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興郡太守徐道覆摩拳擦掌,打算給東晉王朝來個大的,被圍困在城內的慕容超也不甘束手就擒,于是派出尚書令韓范,前往姚秦求援。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響徹大地,晉軍推著張綱改良后的飛樓云梯緩緩前進,城墻上的守軍見狀,還是采用老方法,拋投石塊,攢射弓弩。
自天邊飛落的石頭,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砸在龐大的攻城器械之上,想要將之摧毀。
砰,一塊棱角尖銳的石塊碰巧擊中支撐飛樓的木桿,立時將之摧折,上面的士卒察覺到傾覆的危險,紛紛在倒地之前,跳了出來。
更多的石塊與箭矢則是打在牛皮之上,反彈而走。
咚,咚,咚……
厚重的鼓聲愈發激昂,城樓上的守軍見石塊、箭矢收效甚微,于是打算火攻,將油脂包裹在箭頭、石塊上,點燃之后,投擲到晉軍隊伍中。
“嗖,嗖……”
箭雨紛飛,火星四射,落在晉軍的攻城器械上,不過并沒有如城頭守軍預料的那樣,引起熊熊大火,只有少部分木制器械被點燃,不過也很快被晉軍撲滅。為了應對城頭守軍的火攻,張綱特地在攻城器械的關鍵部位,蒙上了一層防火的皮革。
火攻失效,城樓上的守軍有些慌亂起來,看著一步步逼近的晉軍攻城部隊,不少人呆愕在原地,直到耳邊傳來督戰長官恐嚇的聲音,才下意識的拉動手中的弓弦,也不管箭矢射到了何處。
咚,咚,咚……
激昂的鼓聲如同催命的重錘,擊打在南燕守軍心中,將他們所剩無幾的勇氣,徹底擊碎。
在后面親自督戰的慕容超,聽到前方士卒來報,晉軍改良了攻城器械,城上守軍的火石弓箭都不能對其造成破壞。
噌,金屬摩擦的銳鳴之聲驟然響起,慕容超拔出利劍,神情有些瘋狂的砍向這個前來稟報的士卒,飆飛的鮮血濺在面孔之上,他卻渾然不知。
內外交困,夜間多少次被晉軍的喊殺聲驚醒,他快要被折磨瘋了,慕容超此時已經陷入癲狂,頭頂好似懸著一柄利劍,不知何時便會落下來。
“朕要爾等何用,內不能統率士卒,外不能抵御強敵。”
周圍的大臣見慕容超臉上血跡未干,手中揮舞泛著幽光的利刃,目光中好似有一團烈火燃燒,眾人額頭不由得嚇出一層虛汗。
“陛下,晉軍的器械此時才得到改良,想必定是那卑躬屈膝、全無氣節的張綱所為。”
一個身材肥胖的官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趕忙開口說道。
“張綱,朕誓殺汝。”慕容超此時已經陷入亢奮的狀態,眾人見他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不由得朝剛才進言的官員投去贊許的目光,這可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吶。
“陛下,張綱賊子雖然失節投敵,可他的家眷仍在城中。”又有一個機靈鬼開口說道。
“來人,將張賊的家眷全部帶到城頭,朕要讓他親眼看到背棄君主的下場。”
說完,慕容超目光冷冽的掃視在場眾人,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晉軍圍城長達幾個月,內部人心渙散,外面又無援兵,不少南燕大臣偷偷爬出城墻,歸降晉軍。畢竟慕容家氣數已盡,但凡是個有點眼光的大臣都能看得清楚。
晉軍改良的攻城器械,給城內守軍造成了巨大傷亡,城頭密密麻麻全是士卒的斷臂殘肢,破裂的磚石都被染成暗紅色,燃燒的烽火飄起濃密黑煙,烏鴉發出嘎嘎詭異叫聲,盤旋在城墻下方啃食新鮮的血肉,成群的尸體散發出的血腥味,似乎將空氣都染得濃稠起來。
大戰過后,一切又都歸于寧靜。
“老母在此,孝子張綱何在?”慕容超將張母捆綁至城頭,并讓守軍齊聲高呼。
自從司馬宣王,指洛水為誓,給世人上了一課,大晉王朝便以孝治天下,尤其是二十四孝的故事,有些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慕容超將張綱的母親置于城頭之上,就是為了讓這個不忠之臣,身敗名裂,受盡天下人唾棄。
營寨之中的張綱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立時面如死灰,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其實心里早有預料,為晉軍制造器械,肯定會激怒慕容超,只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瘋狂,拿一個老婦人出氣。
最終,慕容超當著雙方士卒的面,將張綱的母親懸掛在城墻上肢解而死。既是為了宣泄心中的怒氣,也是為了震懾官員。
慕容超垂死掙扎之際,派出求援的尚書令韓范也已經到達了長安。
張綱求援未果,慕容超等人認為是他地位太低,一個小卡拉米不能夠引起姚興的重視,而這次的使者韓范,在初仕的時候,就擔任前秦的太子舍人,并且與姚興有故。
韓范見到姚興之后,直接先聲奪人,開口說道:“秦、燕兩國,唇齒相依,面對強大的敵人,如果不能相互幫助,燕國滅亡之后,秦國又豈能長久?仆來時,燕國的尚書垣尊已經投降,大臣張華、封愷也已被俘虜,如果秦國不肯發兵救援,燕國滅亡就在眼前,我將在這里等著晉軍的到來,看看那時秦國如何自處。”
不得不說,韓范無論是地位還是言辭水平,都遠遠超過張綱,直接向姚興表明,如果再不發兵救援,燕國馬上就死給你看,我也哪都不去了,就在這里看著你如何對付劉裕的大軍。
姚興聽到后也不敢再敷衍,畢竟還指望慕容超拖住晉軍呢,要是就這么噶了,自己北面有劉勃勃,東面是拓跋氏,如果再加上一個劉裕,本就日落西山的秦國,恐怕要步慕容超的后塵了,雖然他正在調集兵馬,準備征討劉勃勃,但是小弟有難,該救還是得救。
“秦、燕互為依靠,我又怎能坐視燕國滅亡呢。”姚興趕緊開口安撫韓范,隨后派遣將領姚強領兵一萬前往洛陽,準備抄晉軍的后路。
不過在動手之前,雞賊的姚興打算先派人恐嚇劉裕一番,要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將他嚇退,那就更好了。
于是,姚興的使者趕在大軍之前到達了劉裕的大營。
“慕容見與鄰好,又以窮告急,今當遣鐵騎十萬,徑據洛陽。晉軍若不退者,便當遣鐵騎長驅而進。”
面對姚興使者的威脅,劉裕則是不屑的回道:“語汝姚興,我定燕之后,息甲三年,當平關、洛。今能自送,便可速來。”
姚興派人威脅,若是晉軍不退兵,就派遣十萬鐵騎,長驅直入。劉裕則是回懟,我本來打算收拾完慕容超之后,休整三年,之后再去收拾你,沒想到你竟然自己來送死,若是不怕,那你就來吧。
得,威脅沒有起作用,姚興只好讓姚強領著一萬軍馬先趕到洛陽看看形勢,之后再救援慕容超。
劉裕雖然信心十足,可是消息傳到劉穆之耳中,他卻感覺到很不舒服,于是騎馬飛奔至劉裕大營,開口詢問道:“公以往有大事,都與仆商量,為何姚秦派遣使者,這么重要的事情沒有商議便直接回絕,如今廣固城尚未攻下,又要對付姚秦的威脅,如何是好?”
劉穆之乃是劉裕的心腹謀臣,結果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沒有找他商議,這讓他感覺很不爽。
當然,這也是很多謀臣的通病,清高孤傲,畢竟他們確實有輔佐君王的大才,如果把事情托付給他們,他們會覺得自己受到了重視,一旦不與他們商議,心里便會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嗯,需要人家的時候叫小甜甜,用不上的時候就成了牛夫人。
當然,這在創業沒有成功的時候,一切都好說,主公還能容忍,一旦新的王朝建立,這些孤高的心腹,若是還這樣看不清形勢,自以為離了他,國家就要完蛋,結果只能是兔死狗烹。
歷代開國功臣,能善終者,往往是看清形勢的人,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撒野,什么時候要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