旁站著,等公冶離拜謁完,才又開口道:“我聽說最近的落蒼劍派同文寧公關系頗深,兄臺看著是本地人,不知了解多少?”
本著不得罪人的精神,公冶離道:“落蒼劍派祖師當年游歷北嶺,發現了蒼梧書院的遺址,自其中得到了文寧公的傳承,方才開創了如今的大派基業……”
少女聽得很認真,仿佛要將公冶離的一字一句都銘記于心。
公冶離看在眼里,心下越發迷惑。
他說的這些是眾所周知的東西,這少女怎么感覺像是聞所未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