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見著李新秀后,公冶離后續去保仁堂買藥,不時也會與這位解元打個照面,一來二去,也算熟稔。
上一次見著李新秀,就在六日前,彼時也看不出什么異樣來。
怎么最后還是殺人逃命了?
公冶離感覺有些古怪,對向自己透露消息的孔正宇道:“李新秀這人聽說脾性甚好,怎就突然犯下命案了?他殺了誰?”
孔正宇嘖嘖稱奇:“城西一個幫派的副幫主,也不知怎就惹了他。據說是被他趁著夜色找上門斬首了。”
“想不到白石書院的神童竟然還是這么一個狠角色。”
公冶離眉頭微皺。
孫重不是沒有再騷擾姚淑云了嗎?
為何李新秀還要去找三沙幫的麻煩?
公冶離本能感覺有些古怪。
等到今日武院修行結束,他便直接出門去了保仁堂。
結果就看到保仁堂大門緊閉,無人營業。
到左近的商鋪一番詢問,才知道保仁堂已有五日沒有營業了。保仁堂的姚掌柜也多日不曾現身,不知去向。
他又在城西打聽了一番,發現李新秀昨夜殺的果真是三沙幫副幫主孫重。
現如今整個三沙幫都炸開了鍋,在城西掀起了好大的動蕩。
公冶離不能理解。
如果孫重對姚淑云下手,為何兩次模擬都要在最近這個時間段?
雖說三沙幫在城西諸多幫派中規模名列前茅,但歸根結底,也就是地痞流氓結成的幫派。
而李新秀乃是新晉解元,有這份功名在身,也絕對不是三沙幫的任何一人膽敢招惹的。
公冶離打心底不相信,致使姚淑云失蹤、李新秀殺人的罪魁禍首是孫重。
“跟王家有關嗎?”
公冶離心頭有些不安,不過他還是將之壓了下去。
按照第一次模擬的經驗來看,至少在王優文正式出發去落蒼劍派前,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
一場風波驟然掀起,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詭異的平靜。
公冶離透過武院學徒、王優文等人旁敲側擊地打聽著情況。
官府發出了李新秀的通緝令,解元的功名被暫且扣押了下來……
不過,失蹤的姚淑云卻無人提及,仿佛被人遺忘一般。
越是如此,公冶離就越是覺得,這一場風波就是因姚淑云而起。
他終究不知道內幕到底如何。
不過,公冶離并未在這個問題糾結、浪費時間。
原因也很簡單。
其一,姚淑云二人歸根結底并非他的手足,就算真是什么大事,目前來看,也與自己無關。
其二,就算此事最終真能牽扯到自己身上,那也到時候再說。
眼下是模擬,任何意外都是一種經驗,公冶離還是能夠坦然面對的。
不過,黑芝膏本來就比別的武藥實惠,姚淑云更是常給公冶離打折扣,他習武至今,花費的錢財也不到百兩銀子。
如今沒有了姚淑云,公冶離就只能去購買別家的武藥了,日常的花銷必然會提高不止一籌。
在武院打聽了一番,公冶離最終選擇了城內另一家名叫“威遠武館”對外售賣的“龍骨散”。
一份足要900文,藥效比黑芝膏稍好一點。
就算公冶離如今手頭余錢不少,面對這樣的花銷,他也依舊大感頭疼。
他再次下定了決心,這次模擬一定得想辦法習得武藥的煉制方法。
……
三鍛之后,第一次模擬帶來的修行經驗就此耗盡,公冶離的修行速度慢了下來。
不過,練成三鍛,他的力氣增長到了七百斤有余的地步,氣血更是豐沛無比。有此根基,他的內功修行還遠遠未到極限。
他也就順勢將《鍛身拳》的修行放一放,專注于《內元功》、《寒星擒拿手》了。
這兩門武功,一者積攢內氣,一者將內氣變化為勁力,正是江湖上最廣為流傳的武功搭配。
模擬開始的第四個月,公冶離將內氣蓄滿周身,達到了武道第一境“通力”層次。
在這之后,就是要修行凝勁武學,提高對內氣的掌握,嘗試著將內氣轉化為勁力了。
不過,修習《寒星擒拿手》至今,公冶離雖然對這武功的一招一式都了熟于心,但卻始終無法在出招時打出勁力來。
王優文早就練成了三鍛,他修行王家的家傳內功,更是早在年前就達到了通力境界。
論武功根基、武學素養,王優文遠勝公冶離,但即便是他,眼下對于如何打出勁力也沒有什么頭緒。
公冶離自然更不著急了。
他得閑便在城內四處打聽各種消息,隔三岔五也去賭坊內看看有沒有類似卜榜的項目,為模擬結束后回歸現實做準備。
只用了三個月時間便練成了三鍛,公冶離的天賦已然在王府內傳開了。
王優文也有意提攜,一些宴會、聚餐都帶著公冶離。
公冶離跟著王優文混跡于左江城諸多公子哥的群體,有意無意間獲悉了諸多常人這輩子都無從得知的豪門秘聞、各地流言,見識得到了極大的拓寬。
雖說沒有了便宜的武藥,但公冶離日常習武的時間也少了。
甚至,跟著王優文廝混,同城內諸多公子、少爺在酒桌上玩樂,反倒時不時掙了些錢。
一來二去,公冶離花錢的速度反倒比姚淑云在時還要少了。
模擬開始半年后,公冶離武功境界沒有突破,但肉身力氣卻在習武中緩緩增長,已然逼近八百斤的關口。
他的胃口也越來越大,如果不服用武藥,四人份的飯菜也只能勉強讓他飽腹。
這一日,公冶離到了城西買米。
他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去上次買米的何記米鋪看看。
到了米鋪,就看到一身文士模樣的掌柜正在鋪面內喝著茶。
“客官,歡迎光臨。”
“買些精米。”
“好嘞,要多少?”
“五十斤罷。”
掌柜笑道:“客官倒是家大業大。鄙人且去倉庫打包給您送來,您且在此喝杯茶,稍等片刻。”
“有勞了。”
掌柜轉身離去,公冶離坐在椅子上,靜靜候著。
今日米鋪沒什么客人,四下無人,公冶離想到上次聽到米鋪后院傳來的習武聲,心下不由得再度好奇了起來。
他偏過身子,借著門簾的縫隙,往后院望去。
方才有所動作,米鋪前忽然傳來動靜,公冶離當下恢復了作態,抬眼向堂口望去。
門簾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外頭走了進來,朗聲道:“何順元!給老子滾出來!”
他這話方才說完,就瞧見鋪子里僅有一個少年兩眼無辜地看著自己。
漢子眉頭微皺,將公冶離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面色舒展開來,點了點頭:“是李新秀、李賢侄?大筋虬結有力,吐息綿長悠久,不錯不錯。我是你王師叔,你師父應當同你提及過罷?”
漢子上來就是一大段話,公冶離根本插不上嘴。
等到漢子說完,公冶離沉吟斟酌了片刻,才道:“這個……前輩興許是誤會了。”
漢子自顧自地給倒了杯茶水,皺眉道:“誤會什么了?我前月還專程來信,他莫非沒同你說過我要來?”
“晚輩并非李兄弟。”
“噗!!”
一口茶水噴出,漢子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李新秀?”
公冶離訕訕一笑,旋即道:“前輩是來找何掌柜的?”
漢子注意到了公冶離對李新秀的稱呼,看來是友非敵?
于是,他虛著眼道:“小子,你是哪路的?”
公冶離還未說話,米鋪掌柜扛著米袋走了出。
眼見漢子沉默驚詫,少年訕笑無辜,他心頭一跳。
何掌柜強自鎮定下來,道:“這位是鄙人義弟,粗人一個,素來行事魯莽,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客官海涵。”
公冶離沉默著,沒有回應。
漢子默然不語,目光閃爍。
空氣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何掌柜深吸口氣,冷冷道:“王狂俠,你都說了什么?”
漢子目光躲閃了一霎,旋即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桌喝道:“好你個何順元!你倒問起老子來了!老子倒要問問,你到底給薛師兄送了什么消息?”
何順元瞧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少年,皺眉道:“什么什么消息?有外人在此,你莫要讓人看了笑話!”
王狂俠面露兇光:“你當老子專程過來跟你過家家的不成?你莫要在這左江城浪費時間了,現在立馬跟我回去!”
說話間,王狂俠猛然起身,仿佛惡虎驚醒,兩袖鼓蕩而起,裹起一陣勁風。
哪怕公冶離只是在旁觀,也心緒惶惶不安,有種仿佛天都要塌了的危機感。
何順元面色微微發白,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驚道:“王狂俠,你吃錯藥了,要在此處與我動手?!”
王狂俠陰沉著臉,三兩步上前去,一把攥住何順元的領口:“你現在便收拾好東西,隨我去將情況說清楚!”
何順元瞧著漢子這般作態,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振臂一揮,一張百兩銀鈔朝著公冶離飛射而來。
公冶離眼疾手快,將銀鈔攥住,愣愣地看著鋪子里劍拔弩張的二人。
何順元勉強一笑:“今日招待不周,還請客官多擔待。此間之事,還望客官莫要外傳。”
“勞煩客官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公冶離點了點頭,默默將銀鈔收了起來,出門的同時,也將何記米鋪的大門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