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孟龍符沒有絲毫減慢馬速的意思,于是劉義之讓身邊的士卒齊聲大喊:“龍驤將軍,你忘了主公的囑托了嗎?”
似孟龍符這等驍勇悍將,只有搬出劉裕的名頭,才能鎮住他。劉義之也知道,自己第一次上陣拼殺,父親肯定會特別囑咐了孟龍符、沈田子二人。
軍士的呼喊聲,飄蕩到孟龍符耳中,過了稍許,他才開始減緩馬速,不過手中長槊,仍舊揮舞不止。
這時,慕容超又派出的千余騎兵,從遠處增援而來,逃跑的燕軍頓時膽氣大增,紛紛調轉馬頭,圍攻孟龍符。
孟龍符陷入燕軍重圍,身受數創,刺破甲胄的數支羽箭,深深嵌進肉里。其身后一名鼻梁高挺的鮮卑燕騎,趁機揮槊直刺。
遠處奔馳而來的劉義之,拿起懸在馬鞍上的弩箭,直接射了過去。
嗖,閃著寒光的箭簇,貫穿了那鮮卑騎兵的頭顱。
劉榮祖等人也不約而同的紛紛勒弦搭箭。圍攻的燕軍騎兵瞬間倒下十幾個,孟龍符趁機殺出一個缺口,且戰且退。
眼見晉軍騎兵占據了巨蔑水,增援而來的燕騎射了一番箭雨之后,便緩緩退去。
身受創傷的孟龍符,一邊后撤,口中不時大呼痛快,絲毫沒有死里逃生的恐懼。返回軍陣之中,又對著前來支援的劉義之、劉榮祖開口說道:“要不是世子趕來的及時,恐怕今日,我便成了燕兵的刀下亡魂。”
“將軍單騎破陣,燕兵無人能擋,古人說的萬人敵,恐怕也不過如此吧。”劉義之則是哈哈一笑,開口夸贊道。
孟龍符自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雖然稱得上是一名勇將,不過和以前可敵萬人的猛將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花花轎子人人抬,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別人夸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孟龍符心里很是開心,不過嘴上謙虛道:“吾雖不能力敵萬人,但也愿為主公,斬將奪旗,沖鋒陷陣。”
“哈哈,有將軍這樣的豪杰報效,何愁禍患不能平定。”說完,幾人皆是豪邁大笑,打馬返回。
晉軍前鋒占據巨蔑水后,劉裕隨后率領大軍抵達。并以四千輛戰車分列左右,張開護盾,大軍居中,陣中矛槊如林,號令嚴肅,隊伍整齊,騎兵在外圍警戒游走,向著臨朐城緩緩進發。
城內的慕容超則派出萬余鮮卑騎兵,出城野戰,想要一舉破陣。
距離臨朐城數里時,南燕鐵騎奔馳而至,分成數個波次,不斷的沖擊晉軍方陣。
晉軍戰車上,每乘七人,手持盾、槊、杖,緊緊護衛住中軍,以防止被敵軍騎兵沖散陣型。居于大陣中央的晉軍,分別由兗州刺史劉藩、并州刺史劉道憐、咨議參軍劉敬宣、陶延壽、參軍劉懷玉、慎仲道、索邈等人各領一部,先用普通弓箭騷擾燕軍,待到他們靠近時,再讓藏在陣中數百張大弩,一同射出。強弓硬弩,一箭貫穿數名燕軍,如同疾風掃枯草一般,沖在最前的燕軍騎兵,瞬間倒下一片。
后方的燕軍騎兵紛紛向晉軍兩翼運動,不過由于戰車排列整齊,護盾遮蔽嚴密,加之每輛戰車后,又有數名士卒持盾而立。
燕軍騎兵的拋射,收效甚微,反倒是被戰車后方的步卒用弓弩射殺不少。一般而言,步弓的殺傷力要強于騎弓。
隨后,燕軍又派出百余甲裝具騎,如同坦克一般,隆隆的沖向晉軍戰陣。而晉軍則是依托戰車、護盾抵擋,并將長槊折斷,放于弩機之上,錘擊之。
南燕鐵騎數次沖鋒,始終無法擊破晉軍戰陣,將之分割,只留下一具具尸體,鮮血染紅大地。
步兵與騎兵野戰,最怕被沖散陣型,亦或者攔腰截斷,出現漏洞。
比如,北魏攻打后燕的戰役中,后燕“出步卒六千余”攻擊拓拔氏的屯田。拓跋珪讓將軍長孫肥以輕騎挑之,自己帶領甲騎具裝的虎隊五千橫截其后,將敵軍一分為二,使其失去照應而落敗,最終斬首五千,俘虜七百人。
眼見無法克敵,慕容超又將臨朐城內的剩余的軍馬幾乎全部帶出,試圖一戰而破。讓手下騎兵,分成數部,不知疲倦的輪流沖擊晉軍。雙方鏖戰一天,南燕鐵騎始終沖不破晉軍的戰陣。
苦戰一天,雙方都不約而同的暫熄戰火,休整隊伍,準備迎接更慘烈的戰斗。
中軍大帳內,劉裕正在與眾將商議破賊之策。
此時參軍胡藩進言:燕賊將大軍駐扎在城外,城內留守的人馬必定不多,不如今夜趁機潛入臨朐城,斬斷敵人豎立在城中的大旗,使敵軍喪失膽氣,這與韓信破趙的計策是一樣的。
劉裕眉頭緊縮,思考片刻,隨后開口說道:“檀韶,令你率向彌、胡藩等將,并從軍中揀選精銳士卒千人,今夜趁機襲取臨朐。”
“諾。”檀韶、向彌、胡藩等將領命而去。
夜黑風高,士卒血戰一天,皆是人困馬乏。檀韶從軍中選出千名耐戰不殆之輩,口中銜枚,連夜出發,奔襲臨朐城。
夜襲非是精銳士卒不可為,只有百戰老卒,才能足夠的冷靜,處理夜間突發的一切意外情況。若是新招募的士卒,夜間行軍,甚至都可能趁機逃亡,更不要說讓他襲擊敵軍大營。
風聲沙沙作響,寂靜的夜里,只有行軍的腳步聲。
“將軍,臨朐城上只有少量守軍,燕軍其余人馬駐扎在城內南邊。”前方斥候將探得的消息迅速告知檀韶。
“天助我也。”檀韶面露喜色。
是夜,向彌披甲先登,率死士百人搶奪城頭,并砍斷燕軍牙旗,高呼城外燕軍已敗。
城內留守的多是老弱,見城外全是大軍的喊殺聲,不知有多少人,誤以為燕軍主力已經潰敗,抵擋沒多久,便化作鳥獸散。
駐扎在臨朐城南的燕軍聽到城墻上傳來的喊殺聲,想要派兵支援,可等他們到時,晉軍士卒,已經占據城墻。無奈之下,只能退回營地,并派飛騎向慕容超報信。
奪得臨朐城后,檀韶讓士卒點燃火把,大聲高呼。
臨朐城墻上的沖天火光,驚動了休息的燕軍,盡管有軍官彈壓,大營里仍議論紛紛,謠言四起。
此刻的晉軍大營,士卒皆是身披甲胄,列陣以待,劉裕望著黑暗的天際,眼神透露著肅殺。
沒多久,遠處的臨朐城火光大作,在黑夜里顯得尤為引人注目。
“大軍聽令,直奔燕軍營寨,破賊就在今夜。”劉裕拔出利劍,指向遠方。
“諾。”數萬將士那渾厚的聲音,響徹了寂靜的夜空。高舉的火把,如同長蛇,蜿蜒幾里,連綿不絕。
得知后路被斷的慕容超心中大駭,遂放棄了大軍,只帶少量隨從直奔占據城南的燕軍營地。
劉裕則是率領大軍猛攻燕軍營寨,并親自擂鼓,激勵士氣。
營寨內的燕軍在晉軍猛攻、后路被斷、皇帝逃跑的情況下,很快潰敗下來,爭先逃命。
劉裕則是派遣騎兵在后面驅趕,并率軍與臨朐城內的晉軍匯合。
慕容超在臨朐城囤積了大量的金銀財寶、糧草軍械,如今全落到了晉軍手中。而他本人,則是在城南燕軍的掩護下,狼狽逃回了廣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