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有人叫咱們。”于八聽到身后聲音,扭頭看去。
“別管那么多,先出去再說!”
王凡被擠的都快變了形狀,剛剛躲過了一劫,哪里還管誰叫自己?走為上策!
可他小看了大明百姓看熱鬧的決心,自己人小力弱腿還瘸,想要在這滾滾洪流大勢面前離開,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馬和見對方不理會自己,心中著急,還以為是人多沒有聽到,使出渾身力氣,沖著王凡追來。
身后的道士們在小道童的指揮下像是脫韁的野牛,順著馬和開辟的道路橫沖直撞。
“仙長,他們沖著咱們這來了!”
于八突然感覺周圍人潮急速散開,一轉頭,那群道士已經到了跟前。
“他們在追別人,散開,散開!”王凡不想和這幫道士有任何干系。
好不容易靠近他們的馬和見狀愣住:不是說龍虎山和武當山的道士不對付,若是狹路相逢,雙方寧愿餓死,也不愿退一步么。
怎么今天...
腦袋一蒙,腳步便慢了,小道童已經帶著大部隊追上來。
道士們為了搶抓住馬和的頭等功,紛紛擁擠,兩方人直接懟在一起,七仰八歪,場面極其混亂。
王凡也被擠倒在地,好在剛剛百姓們意識到這是龍虎山的道士,四散讓開,方才沒有產生踩踏事件。
“官兵來了!官兵來了!”王凡倒在地上,只聽外面有人高喊,緊接著地面傳來轟轟轟的馬蹄聲,心中叫糟:“完蛋!早知不該來報恩寺的!這哪里來的天殺的小雜毛!”
此時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趕緊跑,千萬不能落在官兵手里。
亂成如此,那道童卻不以為意,還高聲讓人抓馬和,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官兵。
“哎呀,快讓一讓,是魏國公來了!”旁邊有認出官兵頭領的金陵百姓,大呼小叫。
那道童聽到,臉色大變,再無剛剛囂張氣焰,一時沒了主意,趴在地上不敢抬頭,更是命手下道士全都跟著趴下。
王凡等人與馬和見跑不了,不敢被官差注意,也都學著趴下來低頭面地。
很快,手持利刃的士卒將眾人圍住,一個白面無須的中年人騎著棗紅色駿馬走到近前,旁邊還跟著一個小道童。
那中年人正是徐達長子徐輝祖,當朝的魏國公。
他面色陰沉,看著趴滿地的道士,又看了看被砸的稀巴爛的報恩寺,冷哼一聲,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公爺,問清楚了,是武當山的道士砸的報恩寺。”很快,親衛從周圍百信身邊打探到了消息。
那道童聽了,心中暗暗歡喜,只覺得能瞞得過魏國公,那是天大的本事,但心里疑惑,魏國公堂堂國公,為何會帶兵來此?
大著膽子瞧去,只見徐輝祖騎在駿馬上,威風凜凜,心中羨慕:“這就是魏國公啊,果然威猛,難怪父親與他交好。”
又看到徐輝祖身邊四處觀瞧的小道童,一愣之下,知道徐輝祖為何來此了:“好你個白玄,居然敢出賣道爺!回去非得把你的皮扒了!”
那小道童正是他的跟班伺候,自己一進城來就帶人砸寺,肯定是他尋不到自己,方才去到老爹交好的魏國公府里報信的。
道童白玄心急如焚,四處尋找自家小天師,正巧主仆二人對視,白玄來不及高興,就見張懋丞瞪著他,心中一涼,知道小天師是記恨上自己了,縮了縮脖子。
小天師平日里最是討厭背叛之人,今日行為犯了他的忌諱,多半要趕自己下山。
想到此,白玄欲哭無淚,急的團團轉,想著如何才能躲過這一劫。
“武當山的道士?”徐輝祖面無表情,冷冷掃了一眼,他本有急事,若非張天師的弟子前來稟報說前來給太后賀壽的小天師不見了,自己也不會來管這佛道之爭。
“哪些是武當山的道士?”徐輝祖出身將門,最是不喜這些道士和尚,因此沒有好臉色。
圍觀的百姓們紛紛指著大山等人,“國公爺,就是他們!”,畢竟這群人剛剛大聲吆喝的聲音,大家伙可都是聽的清楚。
“便是你們武當山砸的報恩寺?”徐輝祖壓力十足,大山剛想反駁,卻被張懋丞掐了一把。
張懋丞心花怒放:“著,道爺的計策成了,這口黑鍋,非得扣在你們身上。”
大山被他掐了一把,知道張懋丞的心思,不敢回話,只是嗯了一聲。
“白玄,哪個是你們家小天師?”徐輝祖又問道。
洋洋得意的張懋丞聽到這話,忽而一呆:“完了!魏國公這是找我來的!”
心知一旦白玄指認自己,他嫁禍武當山的妙計可就被拆穿了,趕緊瞪了白玄一眼。
白玄被他這么一瞪,嚇個半死,知道自己敢指認他,可就不是被趕下山那么簡單了,猶豫不決。
“怎么?你家小天師不在這里么?”徐輝祖皺起眉頭,自己雖然討厭道士和尚,但與張天師卻私交甚好,這一次太后壽辰,張天師因為要給皇帝祈福不能親來,便派自己的兒子前來,若是丟了,自己如何對得起好友?
“這...”白玄雖然怕魏國公,卻更害怕張懋丞,猶猶豫豫不敢說話。
張懋丞年紀不大,卻是個極其喜歡賣弄計謀的人,若是計謀成功,歡天喜地。若是誰把他的計謀拆穿,必定惱羞成怒。
“龍虎山的仙長在此!”趴在王凡旁邊的于八眼露精光,舉手高喊,興奮異常,心中猜測:“難不成王仙長竟然是龍虎山的小天師?!”
回想起王凡身邊這些如狼似虎的道士,又想起昨晚那一疊疊寶鈔,至于說張天師的兒子為何姓王,那定然是假名字。
畢竟小天師親自滿世界找“張神仙”,若是被歹人知道,絕對危險重重。
“臥槽!”王凡心中大驚,驚到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向于八,不知道這小子是發什么瘋。
徐輝祖向著這邊看來,見是于八,面露疑惑。
徐達乃是大明將門勛貴第一世家,享受著這個榮耀,自然也要背起為將門勛貴們遮風擋雨的責任。
徐輝祖繼承父親的爵位后,更是用心,努力的經營著父親留下來的這份榮耀與責任。
因此不管是誰,只要屬于將門一系,歷來是能照顧就照顧,照顧不了也會盡己所能幫襯。
于八的爺爺是父親的親兵,自己小的時候還曾被其照看過,因此于八的父親也曾得到過自己的照拂。
后來于家落魄了,徐輝祖也知曉,但類似于八這種關系的人實在是太多,他堂堂國公不可能全都照顧的過來,更不可能出手提攜他升官。
只是念在這層香火情在,也暗中幫襯過,要不然于八靠著賭斗贏來的宅子早就被人要回去了。
更不可能讓他一個低微的小旗官每年過年能在自家的拜年留名貼上留下名字。
于八心里也明白這些,因此對徐家感恩戴德,在他心中,自家從祖輩起就是跟著徐家起事的,朱家還要排在后面。
若是有朝一日,徐家要造反,于八絕對第一個響應。
此時見到徐輝祖,那是和見到自家長輩沒什么區別,起身向前恭敬的行了大禮,口稱:“見過大爺。”
只是這一句,旁邊的親衛就知道這小子是自己人。
若是尋常人等,叫的是,見過魏國公,或者見過國公爺。
只有他們這等祖上當過徐家家將的人才能叫徐輝祖叫大爺,叫徐膺緒二爺。
“于八,你小子怎么不在兵馬司當值,跑到這里做什么?”徐輝祖難得露出笑臉來,雖然笑的也不是那么開心。
“回大爺的話,小的這不是陪著小天師來報恩寺看熱鬧么?”于八一張臉笑開了花,一邊說一邊湊上前去主動拉起韁繩。
“不好好當差,瞎湊什么熱鬧!”徐輝祖又冷起臉訓斥,只不過這訓斥更像是教訓晚輩。
于八喜不勝收,嘴上卻配合著:“大爺教訓的事,小的這就回去。”
“且慢,于八,我問你,今日巡街,可曾見到什么異常?”徐輝祖知道他的性子,猜想他討好小天師,多半是知道自家與張天師關系好,也了解他金陵百事通的名頭,心中有事,詢問起來。
“倒是沒聽說有什么異常,最大的異常就是這了。”于八面露尷尬,今天他壓根就沒去當值,可又不敢實說,只能尷尬的笑著。
“滾吧,去把小天師請來。”
“好,您老等著。”于八屁顛屁顛的走到王凡身邊:“小天師,您請吧。”
王凡恨不得一下子掐死他,可是如今局面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繼續趴著,急中生智,想著如何才能破局,把這關糊弄過去。
徐輝祖見王凡趴在那不動彈,還以為是他怕了自己,又想起張天師書信里說,他這個兒子年紀雖然不大,但一肚子鬼主意,打小就不愛看道家典籍愛看兵書,最是喜歡惹是生非。
不用說,今天武當山的這群道士肯定是受了他的攛掇方才砸了寺廟,這會見到自己來,嚇的臉都不敢抬。
“白玄,去把你家小天師扶起來。”徐輝祖不愿意管他們道士之間的恩怨,見張懋丞完好無損的找到了,一刻也不想待,只想著去尋自己的外甥。
白玄不知如何是好,于八說的那人哪里是自家小天師,自家小天師在旁邊撅著腚瞪自己呢。
但魏國公發話,他不敢不從,小心的看向張懋丞。
張懋丞見他唯唯諾諾,還看自己,怒不可遏,心罵自己怎么有個那么傻的跟班,這個時候既然武當山的道童背鍋,豈不是妙哉。
他知道接下來要去面圣,然后關在皇宮中不能出門,自己好不容易下山,豈能白出來一趟?
便讓這道童前去,自己在金陵城內玩夠了,回去后拆穿他的西洋鏡,就說武當山的道童假冒自己欺騙皇帝,那是大不敬的罪過,皇帝定然會滅一滅武當山的威風。
嘿嘿,這就叫李代桃僵和借刀殺人!
因此又瞪了白玄一眼。
白玄年紀雖然不大,可自小就跟著張懋丞,自己這個小主子一撅腚,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當下不敢不從,顫悠悠的走到王凡身邊,小聲道:“小天師,咱,咱們走吧,魏國公叫你呢。”
“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王凡驚的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思考了。
想起剛剛那道童對自己平白說的似乎認識自己的話,腦洞大開:“難不成我和這什么小天師長的非常像?要不然怎么今天連著兩個道童都認錯了?”
除了這個理由外,王凡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么原因能造成現在的局面。
得了,既然如此,那就認下吧,至少總比編謊言說是找張三豐的道士要更靠譜,慢慢的起身,徐輝祖還有要事,沒空跟他胡鬧,拍馬上前,停在他身邊。王凡趕緊低頭不去瞧他,見了禮:“見過魏國公。”
“小天師不必多禮,既然無礙,那就趕緊帶著你的人回驛館吧。”徐輝祖心里則納悶,不是說十歲的孩子么,怎么看起來不像是十歲的。
可白玄這個張懋丞跟班都確定身份了,他也沒多想,只當龍虎山的伙食好。
王凡一聽這話,更加不可思議:“就這么放自己走了?”
錯愕間,就見徐輝祖看向大山等人:“陛下既然讓你們離開金陵,還不趕緊早點離去?是想要抗旨不成?”
大山等人趴在地上趕緊點頭稱是,張懋丞則開心無比,自己這栽贓嫁禍,連魏國公都沒看出來,等回到山上,需得和老爹好好炫耀一番!
又唯恐魏國公看出端倪,心道:“此地不可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掐了大山一把,一群人連滾帶爬從西邊離開。
“走,走...”王凡正要帶著自己這幫人走,卻聽魏國公又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