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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5評論第1章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東晉太元十八年,公元393年,季秋,此時的江南大地,楓葉似晚霞般絢爛,蘆花如同白浪隨風翻滾,鄉間田畝上,皮膚曬的黝黑的農人,頂著烈日,揮灑汗水,辛苦勞作。
對于這些農夫而言,吃些苦不算什么,他們早已習慣在土地里刨食,這是刻進他們祖祖輩輩,骨子里的基因。
田埂上,一個發須皆白,臉色蠟黃,渾身干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之吹倒的老農,抹了一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步履蹣跚的走向旁邊的樹蔭,以此來求得片刻歇息。
微風輕撫,帶來了一絲清爽的涼意,倚著粗糙樹皮的老人,捧起一抔泥土,混濁的雙目,無比的莊重虔誠。咧開的嘴角,暴露出所剩無幾的大黃牙。
亂世人命賤如螻蟻,辛苦一年勞作,能維持溫飽算是好的了。要是趕上天災、兵禍,亦或者不小心污了哪位鄉豪貴人的眼,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活著真難!
當然,這些苦楚老人早已習以為常,祖祖輩輩不都是這樣活下來的嗎?
田間小路上,塵土飛揚,一個約摸十來歲的小女孩,身著粗布麻衣,袖口處還有幾摞補丁,烏黑的小腳上踩著蒲草編織的草鞋,氣喘吁吁的朝著地頭跑來。
“阿父,阿弟要出生了。”
這個聲音清脆,大聲呼喊的小女孩名叫劉興弟。
通過她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她的父母對于家里下一代男丁的渴望。
當然,在這個生產力并不發達的封建時代,男丁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無論是勞役耕作,戍邊打仗,優勢都很明顯。
劉興弟當然不知道即將分娩的母親,肚子里懷的是男孩女孩,只是常常見父親指著母親的肚子笑著說,這必定是個男孩。
因此她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母親懷的是個弟弟。
鄉野空曠,稚嫩的童聲隨著微風傳到了田野中央,傳到了正在勞作的男子耳中。
只見那男子雖一身粗布汗衫,面容滄桑,和尋常農夫一般無二。
但其身材卻分外的威猛壯碩,腰桿挺拔,虎背熊腰。
讓人不由得感嘆道,好一個偉岸的大丈夫。
聽到女兒的聲音,他下意識的愣了一下,隨后扔下手里的農活,一同朝著家里趕去。
“劉裕,你家的小女娃要出生嘍。”
田地里的同鄉人,望著劉裕那急匆匆的身影,笑著揶揄道。
在這晉陵郡丹徒縣京口里,左鄰右舍誰不知道這劉家大郎,一直想要個兒子。
可老天好像偏偏和他作對似的,自從十年前他的女兒出生以后,家里的婦人,再也沒有懷上過一男半女。
故此,鄉舍鄰里免不了開他的玩笑。
京口里的老少婦孺們或許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們這個普同尋常的江南小鄉村里,他們眼中這個靠砍柴、打魚、種地、編織草鞋為生的年輕后生,日后會在江南大地,在東晉王朝,在神州大陸,在中華民族的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個著急忙慌,被稱作劉裕的壯漢,正是日后那個手持刀劍,在這片被世家大族統治的土地上,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的宋武帝—劉裕。
從一個無人問津的北府軍大頭兵,到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的大將權臣,直到最后,成為了一個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開國皇帝。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很難讓人與現在這個已經三十多歲,還一事無成的農家漢子聯系在一起。
當劉裕著急的趕到簡陋破敗的家中時,房門緊閉的屋舍內傳出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
風塵仆仆,滿頭大汗的劉裕也無心收拾,直接推門而入。
身為一個落魄的次等士族,由于父母早亡,家里并不富裕,他也只能靠著種地,來糊口度日。
“是個男郎。”臉色蒼白,面容虛弱的婦人,望見自家男人回來,擠出一抹笑容,費力的開口說道。
劉裕望著剛剛生產過后,身體、精神經歷了莫大痛苦的妻子,有些心疼,于是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滿是柔情。
“哇,哇。”
被一堆破布包裹的嬰兒,沒有眼色的打斷了他爹娘間溫馨的一幕。
嬰兒的啼哭,只有短短兩聲,便戛然而止。
這奇怪的一幕引起了屋內幾人的注意,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可別夭折了。
劉裕松開妻子的手,趕忙上前查看。
只見這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珠子來回轉動,氣息平穩,看著不像有什么問題。
隨后,劉裕小心翼翼的掀開包裹的破布,瞧見小家伙雙腿之間那帶有男人標志的物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憨憨的笑容。
不過他并不知道的是,在另外一個時空的劉裕,直到十三年后,也就是在他四十四歲時,才有了第一個兒子。
一個普通人,提前十幾年有了一個傳承的后代,可能不會有什么影響。
畢竟,在這人命賤如螻蟻的時代,人是最不值錢的。
可他劉裕不是普通人,他是注定要攪動歷史風云的一代英豪,他是要改變這個,幾乎是出生便決定命運的東晉王朝。他是要平定禍亂,掃清胡塵,拯救萬民于水火,重新建立社會秩序的劉宋皇帝。
歷史上的劉裕,總是讓人不免有些扼腕嘆息。
當他身居高位,掌握大權,一步步位極人臣的時候,他那個最能干、最信任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劉道規,因病而亡。
當他雄心勃勃,厲兵秣馬,率軍北伐,攻滅后秦,經略關中,威震天下時,為他坐鎮后方,供應糧草,壓制世家大族的心腹—劉穆之,病死了。
大軍在外,后方空虛,朝堂暗流洶涌,野心家蠢蠢欲動,無奈之下,在長安休整的劉裕只得統軍南歸。
而剛剛打下的關中疆土,只好留下年僅十二歲的兒子—劉義真、文武大將王修、王鎮惡、沈田子等鎮守長安。
王修,京兆王氏、前秦人,前秦分崩離析后,南渡長江。
王鎮惡,北海人氏,前秦丞相王猛之孫,前秦哀平帝敗亡后,南渡東晉。
沈田子,吳興郡武康縣人,從桓玄之亂時,便跟隨劉裕征戰四方。
劉裕的初衷是好的,以南渡而來的北地英豪王修、王鎮惡團結關中父老,再以南方出身的心腹將領沈田子來制衡二人。
更何況,還留下了忠于他的萬余南方精銳士卒,以及他那乳臭未干的兒子作為代表。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可是這世上最難計算的便是人心。
從316年西晉滅亡,到417年劉裕率軍抵達長安,整整一百零一年,北方疆土淪為異族胡人之手。
一百零一年,不知經歷了幾代人,此時的神州大地,不只有世家大族與平民百姓之間的矛盾,胡人與漢人之間的矛盾,同樣也有生長在東晉王朝下的南方漢人,與南渡而來的北地漢人之間的矛盾。
此時的南方漢人,對沒有早日南渡,曾經在胡人手下效力的北人以滄荒視之,猜疑貶低。
而后來南渡的北人,對此當然是憤憤不平。
劉裕的初衷是,以出身不同的南北將領相互制衡,再加上自己的好大兒,以及留下的萬余精兵鎮守,怎么著也算是萬無一失了吧。
即能團結關中父老,又能防止手下的將領割據自立。
可他低估了南北漢人之間的矛盾,忘記了手下的將領以及留下的兒子,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都是有情感好惡,有私心的人。
是以,在劉裕率大軍南歸后,盤踞西北的大夏天王赫連勃勃,派遣其子率領大軍攻打長安。
就在這外敵入侵的危機時刻,前去抵抗的沈田子與王鎮惡,積攢已久的矛盾爆發了。
于是在大軍對峙的前線,南人出身的將領沈田子誘殺了北方出身的王鎮惡。
之后,同樣北地出身的安西長史王修,以擅殺大將的罪名,將沈田子處死。
緊接著,劉裕那年僅十二歲的好大兒,聽信身邊之人的讒言,又派人將王修殺死。
劉裕苦心孤詣留下的相互制衡的四個人,他的好大兒劉義真、南方出身的心腹將領沈田子,來自北地的英豪王鎮惡、王修。
在外有強敵環伺的情況下,直接自相殘殺,沈田子殺王鎮惡,王修殺沈田子,劉義真殺王修。
然后,然后便是,沒過多久夏軍攻破了人心浮動的長安。
而劉義真,靠著部下拼死斷后,逃跑最前,加之天色已晚,夏軍未再窮追,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耗費了無數錢糧、不知陣亡了多少將士,才得到的關中之地,就這樣白白斷送。
身在南方的劉裕,雖欲再次北伐,卻因種種因素而擱置,只能登上城頭,望北流涕。
當然,此時還在為一日三餐而奔波勞作的劉裕,并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開始轉動。
而這個哭聲嘹亮,提前十三年到來的男娃,會給這片土地,帶來怎樣的變化呢?
“哇,哇……”
嬰兒的哭聲再次響徹了屋舍。
不過,這一切并不是這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的本意。
是的,這個嬰兒望著眼前皮膚黝黑的壯漢,望著周圍陌生的一切,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從身體里傳出的語句,千言萬語換做了哇聲一片。
這個嬰兒不單單有意識,而且這個意識,是來自二零二四年的一個廢物大學生的。
一場放縱過后,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