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書友吧 2評論第1章 你咋就不敢造皇帝的反?
建文元年五月十八日。
荊州湘王府景元閣。
“景元閣”乃是湘王朱柏所建,目的是匯集荊襄的文人墨客整理校正書籍的場所,加之近些年湘王崇道,自號“紫虛子”,因此這景元閣也成了道士們與朱柏論道煉丹之地。
朱柏文武雙全,素有賢名,因此荊襄的士族文人無不以能入景元閣為榮。
往日里景元閣談笑有鴻儒,往來皆道士。
就算晚上也是燈火通明,文人墨客流連忘返,坐談論道、飲酒作樂通宵達旦也是常事。
只是今日車水馬龍的景元閣前門可羅雀,整個湘王府更是寂靜無聲,一片肅殺之氣。
無他:
三月,湘王朱柏遭人指控有意圖謀反、偽造寶鈔及擅虐殺人等罪名。
四月,建文帝降旨切責命朱柏入京師訊問。
五月,朝中軍隊把兵器藏在裝滿木材堆的車子里并偽裝成商隊,抵達荊州后,出其不意的包圍了朱柏的府邸。
“建文元年五月十八日,湘王不堪受辱自焚,也就是今天...一穿越過來,就是地獄級開局啊。”
景元閣三樓上,王凡拖著原主骨折未愈的身子走到圍欄前,看著不遠處黑燈瞎火的湘王府庭院。
黑暗中不時有稀稀拉拉的人影閃過,背負包袱,步履匆匆。
那是得知朝廷大軍圍了湘王府后,作鳥獸散的家丁奴仆們。
“清風師兄,你還愣什么,趕緊收拾東西跑啊!”
樓下一個道童抬頭看著三樓的王凡,壓低了嗓音,十分急切。
“明月,你還有心思管別人,趕緊逃命去吧!他現在就一瘸子,怎么跑?”
旁邊還有十幾個差不多年紀大的道童,背著大包小包。
整個景元閣此時除了桌椅板凳家具等大物件外,但凡是值點錢能帶走的,全都被他們裹挾背在身上。
景元閣平日里雖然是文人墨客和道士們一起辦公的場所,但文人墨客們家在城內,并不在此居住。
道士們則不同,居住的道觀距離此地很遠,再加上自從湘王好道后,不少游方的道士前來騙吃騙喝。
時間長了,便住在閣中,一來方便湘王煉丹,二來負責景元閣的日常管理打掃。
因此自湘王獲罪之后,文人墨客們早就避嫌不敢前來,反倒是住在這里的道士們,無奈堅持到此時。
當然,無奈堅持到此時的,都是些年紀小無處可去的道童,那些牛鼻子老道們早就在上個月逃之夭夭了。
今日里,朝廷大軍把湘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這群涉世未深的道童們見到府中仆從都開始逃跑,方才意識到不對勁,加入了逃竄大軍。
“跑?”
王凡看著樓下狼攆一樣奔著后門去的道童們,不屑一笑。
前世里身為b站歷史區百大up主,明朝歷史又是流量密碼,他研究最深。
如今明蠢宗朱允炆這蠢貨剛剛登基,一手好牌,意氣風發,又有黃子澄、齊泰等削藩群賢推波助瀾。
這幫君臣削藩,好比是當兵五年初進會所的壯小伙,渾身上下沒一點技巧,靠著蠻力七進七出。
門外的這幫軍士無一不是當年跟著老朱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老兵,如今圍住你湘王府,還想從后門出去,簡直就是老鼠睡貓咪,找死找刺激。
果不其然,后門一打開,這群道童剛剛出去,就聽外面有人怒喝:“出來的是道士,陛下有旨,便是這些妖道蠱惑湘王,遇到賊道,格殺勿論!”
緊接著羽箭破空聲,隨后道童們陣陣慘叫。
跑在后面的道童見此狀況,嚇癱在地,拖著尿濕了的褲子鬼哭狼嚎的往回撤。
射箭聲也跟著停止,外面又恢復了寂靜。
“蠢貨!”
王凡呸了一口,既是罵這幫道童,也是罵朱允炆。
罵這幫道童是因為,這時候逃跑哪里有走后門的,找個狗洞鉆出去才是正道。
罵朱允炆是這孫子既然已經讓兵士化妝潛入荊州圍了湘王府,直接殺進來把湘王綁了送到京城,干凈利索。
偏偏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圍而不攻,非得讓朱柏自縛認罪,主動跟著大軍回京。
“難怪能被朱棣奪了天下,一點也不冤。”王凡想起那句靖難之時,朱允炆那句貓哭耗子般的“勿傷我叔”,又想起剛剛門外兵士怒喝,暗罵一句:“不能殺你叔,偏偏要殺道士!道士是睡了你西宮娘娘還是刨了你朱家祖墳?”
強壓住怦怦亂跳的心,拖著骨折的腿下了樓,罵歸罵,但明月說的沒錯,得趕緊跑路了。
不管是一會朱柏自焚,還是外面這幫非要弄死道士的家伙。
到時候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再不跑死路一條。
“師兄,師兄,外面全都是人啊,我們一出去,就,就射箭。”
到了一樓,剛剛勸自己跑的小道童明月爬到了臺階前,看到王凡哇哇大哭。
“娘的,誰家逃命走門的...”
雖然現在的自己和這道童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但見他背上插著一支箭,與他一同爬回來的道童鮮血流了一地,王凡難免動了惻隱之心。
一邊咬著牙忍著害怕上前攙扶他,一邊按住似乎隨時可以蹦出來的心。
“逃命還帶那么多東西,活該你們...”看著眼前的鮮血,王凡如墜冰窟,恐懼到了極點,嘴巴控制不住的吐槽,剛扶起道童明月,接下來的話咽了下去。
明月背上的箭隨著他攙扶的動作掉了下來。
仔細一看,方才明白,若非他背的包裹中有一個瓷器擋住,只怕明月褲子都來不及尿就一命嗚呼了。
“運氣真好...”王凡有些無語,旁邊渾身流血的道童已然是不行了,氣若游絲的趴在一旁,明月哭的卻中氣十足:“師兄,我會不會死啊,我中了一箭...”
“閉嘴,你沒事,沒射中你!”
王凡不敢看旁邊的死人,檢查了下明月除了褲子濕外,并沒受傷,一把攬住他的肩膀:“扶著我,我帶你逃出去。”
“師兄,我都快死,你還讓我扶...”明月十二三歲,剛剛又去閻王殿轉了一圈,害怕到了極點。
“啪!”
王凡劈臉就是一個大比兜:“你沒受傷!”
明月一愣,摸了摸后背,看了看他,隨后又大哭:“師兄,我剛差點死,你還打我!”
“閉嘴,趕緊走,不然一會湘王放火,燒也燒死你!”
王凡咬牙切齒,若非自己此時行動不便,非得再給他一巴掌不可。
“哦哦哦,是,是。”
大難不死的明月也慢慢的恢復了理智,只覺得自己這師兄與往日有些不同,但此時生死之際,這念頭也是一閃而過,攝于師兄的威嚴,趕緊將肩膀讓王凡攬住。
“師兄,咱們往哪里跑?”
明月終究是小孩,此時全然沒了任何主意,平日里聽師兄的話聽習慣了,此時全然以王凡為主。
“府中可有狗洞?”
現在已經入夜,湘王隨時可能會啟動“自焚”技能,王凡不敢耽擱。
王凡雖然也十分的緊張,表面上還算鎮定。
此時此刻,能想出的唯一法子也就是鉆狗洞了。
“狗洞?”明月一愣,而后哭喪著臉搖頭:“我不知道啊!”
王凡心頭一涼,身子已經止不住開始顫抖。
他終究是個沒經過這種生死陣仗的普通人,剛剛見到死人沒嚇的六神無主,屎尿盡出,已經算是心理素質爆棚了。
“西,西跨院應該有,我往日里聽丁二提過一嘴,說,說他們往外面偷東西都是從西跨院一個地方。”
明月也不傻,這會也明白要跑該怎么跑。
對于鉆狗洞,倆人倒是都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走!去西跨院!”
師兄發了話,明月又有了活的希望,攙扶著他往西跨院走。
王凡很清楚古人以東為尊,東宮、東家、做東,無不如此。
景元閣在東跨院,明月一說西跨院,那必然是奴仆所居之處,王府中的奴仆不能說個個偷奸耍滑,但隔一個杖斃一個,絕會有漏網之魚。
因此西跨院即便沒有狗洞,多半會有奴仆們私下里進出王府的通道。
從東跨院到西跨院,必須經過王府庭院。
往日里沒有湘王的命令,他們這些道童只能在東跨院活動,斷然不能進主院正庭。若被抓住,不死也得打殘。
但此時王府之中亂作一團,誰還管這些。
倆人攙扶著進了庭院,所有人都瘋了一樣逃竄。
王凡和明月在人群中直奔西跨院而去,就見一群人從西跨院也如他們一般,互相攙扶著出來。
“哎呦,哎呦...”
走得近了,聽到他們哎呦,又見到有人身上插著箭,王凡愈發感覺不妙。
卻還有些奢望,也許這群人是翻墻被發現呢?
“丁二哥,丁二哥,你們這是怎么了?”
明月認得頭前的人,語氣慌亂起來。
“往哪里跑?還往哪里跑?狗洞外面都是官兵!”
那人呆呆的看了看,失魂落魄癱坐于地,放聲大哭起來。
“干!”
再一聽明月叫出丁二的名字,王凡瞬間心如死灰。
丁二也算是王府奴仆中有些臉面的人,又住在西跨院,有沒有能逃出去的狗洞,他最清楚不過。
此時連他腿上都中了一箭,那就說明,整個王府根本就逃不出去。
“師兄,這,這該怎么辦?”
明月瞬間沒了主意,只能看向王凡。
王凡徹底亂了,完了,最后一絲希望也沒了。
前世里自己沒日沒夜的肝視頻,生產隊的驢都沒自己高產。
結果熬沒了頭發,熬壞了身體,熬的年紀輕輕就沒了。
如今穿越過來,居然只是抽到了張穿越體驗卡,還要享受一把活人火葬。
此時身邊不斷有人抱著木柴匆匆而過,將失魂落跑的二人撞倒在地。
“跑?哪里跑?外面那些天殺的哪一個不是抄家滅門的行家,就算是耗子洞也有人守著!”
抱著木柴的奴仆冷眼看著王凡等人,冷哼一聲而去。
是啊,朱允炆那狗皇帝派來的絕對是老朱原來手下的精銳。
這幫家伙人雖然不多,可經歷了明初四大案,抄家滅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家,狗洞這種漏洞必然是嚴加看管的。
王凡木訥的目光順著那人,正廳主殿上燈火通明,那人走到主殿前開始堆放柴火。
此時殿門口端坐著一人,衣著親王服飾,雍容華貴,看著越堆越大的木柴出神,全然沒有把周圍人逃竄的亂象放在眼里。
“這就是湘王朱柏...”
看著那二十七八模樣的年輕人,王凡的腦子里蹦出解縉夸贊朱柏的話:
“書法深繹晉人,精思動合矩度。”
望著這位自老朱駕崩,哀痛萬分,萌生了棄世之意,終日里與道為友,最后卻被朱允炆逼的家破人亡的王爺。
又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被迫火化的結局,滿腔子絕望化作了無窮的怒火。
此時此景,讓對明史如數家珍的王凡看著端坐在前方的朱柏心生恨鐵不成鋼來。
賊老天,既然讓老子穿越而來,就不能穿越好點?
就算穿越到被削藩的藩王身邊,不能穿到朱棣府里?
“艸!”
越看朱柏那行尸走肉般盯著木柴看的樣子,王凡越生氣。
他罵出聲來,一邊罵一邊向著朱柏走去。
“哪怕是穿越到朱棣身邊,死在靖難之役,死在北平守衛戰,死在鄭村壩之戰,死在白溝河之戰...”
已然沒了生還希望的王凡,怒氣從七竅止不住的迸發。
他一邊瘋了一樣絮絮叨叨,一邊不顧疼痛一瘸一拐走向朱柏。
若是在尋常,不等他到朱柏身邊,早被護衛攔下,亂刀砍死。
但此時人心大亂,決意與朱柏共死的護衛也在執行朱柏讓他們堆柴的命令。
王凡就這么罵罵咧咧,滿身怒氣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朱柏面前。
“哪怕是死在靖難即將成功的金陵城前,老子也不枉穿越一遭!”
他站在朱柏面前,滿腹的委屈與憤怒化作眼淚止不住的流:“也總比活活燒死自己強上百倍!”
此時行尸般的朱柏方才意識到有人走到面前,呆呆僵硬的抬起頭來看去,見是個道童,面色并無任何變化。
看到如此自暴自棄,全然準備赴死的朱柏,王凡的怒氣到達了頂點。
抬手就是一個大比兜,直接打在了這位皇叔王爺的臉上。
“娘的,橫豎是個死,你咋就不敢學朱棣起兵跟狗皇帝干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