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約定舉事日期的逐漸到來,劉裕以打獵為名,私下里頻繁召集北府軍舊部。劉義之同樣感受到了周圍的變化,空氣中都似乎增添了一份肅殺的寒意,凝重的氣氛,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可是舉兵造反啊!
雖然大家喊的口號是推翻桓楚,恢復晉室,不過前幾個這樣干的已經失敗了,或死或逃,你要說沒有一點恐懼,那是不可能的。
元興三年(404年)二月,劉裕以打獵為名,聚集北府兵殘余兵將百余人。
望著前來舉事的北府軍眾人,劉裕抽出寶劍,大聲說道:“我北府將士,外御胡虜,內平叛亂,舍生忘死,無不奮勇。桓玄賊子,篡權奪位,殺我袍澤,凌虐生民。今日我劉裕,舉義兵,討無道,推翻桓楚,匡扶晉室。”
“誅殺逆賊,匡扶晉室。”臧熹立于劉裕左側,以劍指天,高聲喝道。
“誅殺逆賊,匡扶晉室。”
上百名北府軍將士,呼聲震天,仿佛要將他們心中的怨氣發泄出來。
人人都想掌控他們,人人又都想除掉他們。這股憋在心頭的怨氣,終于可以爆發出來了。
按照謀劃,劉裕、何無忌在京口舉兵,劉道規、劉毅、孟昶負責殺死桓弘,奪取廣陵。諸葛長民負責占據歷陽,王元德,辛扈興、童厚之在建康作為內應,倘若外邊成功,便及時援應,內外夾擊桓玄。
聽著外面傳來的喊殺聲,劉義之也心潮澎湃,恨不得也披上鎧甲,手持刀劍,追隨父親,這十幾年的忍耐終于要結束了。
看著躍躍欲試的劉義之,身披甲胄,手持刀盾的陳巨,則是一臉戒備。
將軍把一家老小托付給自己,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任!若是劉家的家眷出了問題,他陳巨有何面目去見將軍。
“小郎君,小郎君,家主已斬殺撫軍大將軍桓修,控制住了局勢。”劉家的仆人從外面得到消息后,便慌忙跑來報告喜訊。
侍立一旁,身體緊繃的陳巨,也終于松了一口氣,大局已定。
劉裕、何無忌等人成功奪取京口,劉毅、劉道規、孟昶則是率人沖進府衙,將正在吃早飯的撫軍大將軍、安成王桓修殺死,控制了廣陵,歷陽的諸葛長民被捕,建康城的內應,因叛徒泄密,全部被抓,四路起兵,唯有京口、廣陵兩地成功。
在建康的桓玄得知劉裕舉兵的消息,整日里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應對。他的親信則是寬慰道:“劉裕等人不過占了幾座城池,力量弱小,成不了氣候。”
桓玄還沒有昏庸到相信這些話的地步,失魂落魄的說道:“劉裕是當代的雄才,劉毅家里沒有多少錢財,卻舍得拿出百萬,何無忌很像他的舅舅劉牢之,他們幾人共圖大事,怎么會不成功。”
桓玄說的沒錯,劉裕奪取京口后,便被北府軍眾人推舉為盟主,并傳檄四方,討伐桓楚。
對于劉裕來說,這個時候他也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謀臣。經何無忌推薦,劉穆之加入劉裕軍中,擔任主簿。
奪取京口后,劉裕迅速招募了數千士卒,與劉毅、劉道規會師,兵抵竹里,威逼建康。
桓玄自不可能坐以待斃,于是派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及右衛將軍皇甫敷,前去抵擋。
“將軍,前方發現大量人馬,有數千人之多。”行至江乘,劉裕派出的斥候,發現敵蹤。
看著身后的士卒,除了這百余名北府軍舊部外,其他大多都是新招募的,打打順風仗還可以,萬一露出頹勢,只怕會擾亂軍心,不戰自潰。
念及此處,劉裕下令,列陣迎敵,并對軍中司馬檀憑之說道:“檀司馬,我先率兵沖殺,待到敵軍膽氣喪失之后,你再帶領剩余士卒,趁勢掩殺。”
“諾。”檀憑之答道。
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劉裕太清楚這些新招募士卒的水平。
就像他鎮壓孫恩的起義軍一樣,往往率領少部分人馬,便可擊潰數倍之敵。
畢竟,和北府軍這種職業軍人比起來,那些剛剛拿起武器的農民軍,無論是戰斗意識,排兵布陣都差太遠了。
往往他率軍一沖,那些流賊直接掉頭就跑,相互擁擠踩踏,陣型大亂,就算其中有人想抵擋,也被他們自己人給裹挾著卷走了。
更何況,恐慌是會蔓延的。
戰場上,烏泱泱全是人,消息不通暢,一旦看見有人逃跑,肯定會有跟風的,一傳十、十傳百,從而帶崩整個軍隊。
劉裕知道,要是自己帶著這上千人一擁而上,一旦局勢不妙,這些新招募的士卒,八成就會嚇破膽,然后丟棄盔甲逃跑。有第一個逃兵,就有第二個,到時候整個隊伍恐怕會軍心渙散。
就算自己手下的舊部再能征善戰,心里面也難免會被逃兵所影響。與其這樣,還不如讓這些新兵留在后面壓陣,起碼能讓敵軍有所顧忌。
一旦雙方僵持,自己這邊還有有生力量,雖然戰斗力不高,可是敵人不知道啊,那時再讓他們一沖,氣勢上就能讓敵軍膽寒。
夫戰,勇氣也,尤其是菜鳥互啄的時候,氣勢、信心最重要。
沒過多久,吳甫之便率軍到達。
劉裕也不廢話,直接帶人沖了上去,擒賊先擒王,直奔盔甲鮮明的吳甫之而去。
兩軍交戰,喊殺聲沖天,劉裕的人馬雖然不多,但個個驍勇,所到之處,攪動的敵軍陣型大亂。
“叔父,將軍已攪亂了敵軍陣型,我們為何還不出兵?”檀隆忍耐不住詢問道。
檀憑之并沒回答,而是看向他們兄弟幾人中年齡最小的那個問道:“道濟你說說為何?”
“敵軍陣型雖亂,膽氣仍在。”檀道濟目光炯炯的盯著前方廝殺的戰場。
聽到這個回答,檀憑之滿意的點了點頭。檀韶、檀祗、檀隆、檀道濟皆是檀憑之的子侄。
他們兄弟幼年喪父,是堂叔檀憑之將他們撫養長大。
劉裕、檀憑之舉兵時,他們兄弟自然也響應了號召,跟隨一起討伐桓玄。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劉裕等人突入敵軍陣中,被層層包圍。
吳甫之看著被圍困的北府軍眾人,有些自得,覺得劉裕不過如此。心里暗自竊喜道,皇甫敷還是老了,竟然在后方的羅落橋停滯不前,將平息叛亂的功勞,白白送給自己。
正當他悠然自得時,被圍困的劉裕等人不知不覺間,殺穿了敵軍的圍堵,直沖吳甫之而來。
看著異常悍勇的劉裕,將阻擋在他前面的人,如同宰殺豬羊一般,隨意揮舞長刀,便是一顆顆人頭落地。
吳甫之有些膽寒了,可他不能后退,兩軍交戰,主將逃跑,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定了定心神,他又命身邊的數百親衛士卒,前去抵擋攔截。
新加入的有生力量,面對驍勇善戰的北府軍,好似沒有作用,仍然難以阻擋。
看著近在咫尺的劉裕,尤其他那兇狠的眼神,滿是血污的面孔,吳甫之有些慌了,轉頭想讓后面的士卒繼續沖上前去。
可還未等他張口,只覺得脖頸處冒出一股寒意。他的人頭順著刀鋒的力道飛向了天空,隨后墜入泥土里。
見到這一幕,吳甫之的部下,呆若木雞者有之、膽寒者有之、頑抗者有之、逃跑者亦有之。
“敵將已死,隨我追擊賊軍。”后方掠陣的檀憑之看到敵軍已亂,遂率軍掩殺,敵大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