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之讓大部士卒后撤休整,只留下少部分兵馬用作監視。
“兒郎們,吃飽喝足,一會將那些賊人全部趕進河里喂魚。”劉義之手咽下嘴中的食物,又轉頭鼓舞士氣,活躍氣氛。
“嘿嘿,世子放心,等我軍輜重到了,要讓賊人知道一下我虎班突騎的厲害。”段宏手里拿著一碗稻米飯,嘴角沾著食物殘渣,還不忘接過劉義之的話頭。
二人一唱一和,反倒是讓沉悶的氣氛,緩解不少。
輜重何時到達。
劉義之心里默念道。
他之所以將軍隊集結,放棄防守,讓敵人登陸。除了因為人手不足,疲于應對之外,還有一個目的,便是拖延時間,等待索邈押運的輜重。
為了加快速度,劉義之將馬槊、馬鎧等裝備,全都扔給了索邈,只帶了些輕便武器。
劉義之心心念念的索邈,也知道情況危急,他不敢停歇,嚴令士卒加快行軍,餓了就湊合吃些干糧,凡是止步不前者,軍法從事。
劉裕也率大軍返回了石頭城,不過他沒有貿然增援,而是讓士卒就地休整,吃飽喝足之后,再與敵軍決戰。
“主公,斥候傳來消息,世子帶著騎兵正抵御登岸的賊軍。”
府僚面帶喜色的走到劉裕身邊,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他。
“唔,知道了。”
劉裕淡定的點了點頭,沒有欣喜,沒有憂慮,依舊是沉穩持重。
雖然面色如常,不過他的心里卻是十分欣慰。關鍵時刻,自己的兒子力挽狂瀾,擋住了徐道覆的大軍。
一想到徐道覆,劉裕此刻心里又暢快無比,先是敗在自己手中,如今又被自己的兒子所阻,真是妙不可言。
不知為何,他又想到了司馬氏父子,這天下他們能做得,自己父子二人為何做不得。
短短一瞬間,劉裕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
眼下大敵當前,還是先擊退賊軍再說,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哂然一笑。
“報,敵軍數百人正在岸邊集結列陣。”
劉義之擺了擺手,讓士卒下去,才幾百人,現在還不是出擊的時候。
接著,劉義之又扭頭望向后方,希望索邈能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花眼了嗎?
劉義之愣了一下,他竟然看到了押送輜重的索邈。
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沒錯,索邈押送的輜重終于到達!
“兒郎們,組裝馬鎧,讓這群賊人開開眼,見識見識我鐵騎的威力。”劉義之站起身來,高聲大喊道。
休整歇息的士卒聽到劉義之的話語,一個個雙眼放光,輜重終于到達,可以好好的廝殺一番了。
原本沉悶的營地,氣氛瞬間熱切起來。
“世子,末將來晚了。”
劉義之一把抓住索邈的手,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開心的說道:“將軍來的剛好,且看我如何破賊。”
裝備既然已經到了,劉義之再無顧忌,下令全軍備戰,一舉擊破賊人。
徐道覆的部眾見晉軍放棄了防守,也在加緊登陸,并合兵一處,在岸邊列陣。
“沈參軍,你率領步卒前去迎敵,記住且戰且退。”
“索邈將軍,你帶領騎兵負責騷擾敵軍,只在外圍游射即可。”
“諾。”
二人領命而去。
劉義之的策略很簡單,既然岸邊不利于騎兵突擊,就將徐道覆的部眾引過來。
一旦這群人結成軍陣,索邈率領的騎兵,便只能起到騷擾作用。
而劉義之則率領重騎兵埋伏在后面,尋找時機,隨時將徐道覆部眾的軍陣沖亂。
鼓聲響起,沈林子指揮步卒徐徐前進,索邈則率領騎兵在外側游走。
岸邊列陣的賊人見晉軍殺來,也揮舞旗幟緩緩前進。
索邈率領的騎兵繞著賊人拋射,只不過被兩翼的盾牌所阻擋,收效甚微。
對岸的徐道覆聽聞晉軍正在野戰,不由得面色大喜,讓人加快渡河,想要一舉擊潰晉軍。
“噗。”
矛槊互捅,盾牌碰撞。
個人的勇武在矛密如林的軍陣中,很難發揮出什么效果。
徐道覆派遣登岸的士卒自然是選拔出的精銳,加上人數占優,逼得沈林子節節后退。
有騎兵試圖沖擊軍陣,結果剛一靠近,便被陣中的弓弩手直接射中胯下戰馬,轟然倒地。
索邈見狀,趕忙讓手下騎兵拉開距離,切不可與敵近戰。
鼓聲變換,軍旗舞動,沈林子的部眾,開始緩緩后撤。
好不容易占據優勢的賊人,又豈能放過這個機會,于是指揮部眾,不斷的逼迫前壓。
一方后撤,一方不斷前壓。
劉義之估算著距離差不多,生怕沈林子真的被賊人擊潰,那可就不妙了。
嗚……
號角聲響起,馬蹄奔騰在大地上震得一顫一顫。
徐道覆的部眾有些驚訝,還不知怎么回事。
劉義之不惜馬力,全速突擊,率軍朝著軍陣的中央位置沖去,他要把敵人的軍陣攔腰截斷。
極速沖擊的虎班突騎,猶如一輛輛坦克,朝著徐道覆的部眾碾壓過去。
賊眾大多擅長水戰,何曾見過這個局面,只能下意識的舉起盾牌、長矛想要抵擋。
“死。”
劉義之借著馬速的沖擊力,直接挑起一人,將他甩入軍陣之中。
尸體自空中轟然砸下,嚇得敵軍士卒紛紛躲避。
砰。
混身包裹著盔甲的戰馬,全速奔騰,直接將手持盾牌的賊軍撞飛出去。
劉義之率領眾人突擊,如同一個錐子,很快將敵軍軍陣鑿穿,分割成兩部分。
河對岸的徐道覆看到這一幕,臉色陰沉,目光好似要殺人。起初晉軍放棄防守河岸,他認為自己的計策奏效了,還頗有些自得。
可誰能想到,本來大好的局面,竟然被這突然殺出來的重騎兵,給攪得功虧一簣。
“徐公,末將愿率死士渡河,為我軍擊破當前之敵。”一個虬髯大漢,跪地請戰。
“罷了,又何苦讓兒郎們送死。”徐道覆嘆了一口氣,讓人接應對岸的士卒撤退。
劉義之將敵軍沖散,分割成兩部分,沈林子趁機下令,全軍向前,壓迫賊眾。
外圍的索邈則帶著輕騎兵,不斷的驅逐潰兵,將他們朝著河邊趕去。
賊軍一小隊人馬圍攏在一起,試圖與驅趕他們的騎兵纏斗。
劉義之見狀,縱馬飛馳,繞著這隊士卒,揮舞手中馬槊,朝著他們捅去。
馬槊要比他們的兵器長的多,再加上劉義之速度極快,這群圍攏在一起的士卒,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不斷倒下。
徐道覆派來支援的賊軍,不敢登岸,只能站在船上,利用弓箭來阻止晉軍追殺。
殘陽如血,尸橫遍地,河岸都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劉義之看著河中央奮力劃船,落荒而逃的賊眾,不由得笑道:“徐道覆為何不來送死,難道還要我前去取他的人頭嗎?”
周圍的士卒聽到劉義之這話,皆是哈哈大笑。
更有甚者,手持兵器,對著岸邊叫罵。
“沈參軍,收攏士卒,做好戒備,防止敵軍夜襲。”
裝完逼了,劉義之自然要干正事。
他害怕徐道覆孤注一擲,趁著晉軍疲憊,直接夜間渡河。
“段參軍,再派騎兵,把這里的情況告知石頭城守軍。”
安排好一切,劉義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黏糊糊的,感覺很不好。
石頭城。
大軍休整完后,劉裕立刻下令,朝著秦淮河北岸出發。
當他行軍至半路,正好遇到劉義之派遣的騎兵。
這時才知道,徐赤特兵敗,徐道覆趁機渡河搶占北岸,然后被劉義之率軍擊退。
“主公,這次多虧了世子及時率軍趕到,否則建康危矣。”朱齡石笑著稱贊道。
劉裕沒有說話,不過臉上滿意的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朱齡石的話語自然有些夸張,不過也是為了吹捧劉義之,從而討好劉裕。
既然情況已經沒有那么危急,二人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劉義之屯兵北岸,并派遣騎兵沿河巡邏,生怕被賊人趁機偷渡。
徐道覆則是在南岸整軍,并讓士卒在丹陽郡內四處抄掠,就地獲得補給。
夜晚,明月高懸。
秦淮河兩岸的士卒都高舉火把,沿著河岸來回巡邏,害怕對方會趁夜偷襲。
劉義之坐在篝火堆旁,看著火苗翻騰,漸漸有些出神。
等這次平定盧循、徐道覆叛亂,父親在朝堂上的威望,恐怕沒有人能夠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