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前,公冶離有些忍不住想要偷聽里頭的情況。
但光天化日之下,街上人來人往的,聽墻根之舉實在有辱斯文,更難免引人注目。
而且,米鋪內的兩人明顯武功高強、大有來頭,公冶離無意貿然招惹,引火上身。
他只稍稍遲疑,便帶著銀錢,去了另一家米鋪,將未來一段時間所需的糧食備齊。
一面走著,公冶離一面忍不住浮想聯翩。
王狂俠、何順元……
這兩人的關系看來像是同門師兄弟,也不知是什么來頭?
李新秀又是如何與這兩人扯上了干系?
想到鄉試解元,公冶離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作為李新秀的師父,何掌柜知不知道三沙幫的背后就是王家?
自己如今作為王家的屬下,摻和到了此番鬧劇之中,又會不會遭到誤傷?
千頭萬緒次第浮現,公冶離最終只能暗自搖了搖頭。
走一步看一步罷,模擬中多走點彎路,現實中也能輕松些。
……
何記米鋪的一場鬧劇不足為外人道也,公冶離沒有外傳,最終也沒有掀起什么波瀾。
過了幾天,他倒是專程去城西看了看,發現米鋪關門已有些時日了,門板上張貼的告示言說是掌柜的回家省親了,歸期未定。
公冶離對此反倒是松了口氣。
看來這位何掌柜還是被那個漢子帶走了。
李新秀大概也跟著一塊兒離開了罷?
莫非第一次模擬中,李新秀、何掌柜最終沒有鬧出什么名堂來,就是因為此番漢子引來的風波?
公冶離細細琢磨,發覺這興許是最有可能的。
他也稍稍將心放了下來。
第一次模擬中沒能掀起什么動靜,沒道理這一次會有什么變化。
公冶離每日依舊是習武、同王優文廝混長見識。
他私底下也曾打聽過王優文的貼身侍女翠蓮的下落,說是被遣散了,但沒有誰知道她到底去了何處。
這么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失去了行蹤消息,公冶離越發覺得王家在其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光陰流逝,轉眼間便是年關將近。
雖說花在《鍛身拳》上的時間少了,但大半年的時間下來,公冶離還是站在了四鍛鍛骨的門檻前,一身力氣亦是增長到了九百余斤。
不過,雖然三鍛圓滿、四鍛在即,公冶離心中清楚,真正想要突破境界,還要不短的時間。
跟著王優文長了許多見識后,他如今也不是當初那個對武學一知半解的人。
江湖上,不乏有修行了高明橫練武功者,可以在通力境界通過內氣打磨肉身,俱備千斤巨力。
但《鍛身拳》的修行,根本同內氣沾不上邊。
就公冶離目前的了解,《鍛身拳》的武學理念、修行思路同他所知的任何武功都可謂風牛馬不相及。
第一次模擬中,王優文施展的所謂的《子母化血功》,亦是如《鍛身拳》一般,超乎了正常武功的范疇。
公冶離單憑《鍛身拳》便擁有了超過九百斤的氣力。
若是再修行正常的橫練武功,同境之中,面對沒有修行《鍛身拳》的武者,他絕對能不費吹灰之力將之擊敗。
就一個《鍛身拳》,就足夠讓王家擁有遠超等閑武林門派的根基了。
公冶離對王家背后的秘密越來越好奇了。
王優文在他的小院里同公冶離吃著飯。
十日后,二人便要正式去北方的落蒼劍派了。
同樣是臨行吃飯,兩人的關系同第一次模擬相比,卻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公冶離同王優文說說笑笑,言語間沒有任何嫌隙,乍一看,兩人不像是主仆,反倒像是至交好友。
吃飽喝足,王優文頗為感慨道:“公冶離,你到我家來該有九年了罷?”
公冶離點了點頭:“屬下自六歲入府,此后就一直跟著少爺了。”
“你原先是何故來了我家?”
“當年據說是歉收,爹娘將屬下抵給了府上。”
“你家在何處?”
公冶離仔細想了想,道:“記得就在左江城東南十余里處的環壟村。少爺有何吩咐?”
王優文笑道:“這九年來,你也不曾回去過,你我將要遠行,我準你回去看看,也省得在府上獨自過年,冷冷清清的。”
公冶離一愣。
回家?
他連爹娘叫什么、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還回什么家?
再說,他都被賣到王家了,估計族譜上也被除名了,回去做什么?
在此之前,也沒聽說哪個王家的奴人有回家省親一說的。
不過,公冶離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如果翠蓮沒有下落不明的話,近來大概就是王優文要去找她的時候了。
上一次模擬中,差不多是這段時間,自己被暗算身亡。
所以,王優文將自己支走,是不想因修習《子母化血功》,被自己這個親近之人覺察到異樣?
一念至此,公冶離似是認真思量了一下,應了下來:“屬下遵命。”
王優文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記著,最晚八日后得回來。”
“少爺放心,屬下省得。”
出了王優文的別院,公冶離倒真認真思量了一下。
王優文以為公冶離對他忠心不二,但公冶離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似他這般奴籍下人,沒有主家的文書,正常情況根本是無法出城的。
此番王優文將他支開,真算起來,也算是他的一個機會。
他大可以出了城,一走了之。
青國不行,還有東方的越國、南方的元國。
有武功、錢財在身,天下之大,總能尋得一個容身之處的。
王優文的一個準許,對公冶離而言,就是一個得到夢寐以求的自由的絕佳機會。
但這里是模擬,所謂的自由,算不上現實。
回了現實,他還是得面對王家。
這么看,還不如跟著王優文去落蒼劍派,未來興許有機會一窺王家的隱秘。
而且,公冶離捫心自問,如若就這么一走了之,他還真不知道何去何從。
公冶離的思緒在糾結中拉扯著。
不過,這種糾結,在他回了自家小院后終結了。
一入家門,公冶離便聞到一股久違的熟悉氣味。
他順著氣味搜尋,最終瞧見了一個擱在自己床頭的木盒。
打開木盒,內里是晶瑩剔透的黑色膏藥。
正是公冶離許久不曾見過的黑芝膏。
木盒下還有一張紙條。
【公冶兄弟,明日午間,何記米鋪】
公冶離心跳陡然加速了起來。
李新秀回來了?
他回來,為何要來找自己?
莫非他以為自己為王家辦事,害了姚淑云?
他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公冶離冷靜下來,仔細瞧著紙條。
“公冶兄弟……”
當初所見,李新秀的確算得上光明磊落,與之相處,公冶離也很自在。
再說,就這一手翻入家門、留下手信的本事,不論是不是李新秀,若是想害自己,也沒必要專門邀請自己去米鋪了。
一念至此,公冶離便打定主意了。
路總是越走越直的。
若是在模擬中也束手束腳、膽小怕事,回了現實,只怕更是寸步難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