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可是左亮兄弟！”

就在王凡腦袋宕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如此尷尬場面時，護衛自己安全的衛士中最壯的漢子邁步上前，沖著城樓上高喊一聲。

還認識？

王凡跟著轉頭看向左千戶。

左千戶本能的探頭想要看，但他身邊有火把，城下這幫人黑燈瞎火的，就算他把腦袋伸再長，也看不清面孔。

聽聲音卻十分熟悉，嘗試著問道：“可是胡大哥？”

“正是某家，左亮兄弟，還有城樓諸位兄弟聽清楚了，秦環和陳忠兩個狗賊，假冒欽差，想要刺殺王爺，意圖造反，如今已經被咱們拿下，手下人等也都被一干殺盡！”

衛士胡大挺直了胸膛，說的是理直氣壯，甚至有些得意，若非王凡親眼所見，自己逃跑的時候兩邊還殺的正慘烈，差點都信了。

這黑大漢，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全然不像看起來這般憨厚，有點東西。

王凡暗暗在心，這人要小心對待。

胡大身邊一個瘦高個趕忙湊到王凡身邊小聲解釋：“仙長，當年王爺奉先帝皇命，在荊州平叛時，左亮便在王爺麾下效力，他當這千戶的戰功，還是王爺親自點的。”

“他雖是知府的外甥，但因其父當年牽扯到空印案中，家道早就落破，那些年里知府避都避不及，若不然也不會投身軍中。便說王爺是他的再生父母，那也不為過。”

“仙長真是神了，怎么知道左兄弟今夜在此當值？”

言語之中三分興奮，七分崇拜，更加確信王凡能掐會算，來此是要搬救兵的。

旁邊對王凡撒丫子就跑的舉動一直不解的胡大，聽到瘦高個的話，心中大駭，十分不可思議的看著王凡。

他身為張游的心腹，跟著張游臨時抱佛腳的準備謀反工作，知道張游第一個想要拉攏的就是手里握有兵權的左亮。

因為左亮是荊州城里這些軍官們，最有可能跟著他們干的。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聯絡，王府就被控制起來了。

他們在府中也曾想過派人聯系左亮，只可惜九死一生離開王府的人，怎么也找不到左亮，沒想到他居然被派來守城了。

如今這小道童，不僅知道左亮最有可能跟著起事，更知道他的下落，就算是那被稱作“活神仙”的張邋遢也不過如此吧！

他心中一動，忽而有個念頭：“莫不成這小道童與那活神仙張邋遢有什么淵源，是了，他們都是道士，多半這小道童是那張邋遢的徒子徒孫！”

張邋遢便是張三豐，本就是民間傳說中的人物，而且洪武朝時，老朱還專門派人尋訪天下專門找他，結果雖然沒有找到，但卻讓他名聲更大，是以百姓們都對張三豐是活神仙的事信以為真。

胡大心中思緒亂飛，他雖然五大三粗，長的十分潦草彪悍，但卻是個外粗里細的。

最開始對朱柏無比相信王凡，只覺得是自家王爺病急亂投醫，這道童瞎貓碰個死耗子讓他碰上了。

因此雖也十分佩服他的計策誆殺了陳秦二人，讓湘王府一眾有了喘息之機，但心里終究還是對王凡有些不信任。

可此時此刻，卻是心服口服，原本的不信任與輕視轉變成佩服和敬畏。

“看這架勢，他們是沒發現我是要逃跑？”

眾人的表現王凡全都看在眼里，心里涌起喜悅，但隨即又警惕起來：“不行，這群人也都是人精，一時間可能沒想明白，不代表明天也想不通，我需得想個法子，既能跑，又能讓他們不起疑心。”

他默不作聲的想著，愈發讓眾衛士感覺深不可測。

樓上的左亮一眾士卒聽到胡大的話，全都驚的臉色發白，左亮身邊的一個弓箭手甚至嚇的一抖，手中羽箭“嗖”的一聲直接向著王凡等人射來。

“仙長小心！”

胡大武藝高強，眼疾手快，見對面冷不丁的射箭，當下來不及思考，縱身撲倒王凡要為他擋箭。

好在剛剛左亮讓士卒壓了箭頭，因此那箭直接射在了眾人五步外的空地上，虛驚一場。

樓上的左亮也是嚇的冷汗連連，抬手就給那弓箭手一巴掌：“誰他娘的讓你放的箭！來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著實的打！”

左亮的聲調都有些變尖，周圍的士卒見了，趕緊松開弓弦，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射中了對面的人，吃上司的板子。

胡大確定王凡沒事后，心中怒火涌了上來，剛想說好你個左亮，不念一丁點的香火情，聽到我們殺了假冒的欽差，你便要放箭殺人，張統領當年冒死救你，當真是救了一條白眼狼。

待聽聞左亮訓斥后，知道是士卒不小心，怒氣方才消下去，但嘴上卻不饒人：“某家還以為你被那倆逆賊買通了，要與王爺為敵呢！”

左亮一聽這話，瞬間急了：“胡大，你放什么狗屁，若沒有王爺，老子這條命早就不知道爛在荊州城哪個臭溝里了，便是把我千刀萬剮，豈能做這等背棄王爺的事！”

手下的小兵們把胡大的話當真，但坐到他這個位置，又知道今晚要發生什么事，豈能不知朱柏這是起事了。

心中反倒不再胡亂猜測，他之所以按兵不動，老老實實的聽從調遣來守城門，根本原因就是不知道湘王的打算，只能干著急。

如今終于確定了消息，當下再無任何疑慮，不等再罵胡大，一巴掌拍在城墻上，干了！

“趙三！劉麻子！”

一聲令下，身后走出倆百戶來，也都是當年跟著湘王平定荊襄的老兵。

“小的在！”倆人咬牙出列，心里也知道自家統領要干什么，事到如今，干與不干也由不得自己。

湘王已經起事，就算他們不跟著，待到朝廷大軍前來平叛，那時他們這群湘王舊部也脫不掉干系，只怕脖子上少不得一刀。

反正是個死，還不如痛快的跟著湘王造反，萬一成了，不光對得起王爺當年對自己的提攜之恩，那也是公侯萬代的事！

“帶領兄弟們，跟著老子前去誅殺奸賊，保護王爺！”

唰的一聲，左亮抽出腰刀來。

不等倆百戶應聲，身后有人說話：“大人不可，那兩名欽差的身份可是查驗過的，千真萬確，湘王謀害欽差，這是要謀反！”

“放屁！”

胡大等人聽了，剛想怒喝反駁，就見左亮像是被激怒的豹子，嘴上怒罵，手中刀轉身便砍，看也不看，聽聲辨位，直接將說話那人腦袋砍下，咕嚕嚕的順著臺階滾落下去。

一時間，整個城樓上下無人說話。

左亮怒目而視：“都愣著干什么？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王爺平日里白養你們這些臭丘八了，還不隨我速去保護王爺！”

這一次再也沒有雜聲，城樓上所有士卒全都應聲而下，舉著火把便向著湘王府跑去，根本沒理會胡大等人。

頃刻間，整個城樓上下空無一人，只剩下幾支孤零零的火把。

“這？”

王凡徹底呆住了：“合著朱允炆不僅不傻，而且十分有先見之明??！想要搞湘王，真的只有白衣渡江，派自己的親信千里奔襲才行，這幫荊州的官兵根本不能用！”

咽了咽口水，自己若是朱允炆的話，這藩王也是非削不可的。

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湘王，就把荊州經營成如此模樣，胡大一句話，這群有家有業的官兵嗷嗷叫的便沖下來跟著投身造反這項誅殺九族的活動里，更不要說諸王之中威信最高的朱棣了！

“仙長，咱們接下來去哪里搬救兵？”

王府衛士們看著前往支援的左亮等人，士氣更勝，一個個摩拳擦掌，目光炯炯的看著王凡。

胡大也是咽了咽口水，想要建議，卻又唯恐惹王凡不快，也只能眼巴巴的等著他的指令。

王凡頭皮發麻，卻也只能頂著壓力硬上：“開城門，看能不能找幾匹馬，我們出城！”

繼續跑！就算整個荊州全都被湘王掌控，但面對朝廷大軍，也是必敗無疑。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旦自己留下，接下來該如何打，朱柏一定以自己馬首是瞻。

可他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古代戰爭實操的人，面對朱柏這個被自己救下來的變數，除了加速滅亡外，根本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

要想活命，還得是繼續逃跑！

哪怕是帶著這幫家伙，也得跑，至于說說辭，一邊跑一邊想吧！