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陸君命,公冶離有些拘謹。
眼前之人畢竟是定塵宗掌門,可謂天下武林的執牛耳者,字面意義上權勢頂峰的人物。
而在見識了定塵宗弟子的現狀后,公冶離更是對傳承千年的武林圣宗有了深深的敬畏。
陸君命瞧出了公冶離的緊張,笑道:“小友幾次三番幫了宗門大忙,我也早想與你見上一見。”
“無奈小友此前多年云游江湖,一直不曾有機會。如今也算因禍得福了,小友且在念蒼山上安心住下,避過了這一陣風波再下山也不遲。”
聞言,公冶離稍稍放下心來:“好,有勞陸前輩了。”
陸君命擺了擺手:“小友多禮了。對了,此前新秀專門將一樣東西留存在我這兒,此番小友過來,正好物歸原主。”
說話間,陸君命將一個黑木匣子遞給了公冶離。
公冶離覺得這個匣子的樣式有些熟悉。
仔細一想,不就是當初保仁堂用來裝黑芝膏的匣子嗎?
公冶離打開一看,里頭卻不是黑芝膏,而是一張紙。
展紙細看,公冶離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
這紙上寫的,竟然是黑芝膏的藥方!
李新秀竟然將藥方給了自己?
李新秀為何要將藥方給自己?
公冶離將藥方放了起來,皺眉道:“李兄弟人呢?”
陸君命微笑道:“新秀的去向,小友若是知道了,未必是件好事。小友放心,新秀非但無事,而且有了天大的機緣。”
公冶離眉頭緊皺。
能讓定塵宗宗主都稱為“天大”的機緣,那該是有多大?
他想象不到。
“李兄弟何時回來?”
陸君命沉默了,數息后,方才嘆道:“這……難說。”
公冶離注意到陸君命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竟然也有難掩的感慨、艷羨。
他對李新秀的去向越發好奇了。
獨家的武藥藥方,背后代表的,是難以想象的龐大利益。
李新秀到底是干什么去了,竟然連這種壓箱底的東西都直接送人?
陸君命收斂了情緒,笑道:“一碼歸一碼,這藥方是新秀給小友的私禮,不算宗門的謝禮。”
公冶離一愣:“還有東西要給我?”
陸君命點頭,旋即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大部頭,交給了公冶離。
公冶離低頭一看:“《內煉法》?這是……”
陸君命喝了口茶,不咸不淡道:“小友且看便是。”
公冶離點頭,旋即細細翻看了起來。
越是翻閱,他便越是心驚。
這《內煉法》中記載的,是一整套壯大氣血、淬煉肉身的法門。
肉身五煉,共有五步,分為皮、肉、筋、骨、髓,這般路徑,與《鍛身拳》如出一轍。
但具體到細節上的修行,《內煉法》要比《鍛身拳》完善、精細了太多。
如果說《鍛身拳》是一個粗胚,那《內煉法》便是經過了修整、施釉、燒制等諸多繁雜工序方才誕生的陶器。
兩者本質相同,但品質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陸君命見著公冶離的反應,笑道:“小友覺得此功如何?”
“《內煉法》之精妙完善,幾近是在武道之外,再開一道了。”
在內氣武道之外,再開了氣血武道。
雖說目前來看,《內煉法》最大的作用是提升武者的根基、幫助武者更快地突破內氣武道的境界,但《內煉法》蘊含的氣血武道絕對是大有可為。
公冶離想到此前李新秀說的,一份意想不到的回報。
這《內煉法》……的確是讓他意想不到啊!
陸君命哈哈一笑:“不錯,此功便是我定塵宗十七位脫胎長老歷時多年合力推演而來的絕學,承襲小友所贈的《鍛身拳》,博采各家精華,的確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我觀小友功體完備,料想是已將《鍛身拳》修行至五鍛大成了?”
公冶離點頭。
陸君命笑道:“那小友修習《內煉法》的速度應當不慢,短則半年,長則三四年,應當就能完成五煉。”
“小友且在山上安心住下罷。落雨堂之事,不必擔心了。”
公冶離點頭:“多謝前輩。”
陸君命又問道:“念蒼山綿延五十里,小友可想好去哪一脈?”
“晚輩對貴宗各脈了解不多,若有得選,勞請前輩安排個清靜的去處罷。”
陸君命思忖片刻,道:“聽說此番小友同季長老聯手審問,自一個落雨堂殺手處套來了不少消息。嗯……奉天一脈的弟子素來喜靜,想來小友去那里頗為合適。”
“季長老還在同諸位太上長老述職,小友不妨在此間稍等片刻。”
公冶離自然也就應下了。
他思量再三,道:“其實,晚輩在王家還學過一門武功。”
陸君命動作一頓:“哦?愿聞其詳。”
公冶離點頭,遲疑道:“這武功乃是內功,我曾經練著,覺察不出古怪,但因著打探到的王家的消息,只粗略一練,便沒有再修習過了。”
陸君命道:“不知是何內功?”
當下,公冶離便將《青元功》背了一遍。
給了《鍛身拳》,最終收獲了《內煉法》。
若是將《青元功》交給定塵宗,說不得也能有什么意外收獲。
陸君命畢竟是養元境界的高手,聽了一遍內功后,他便皺眉道:“此功……有些意猶未盡的味道。小友莫非沒有學全乎?”
公冶離聞言長嘆:“果然如此。”
“此話怎講?”
公冶離于是將《子母化血功》的事情說了出來。
陸君命這下恍然了:“小友的意思是,這《青元功》便是《子母化血功》的一部分?練了《青元功》,最后便會被吸干內氣、氣血?”
公冶離點頭。
陸君命瞧著青年,目光意味深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君命也明白,公冶離當初距離被吸干內氣、氣血恐怕也只有一步之遙了。
他當初還只是王家的一個奴籍下人罷?
也不知他是如何覺察到異樣,最終輾轉走出一條生路的。
“我見識粗淺,這《青元功》稍后便交給諸位太上長老鉆研推演。多謝小友了。”
公冶離趕忙稱不敢。
陸君命見公冶離目光幾次三番打量著《內煉法》的秘籍,笑道:“宗門事務繁多,小友且在此稍安勿躁,我先失陪了。”
公冶離當即行禮:“前輩慢走。”
陸君命離開了這處堂口,公冶離卻沒敢隨意四處走動,而是坐在原處,翻看起了剛到手的《內煉法》。
這部秘籍足有三指厚,內里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公冶離方才也只是看了半篇總綱罷了。
如今四下無人,公冶離翻閱秘籍,不知不覺便沉浸了進去,忘卻了時間。
待到堂口處傳來腳步聲,公冶離才如夢初醒,自環環相扣的武學汪洋中抽離了出來。
季筠同陸君命并肩而來。
公冶離瞧著二人,覺得頗為新奇。
陸君命乃是一宗掌門,總管定塵九脈。
而季筠只是奉天一脈的傳功長老。
按理來說,兩人之間應該有個尊卑高下才對。
但現在二人并肩而來,談吐間卻是看不出什么從屬。
陸君命道:“小友可好?”
公冶離起身點頭:“見過二位前輩。”
陸君命道:“我方才同季長老交涉過了,小友可去奉天一脈領客卿長老名銜,到時便可在山上長留了。”
“客卿長老?”
季筠點頭:“你此番幫了我奉天一脈大忙,請示一個客卿長老的名銜不難。不過,到時候具體的職務便有待商榷,我盡力為你爭取一個好的。”
公冶離忍不住撓了撓頭。
他感覺,這定塵宗似乎與他記憶里的其他武林門派不一樣。
“好,有勞季前輩了。”
陸君命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多指摘了,剩下的便交由季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