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凡在這里。”
朱柏已經策馬到了近前,王凡不能再躲,在明月的攙扶下探出身。
“仙長身體有恙,不用下車,坐著說話。”朱柏見他面色有些蒼白,忙抬手制止。
說著翻身下馬,身后衣甲整齊的江陵衛士卒也都緊隨其后,下了馬來站立一旁,警覺的看著四周,護衛著朱柏的安全。
“好一支雄軍!”
王凡掃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感嘆,這些江陵衛身著輕甲,腰別手弩,斜跨短刀,背控長弓,目光如炬,一看就知道是身經百戰之士。
難怪朱允炆在偷襲湘王前,還要讓人誣告,借機將這支軍隊調離湘王府。
朱柏一身戎裝,不管是氣色還是姿容都與剛剛截然不同,全然沒了死氣不說,整個人周身上下洋溢著一股奮發的激勁。
再加上天生上位者的威壓,即便對著王凡露出親切且感激的笑容,卻讓王凡本能上不敢造次。
“王爺在前,哪里有小道坐的份?”王凡不僅不敢造次,也不敢放肆,連忙要起身下馬。
史書上無數案例都告訴他,對于封建王朝的這些當權者們,持功自傲的,絕對沒有任何好下場。
湘王雖然不是皇帝,可在荊州這一畝三地上,他已經用實際行為證明了,自己比皇帝還好使。
因此“伴君如伴虎”這話,對他同樣適用。
見王凡對自己如此尊敬,甚至有些畏懼,朱柏會心一笑,眼前這道童之前雖打了自己一巴掌,卻也救了他全家性命,如今荊州已經在自己掌控之下,他能不自傲,反倒與那桀驁不馴,連皇帝都敢罵的態度完全不同,又讓朱柏不由得高看一眼。
“仙長這般說,可是折煞小王了。”朱柏上前伸手將他攔住,按在了馬車上,面色忽而嚴肅起來:“仙長可是想,小王會因那一巴掌記恨仙長?”
聽到這話,王凡反倒是安下心來,與朱柏雖只有這一晚之交,但這位性格剛烈的藩王脾氣秉性,他還算是摸得準。
一見面能夠主動提這事,說明他并不在意,而是要寬自己的心。
但安心歸安心,表面的文章還是要做的,王凡假裝嚇的渾身發抖,說什么也要起身賠罪,口中道:“殿下,小道該死,還請殿下降罪,要殺要剮,小道絕無怨言!”
說著便要磕頭謝罪,不等他起身,朱柏再次用力將他按住,王凡使出渾身的力氣也跪不下去,有些驚愕的抬頭。
原本以為朱柏就算再不在意,但在那么多手下面前,也得讓自己把賠罪的流程走一遍,至少跪一個還是要有的。
不然打了王爺巴掌,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難免會讓對湘王死忠的家伙們暗中記恨。
說不得,朱柏心里也會不爽。
可感受到朱柏手臂制止自己的力氣,王凡明白,朱柏不想讓自己下跪。
“朱柏這人...”王凡心里百感交集,看著那張充滿善意笑容的面孔,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動。
朱柏微微點頭示意,而后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看朱柏和老鼠看貓沒有任何區別,嚇的趕忙扶著王凡。
待王凡坐定,朱柏先是后退一步,恭敬的向著王凡作一揖,隨后轉身看向后面黑壓壓的親衛,臉上沒了之前對王凡的溫柔,取而代之的則是冷若冰霜。
“今日本王能茍活性命,全是清風仙長的功勞。”
他目光如電,在眾衛士堅毅的臉上掃過,聲音沉下來:“從今日起,爾等待清風仙長,要如待本王一般,若有膽敢對仙長不敬者,立斬不赦!”
“是!”
黑暗中,幾百兵士異口同聲,發出震耳欲聾的回應,讓王凡大為震撼。
兩世為人,還是平生第一次在現實里見到如此陣仗。
感受到了朱柏對自己的誠意與尊重,王凡愈發的為自己剛剛丟下他逃跑的行為感到愧疚。
他本身就是一個感性的人,前世里讀史書,每每讀到忠臣身死,義士名裂,總是忍不住熱淚盈眶,痛心不已。
讀到奸臣逞兇,賊子得勢,又痛恨的牙根癢癢。
雖然從未總結過自己為人處世的方式,但那句“君之視吾如手足,則吾視君如腹心;君之視吾如土芥,則吾視君如寇仇。”卻是他真實的寫照。
朱柏這番當眾示好舉動,把他感動的一塌糊涂。
“王爺,您,您這讓王凡何以為報啊!”
王凡抹了抹微紅的眼眶,心里卻想說,您這種性格,是真的不適合當皇帝,除非你是裝的。
只可惜,知道朱柏歷史下場的王凡十分清楚,以朱柏的性格,這番姿態絕對是出自他肺腑之心,并非假裝收買人心。
“若非仙長,小王現在已經是灰骨一具,如何當不得?”
朱柏也是無比的感慨,命運就是如此的讓人捉摸不透,誰也想不到,自己的命運會因為眼前這小小的道童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倆人互訴了心情后,朱柏一愣,此時才注意起馬車和王凡等人的陣仗,心中一慌:“仙長,這,這是要離小王而去么?”
嘴上說著,已然帶著哭腔,又把王凡嚇了好一大跳,朱柏這是被劉皇叔穿越了不成?怎么說哭就哭,毫無任何征兆。
“王爺,這...”如果朱柏厲聲質問,王凡反倒會據理力爭的胡謅。
可這位堂堂大明藩王、荊州之主,一副閨中怨婦般的眼神看著自己,著實把王凡整不會了。
正想解釋,身后又傳來一陣馬蹄聲,人未到,聲已經:“王爺,大事不好了!”
話傳到耳邊,馬也到了跟前,朱柏不好再作兒女姿態,轉過身去,面色已然如常,看不出任何異樣,把王凡唬的一愣一愣的。
果然,從古至今,這些個王孫貴胄們都是天生的演員。
來人不多,五匹馬,馬上的人著裝并非軍士打扮,而是身著官服的文人。
打頭的四十五六歲上下,身材高大,面容消瘦,胸前緋色的官服補子上繡著云雁,正是荊州知府。
身后四人中三人著青色官服,王凡一掃之下,雖未看清他們胸前補子上繡著什么“禽獸”,卻也猜出,這三人多半是荊州的同知、通判之類的主官。
而那沒有官身,同樣清瘦的中年文人,多半就是這位知府的師爺了。
“劉大人,何事需要你親自前來?”湘王看清來人,面露疑色,顯然對此人的前來有些意外,全然沒有對他嘴里大事不好的擔憂。
那劉知府著急下馬,匆匆沖著湘王行了一禮,沉聲道:“剛剛俘獲的賊子中有一人是秦環的心腹,從他口中得知,陳秦二賊來荊州前,朝中又暗派人去襄陽調兵,若三日之內二賊未有音訊傳去,便有大軍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