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離如今已經對費氏一族的五大道基修士有了一個了解。
這五大道基修士中,有三個是費家二代。
家主費明,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礦山鎮守費通、費延。
當日費韋攜兩大道基前去除妖,其中一者是費明,還有一個婦人,名喚“費芫”,是費延之女。
除此之外,費氏第三代還有一道基女修,名叫“費箐”,為費明之女,據說天賦極高,如今在外游歷。
早年間費氏第三代還有一子弟,名叫“費和”,是費通之子,乃是鑄就了混元道基的天驕,據說早早便得了費韋的真傳,將來必定能成就通神,甚至更進一步也未嘗不可。
只可惜,天驕易折,費和同蛟龍搏殺而亡,至今仍是費氏一族抹不去的傷痛。
不過,即便不算費和,費氏一族也算得上是滿門英杰,代代皆有才人出,呈現出一種欣欣向榮的氣象。
此番公冶離前去礦山鎮守,便是在費延手下分管礦山剛剛劃分出來的第十四號礦區。
此番新招攬的諸多沖竅、通脈修士,也被費延盡數歸納到了公冶離手下,讓他們一道鎮守十四號礦區。
十四號礦區屬于費家新進開辟的礦區,礦區周遭的妖物尚且沒有完全清除,不時便會有妖物前來滋擾。
當日,費延便介紹著公冶離同最近的十三號、十二號礦區的脫胎鎮守認識。
這兩大礦區的鎮守俱是費家新進招攬的散修,來到此間的時日不比公冶離早多少。
最近十三號礦區的鎮守模樣看著甚是年輕,是一個素衣白袍的少年,名叫“李余寧”,舉止言行溫文爾雅。他只比公冶離早來了三日,據說也是自別處游歷至此,暫且在礦區找了個活計落腳。
稍遠些十二號礦區的鎮守則是個發絲斑白的老者,名叫“張泉明”,是翠煞墟修行多年的散修,擅長畫符,前月來的礦區,言行間對公冶離也頗為熱情。
散修出門在外,大多都是如此,不主動與人結怨,若能結交一番人情,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派上用處。
公冶離自是從善如流,同左近的同事打好了關系。
散修無門無派,出門在外,全靠手上功夫營生。因此,許多散修手上實則都或多或少有壓箱底的絕活。
公冶離想著,興許能通過礦山的散修同事們接觸到類似符箓、陣法、煉器之類的仙家手藝。
一番結交過后,眾人便各自回了礦區。
公冶離鎮守的十四號礦區有三十里地界,公冶離干脆以十里為界,讓手下的三名沖竅修士各自抉擇,至于道行更低的通脈修士,則是由三名沖竅修士安排了。
他打算在這礦區至多待個半年,攢夠了錢便去墟市內找個學徒的活計,學些仙道手藝。
自然,他對這份活計的態度就是盡職即可。
雖說這些修士名義上被分到了自己手下,但公冶離可沒什么主人翁意識。
彼此都是散修,他自是不愿為難,各自安好便是了。
公冶離在礦區西北處的懸崖上落了腳,稍費了些功夫,便建起了一個可遮陽避雨的簡陋木棚。
懸崖下便是十四號礦區的各處礦洞,內里都是凡人在搬運忙碌著。
公冶離居高臨下,十四號礦區一覽無余,倒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當然,居于高處,公冶離還有別的考慮。
《青云渡霄劍經》乃是一門貨真價實的仙道劍法,也是公冶離目前手上唯一可以肆無忌憚見人的功法,自然得好生精修一番。
這劍經乃是一門以劍馭氣、吐納修行的法門,飛劍直上九霄,運使法門,便可勾動九天清氣、云氣下來,吐納修行,真氣自然純凈,省去許多洗練靈機的功夫。
而且,這劍經中也有劍光化虹的法門,這是想要修行諸多劍道頂尖法門必須的境界,公冶離自是得好生修行。
此處懸崖算是左近數十里內的最高處了,飛劍修行能輕松些。
星夜寥廓,萬里無云。
公冶離以氣馭劍,飛劍直上九霄。
不過,他還未到修行《青云渡霄劍經》的高度,卻瞧薄云之中,有一少年卓然而立,手上提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酒囊,對月獨酌。
公冶離一愣:“李道友?”
這少年便是左近十三號礦區的脫胎鎮守“李余寧”,深更半夜,不曾想竟然在這天上同他不期而遇了。
李余寧回首,笑道:“公冶道友也有這閑情雅致?來,喝酒?!?
公冶離接過李余寧拋來的酒囊,遲疑了一下,還是仰頭喝了一口。
酒香清冽,更蘊含著一股淡淡的溫潤靈機,即便公冶離對喝酒沒什么嗜好,也覺得這修行界的酒滋味非凡。
公冶離將酒囊還給了李余寧,道:“道友深夜在此獨酌,倒是瀟灑?!?
李余寧喝了口酒,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修行,歸根到底,還是求瀟灑自在的。”
公冶離聞言感嘆:“道友此言,深得我心?!?
他當初習武,就是為了擺脫王家的束縛,求個逍遙自在,見識天下各處風光。
然而,越是修行,天地卻越來越大,反倒越是不得自在。
李余寧這般瀟灑,讓公冶離從心底感到艷羨。
少年這一手不憑法器、凌空而立的道行,也讓他艷羨。
李余寧哈哈一笑:“公冶兄弟是為俗世所困了?”
公冶離點頭:“萬丈紅塵,紛紛擾擾,比不得道友灑脫?!?
李余寧舉起酒囊致意:“仙道漫漫,瀟灑與否,實則全憑一心?!?
公冶離感嘆道:“但愿在下能有隨心所欲的一天。”
李余寧道:“人生在世,神通易得,初心難保。若果真有隨心所欲的一日,公冶道友可千萬莫要忘卻眼下的初心了!”
“這是自然?!?
公冶離覺得眼前的少年是個妙人,而且道行高強,于是有心結交一番。
“李道友有這一手凌空虛渡的本事,怎就想著來做區區礦區鎮守?”
李余寧道:“早年間,我同一位老友約定了再見。多年過去,卻是物是人非。早先與之恢復了來信,約定了在此間見面?!?
“不過,我那老友因些舊事耽擱了。我左右閑著無事,便找了這么個落腳處?!?
公冶離驚訝道:“道友不是翠煞墟人士?”
李余寧笑道:“游方散人,四海為家。不過恰巧到此罷了?!?
二人閑聊,李余寧就同公冶離說起了他游歷天下的種種見聞。
譬如某某城鎮有邪修作祟,屠滅一個鎮子,只為煉養一頭惡鬼;
某處大城又有惡僧行兇,祭祀邪佛,引得生靈涂炭……
大劫過后,天下不太平,公冶離原先只是有個大概的印象。
如今聽了李余寧的講述,才對當今修行界的混亂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如此看來,他離開紅塵的第一站雖然有波折、流落到了翠煞墟,但到底還是比那些秩序徹底崩塌的厄地要安全太多。
閑談良久,公冶離都感覺真氣消耗有些吃力了,李余寧卻面色如常。
這份道行,實在可怕。
李余寧似乎也看出了公冶離的窘迫,笑道:“哎呀,在下同公冶道友一見如故,不曾想倒是耽擱了道友修行。得閑再會!”
公冶離對這少年的印象也不錯,抱拳道:“道友慢走。”
李余寧遠去后,公冶離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于是,氣種不再掩藏,周遭靈機滾滾而來。
《氣種法》是公冶離數百年修行的集大成之作。
在紅塵的壓制下,氣種都可強行吐納靈機,更何況是在修行界?
倚仗氣種,公冶離吐納靈機的速度遠超常人。
全力施為之下,僅僅十余息功夫,公冶離一身真氣便盡數恢復了過來。
公冶離不由得感嘆。
他以氣馭劍飛行,消耗本就不高。
那李余寧非但沒有借助外物飛行,而且真氣半點沒有吃緊的樣子,道行實在高強。
公冶離搖了搖頭,繼續御劍而上。
到了三千丈高空之后,絲絲縷縷的罡風自九天之上逸散下來,攪動靈機,化作一道道九天清氣飄蕩。
公冶離催動玄星劍運轉《青云渡霄劍經》,將那一道道九天清氣攝拿入體,吐納修行了起來。
氣種綻放毫光,公冶離仿佛化作了一個旋渦,肆無忌憚地吞吐著靈機,月下,伴隨著真氣的不斷運轉,他的肉身也散發出一道道盈盈光芒。
肉身竅穴盡數打通后,修士就該涵養靈脈、練就道體,為鑄就道基做準備了。
所謂靈脈,或是吐納靈機,或是煉化珍金靈根,或是服用大藥靈丹,以相應的法門,將肉身血脈蛻變,使之更加契合吐納修行。
公冶離手上的《無劫章》有《脫胎篇》、《道基篇》的修行內容,其內倒是也有煉養“無劫靈脈”的法子。
不過,劫運道乃是以劫數修行聞名于世,這不需劫數便可練成的“無劫靈脈”算不得上等。
除此之外,《攝劫章》內倒是有需要劫數方才可以練成的“大羅劫脈”。此乃劫運道這一上古道統的真傳,是真正的頂尖靈脈。
不過,練成了大羅劫脈,那行走江湖,稍微展露一點道行,劫運道的根基便瞞不住了。
眼下不是在紅塵,公冶離不愿冒這個險。
而且,大羅劫脈固然厲害,最終鑄就的大羅劫體也極為強大,但具體到個人的修行上,又是另一回事。
仙道修行,從一開始就是“合適”大于“威力”。
對修士個人最合適的,方才是能夠支撐修士走得最遠的。
本命元氣是最為適合修士的大道之根;
混元道基是最為適合修士的大道之基。
自然,涉及到靈脈、道體,適合與否才是首要的關注點。
公冶離自然是有野心的。
他的一身根基,在《氣種法》、《五氣朝元樁》,這兩門功法俱是他自行推演出來的。
他的肉身根基,絕對是天底下的獨一份,而且,在同境之中毋庸置疑的強大。
為了不浪費這樣的根基,就只能自行推演最為合適的靈脈、道體。
眼下是模擬,公冶離有不怕在這關系大道前程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不過,為了確保本次模擬的利益最大化,公冶離還是給自己劃清了界限。
“240歲前,若不能推演出屬于自己的靈脈、道體法,就走大羅劫脈、大羅劫體的路子?!?
“到時候,等到境界高深了,再反過來高屋建瓴,不論如何也能走通。”
240歲,接近公冶離如今壽元的中點。
按照修行界的說法,修士修為的突飛猛進,往往都集中在壽命的前半程。
因此,240歲,是公冶離給自己定下的底線。
超過240歲,那便遵照前人的路子來,同時放棄混元道基,先把境界突破了、將壽命延長了,活久點再說。
模擬中,就算有些遺憾,公冶離也不覺可惜。
公冶離在空中修行《青云渡霄劍經》一夜,真氣緩緩精進,除此之外,也有九天清氣在肉身中蛻變,化作了三縷帶有鋒銳氣息的劍氣。
這是《青云渡霄劍經》中附帶的法術,名叫“青霄氣劍”,可藏劍于雙手竅穴,必要時迸發劍氣,克敵制勝。
不過,十二縷劍氣方才能夠結成一柄青霄氣劍,公冶離眼下距離施展這門法術還差得遠了。
早間,公冶離便降下飛劍,回到了懸崖上,同手下的人一道照看著礦區。
沒有妖物前來滋擾,諸多散修自然都是在各自的住所內吐納靈機、積攢道行。
日子一天天過去。
五日后,夜里,公冶離照舊在空中攝拿清氣、凝練劍氣,身下的礦區內忽然有煙花升起,散發光芒。
有妖物闖入礦區了?
公冶離按下飛劍,到了礦區,卻見李余寧、張泉明等脫胎散修盡皆在場,除此之外,還有數位費家本家的脫胎鎮守。
公冶離還未開口,就看到一道劍光飛來,顯出費延的身形。
一個費家鎮守道:“長老,情況如何?”
費延面色有些難看:“魔頭法術頗為邪門,我御劍追去,卻被其招魂幡中的厲鬼攔住,讓其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